《荷荼》炼之蜻蜓

23、第二十三章

　　“你们两个的功课，有些懈怠了。”
　　轩辕琰慵懒却又优雅地坐进太师椅，端起桌上的茶却未入口，又抬眼看向院中站着的两人。轩辕玉泽和轩辕燐川只是垂着首，没有辩解。
　　若说懈怠，自进神英寮以来练功的确不比往日强度。

　　轩辕琰的不满溢于言表，看了他们几眼之后倒也没有苛责，只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在神英寮也不比门内，也是没办法。你们助修行的丹药可按时吃着么。”
　　轩辕玉泽应道：“是，按时按量都有服用。”
　　轩辕琰点点头，提醒道：“记住这丹药是我们轩辕门的秘辛，切不可过外人眼。尤其你们院子里住进一个灵虚谷的弟子就更要小心，灵虚谷那些狗鼻子，光是被他们闻见都可能泄露秘方。”他略寻思了一下，“反正日后你们每日都要来上私课，以后丹药就不送进你们屋里，就来这儿炼化吧。”

　　待两人恭顺应下，他继续问道：“你们两人的进修课可选好了？”
　　五大门派各有所长，青城的剑法，云遥的御剑，轩辕的阵法符咒，无极岛的炼器和灵虚谷的医修炼丹。为了团结一心共御妖魔，在培养人才方面五大门派倒是不遗余力。
　　轩辕琰并不需要他们回答已开口吩咐：“炼器和炼丹你们不必沾手，我自会安排其他弟子去学。阵法符咒你们在门内也早有进修，捡着还未精通的查漏补缺一下就好。不过能在公开课堂上讲的始终不是什么看家本事，不必太浪费时间。反倒是看似最基础的御剑和剑法，若进修起来反而门道颇深，你们多花花心思。”
　　“是，师叔，弟子记下了。”

　　轩辕琰最后才说到最重点的，“送你们两个来神英寮最主要的目的是太虚真武境，里面常年豢养妖兽，生出的天才地宝不少，能捡些就捡些，遇不到也没关系，以后打到的妖丹记得都带回来。神英寮弟子两年期间打过第四层就算过关，但你们要打到第七层。”
　　轩辕燐川一个走神，忽然想起谷幽冉在真武境里剖妖丹的情形——以后他也要干这个？说不定还得跟谷幽冉抢？那画面也太没法看了！
　　轩辕玉泽考虑的更多些，迟疑道：“但是师叔，还有圣女在……”
　　“啊——对，还有圣女。”轩辕琰揉了揉额头，语气间若有若无的带着点不耐。
　　他倒差点忘了轩辕这对师兄弟队伍里还有圣女，有这么个身娇肉贵的人物拖着后腿，神英寮让不让他们进第七层都不好说。

　　轩辕师兄弟是他安排在圣女身边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两人的能力鹤立鸡群有目共睹，他若不安排他们而是安排别人，这么众目睽睽的也说不过去。
　　他似是抱怨一般道：“圣女最近倒真是生了不少事……”
　　所幸神英寮建在青城境内，青城门主动要求插手协助圣女的相关事宜，这才不必他事事上心，不然他还真没有那个耐心。不过这种情绪当然不能表露出来，他还是尽量收敛了，随便摆摆手道：“行了，你们尽力吧。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两人刚走出院子就见到荷荼一身娇嫩的粉紫色剑服兴冲冲地奔过来，“玉泽兄玉泽兄！你看！”
　　她到跟前转了个圈，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轩辕玉泽，“瞧见没？我换剑服了！说过我会保护你不是大话吧！”
　　她本来领了衣服可以明日再换，可就是忍不住第一时间换上跑来给轩辕玉泽看。
　　轩辕玉泽没想到她还记得那晚的醉话，看着她便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是，我信。一直信。”
　　这一刻两人就像回到了最初似的，几日间的隔阂瞬间没了踪影。
　　只有轩辕燐川看得莫名其妙，谁保护谁？就一个紫一阶，比纯紫强一点，连普通都不如的紫一阶跟这儿说啥呢？

