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荼》炼之蜻蜓

17、第十七章

　　在山坡上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荷荼觉得轩辕玉泽像是又变回之前的样子。会温柔的整理她被鸟雀惊乱的头发，会在妖兽出现的时候把她护在身后。
　　可是出了真武境他就又是那副淡淡的姿态，浅浅的笑，平静的说话，一如初见时宛若远水一方的清冷少年，总感觉隔着些距离。
　　好像就有点能体会燐川说他在门派里都不怎么理人的。
　　这种看得见却够不着的感觉，她能忍？

　　荷荼抱着坛酒一脚踹开轩辕玉泽和轩辕燐川的房门，把酒坛子往轩辕玉泽面前的桌上重重一放，在他愕然的视线中霸气道：“来，谈谈心！”
　　轩辕玉泽还没来得及反应，燐川就先蹦过来，“有酒喝？”
　　他是好了疮疤忘了疼，距离上次跟荷荼喝酒也过了好几天，就忘了自己吐的有多惨。
　　荷荼却一记眼刀杀过去——“你出去！”

　　轩辕燐川啧了啧嘴，他不是不支持兄弟谈恋爱，但是跟谈恋爱的人住一间屋子太难了，有家不能回还不敢抱怨。
　　他正要转身出去给两个人腾地方“谈心”，却被轩辕玉泽一把拉住——轩辕玉泽稳坐泰山面容淡定，眼睛里却透着心慌。
　　轩辕燐川一愣，也真是活久见。
　　所以他现在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他看向荷荼，荷荼看向轩辕玉泽死抓不放的手，也啧了啧嘴，脸上的嫌弃一览无遗。
　　轩辕燐川觉得自己简直是史上最委屈男配。

　　轩辕玉泽其实一点也不想跟荷荼喝酒，不，是根本不希望荷荼喝酒。
　　可他不想管天管地招荷荼烦，更抵不住她的气势，只能默不吭声地看着眼前的酒碗被斟满。
　　“上次你都没有跟我们一起喝，我还不知道你的酒量怎么样呢。”
　　“我……酒量不行的。”他边说边给轩辕燐川打眼色，上次全靠燐川跟荷荼喝的尽兴他才能全身而退，这次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燐川身上。
　　荷荼也在给燐川打眼色，她跟轩辕玉泽谈心，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解完了心结顺便就该解点别的。能长点眼力劲儿别在这儿当灯泡不能？
　　轩辕燐川端着酒杯喝也喝不下去，就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委屈。

　　他“啪”地一放酒杯，对轩辕玉泽道：“她是想跟你喝，又不是要跟我喝，你拉着我有什么用？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不爷们呢？”
　　转头又对荷荼道：“你瞧见了，他不想跟你喝酒，强扭的瓜它不甜，你要不，寻摸寻摸别人？”
　　两个人都没想到他一下子说的这么直白，轩辕玉泽脸上隐隐有些烧的慌，荷荼却怔了片刻——这说的，只是喝酒，还是别的？

　　她知道从一开始就是她缠着玉泽兄，一直都是她主动。
　　玉泽兄人好，也没拒绝过，又或者拒绝了，只是被她无视了？
　　那如果，他心里真的不情愿呢？她会不会又犯了一次同样的错误？
　　荷荼迟疑了好一会儿，盯着轩辕玉泽盯得他心里都要发毛了，才问道：“玉泽兄，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缠着你？”
　　轩辕玉泽