　　荷荼得了轩辕玉泽的肯定脸上笑得更是灿烂，明眸皓齿光彩照人的，看得人一时拔不开视线。她下意识想去拉轩辕玉泽的手，还没碰到就想起如今不能随便拉了，赶忙收了手，兴奋的情绪这才缓了缓，一时不知道怎么收场，只能掩饰道：“我还做了墨教习的弟子，得赶紧跟景暄汇报去！”
　　其实景暄早知道晚知道的谁管啊，可是为了避免接下来的尴尬她也只能赶紧跑了。
　　轩辕燐川看着那一溜远去的粉紫莫名其妙地问：“你俩刚刚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她保护你？”——特地来搞笑吗？
　　轩辕玉泽转头看了看他，那目光看得燐川突然感觉很不妙，警惕地问：“干嘛？你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轩辕玉泽忽而笑了，仿佛有些释然，却又带些无可奈何的苦笑。他伸手拍了一下燐川的肩，“若我去天族做了驸马，轩辕门就交给你了。”
　　“啊？？”
　　——等等这话题怎么跳到这儿的？刚刚那一会儿到底发生什么了？？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只是，刚刚那一刻太开心了。
　　他喜欢荷荼第一时间跑来给他看的剑服的颜色，喜欢仍旧被荷荼记得的保护他的醉话，喜欢那一刻所有沉闷一扫而尽的感觉。喜欢那个兴冲冲地向他跑来的荷荼胜过此刻其他的一切。
　　他绝对绝对不愿意她这样跑向别人，所以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了一个决定，为了避免自己思前想后犹豫不决甚至不打算再去斟酌。

　　轩辕玉泽一跃而起追上跑远的荷荼，落在她身边道：“我跟你一起去。”
　　荷荼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轩辕玉泽吓了一跳，不过……行吧，反正她脸皮厚，尴尬什么的跟她关系也不大。
　　“玉泽兄，你说，我以后对墨教习是叫先生还是叫师父？”
　　“有人明面叫先生，私下喊师父，不过还是不改口的多。”
　　“这么麻烦？”
　　“礼教传承不可乱。你是天族圣女身份敏感，也需谨慎些好。”
　　荷荼哼唧了一下，她还挺喜欢墨教习，挺愿意喊师父的。

　　她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在轩辕玉泽身边，悄悄侧目瞧他嘴角带着的浅浅笑意，这种和如春风的感觉在轩辕玉泽身上好像好久没看到了。
　　她虽不知道为什么，但看着就觉得很高兴。甚至还悄悄的，悄悄的，往他身边凑了凑。
　　行走间两人衣摆碰着衣摆，却又没有碰触。
　　轩辕玉泽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深了些，这点小动作她当真以为不会被发觉么？
　　可是，现在的心情这么好，身边的人这么可爱，谁会去拆穿。

　　唯一的问题只有，怎么让她继续对他“动手动脚”？

　　“荷荼师妹，你回来了。”
　　刚走进光华苑的大门就看到墨泓正面带笑容地站在庭中，荷荼既拜了墨教习做师父，现在看到墨泓师兄也格外亲切，扬起笑脸唤道：“墨泓师兄。”
　　轩辕玉泽收了笑意，也略略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墨泓对轩辕玉泽点点头，便转向荷荼笑着说：“我都听说了，如今可当真要叫一声小师妹了。”
　　他的气质与墨修竹极为神似，一般的眉如墨画温润宽和，年纪虽轻，但一身湛蓝如海的剑服显得人十分沉静。若说先前还因为他过于周到有礼而有几分隔阂，现下这笑容却由衷的亲切了许多。

　　荷荼也没想到这师兄叫着叫着还叫成真的了，嬉皮笑脸地套着近乎问：“师兄是特地来找我的？”
　　“对，我托人联系到了幽灵剑的前主人，你可要见见？”
　　“可以见到吗？”荷荼立刻便来了精神，见墨泓从乾坤囊里取出一面刻满了符纹的铜镜，“进屋说吧，我托人替对面也准备了联络工具，这几天都会等着我们联系。”
　　真不愧是墨泓师兄，办事果然周到！
　　荷荼本以为最多只是托墨泓师兄打听一下，谁知竟能直接面对面的问话。

　　荷荼立刻引着墨泓进屋，还亲自给劳苦功高的师兄搬了凳子，“师兄坐！”
　　墨泓颇有点受宠若惊，认真地迟疑了一下眼前的人到底算圣女还是算师妹——罢了，反正没外人在，师妹给搬个凳子也没什么，他就大大方方端起师兄的架子坐下。
　　轩辕玉泽也跟进屋里，墨泓瞧他，他就得体的笑笑。既不亲近，也不失礼。
　　墨泓也便回以一笑，同样既不亲切，也不失礼。
　　两人的表面互动看得人十分心累。

　　很快墨泓就支好了镜子调整好角度，让荷荼坐在镜子前，拿出一张咒符拈了个诀，贴在镜子上，镜面瞬间晕起一层薄薄的光。
　　荷荼聚精会神地等着，不一会儿咒符自燃起来，还未看清镜子里显出的画面就听到一个底气十足声音洪亮的嗓门道：“墨泓你说幽灵剑有新主人了？快让我看看老子的继承人在哪里！”

　　继，承人？这词用在这里妥当吗？好像也没太大毛病？
　　墨泓大约早已经习惯了这人狂放的性子，只是怕惊着了荷荼，提醒道：“你含蓄些，这是荷荼师妹。师妹，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同修风啸鸿。”
　　荷荼早先听说风啸鸿这个名字时便觉得很适合一个气宇轩昂的人，只是幽灵剑的卖相实在有点花哨，她便没敢把人想的太魁梧。
　　此时见到本人果然是浓眉星目气宇不凡，即使只是通过铜镜也能看到那宽阔的肩膀，劲装之下微微起伏着肌肉虬结的形状……如此男子气概，就是略风尘仆仆了些。

　　荷荼实在有点不太能想象这位大哥拿着轻薄犀利还镶嵌着珍珠宝石的幽灵剑的画面……似乎他还说过，很好用？
　　她努力不表现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客气地喊道：“风师兄。”
　　风啸鸿倒是一脸开心爽朗地笑道：“竟然是这么漂亮的小师妹！果然这把剑还是更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原来风师兄你竟然知道！

　　“风师兄，关于这把剑……”荷荼正要进入正题，镜子里的画面突然一晃，有人拍上风啸鸿的肩喊道：“颙鸟来了！快走！”
　　随即一阵震荡，画面里一片飞物横冲混乱不堪，镜面也倏地暗了下去回归沉寂。
　　荷荼愕然片刻，问道：“风师兄没事吧？”
　　墨泓倒是神色如常，笑笑道：“没事，他在外历练难免有时候会去一些凶险之地。我们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联络回来了。”
　　荷荼立即点头，心道风啸鸿真是仗义豪情，这样的环境中都等着她的联络。她这个安安稳稳坐在屋里的自然等多久都没问题！

　　一时闲下来墨泓正打算同新鲜热乎的小师妹聊几句，却是先注意到了一旁坐着的轩辕玉泽。
　　他不跟他们同桌也不开口说话，顾自泡了茶静静坐着，却是存在感十足。
　　墨泓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忽然兴味十足态度亲和地问：“这几日可有人同你说什么？”
　　轩辕玉泽眉梢微微一动，“说什么？”
　　墨泓没有接他的话，细细瞧了两眼他的神色，见他依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自语一般道：“你们两个都这么形影不离了，不应该啊。”

　　轩辕玉泽内心越发不满，这人先前便是如此，莫名其妙说些没头没尾的话却又不肯说透。
　　这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却要被人看戏的感觉着实不怎么愉快。
　　他连口气都冷了几分，“墨泓师兄若是有话不妨说明白，若是不方便说明白不如就不必开口了。”
　　荷荼从未见他如此不客气地与人说话，惊讶得直看他。
　　先前燐川也说过他不喜与人接触素来待人不怎么亲善，她压根就没当真。难不成还是真的？
　　轩辕玉泽发觉荷荼在看他，这才收敛起冷硬的态度，轻咳地掩饰了一下，语气也缓和下来，“墨泓师兄还有什么指教？”
　　墨泓看着他瞬间变脸，大约也瞧出来了。这两个人，一个愿意装一个也愿意信。旁人，不好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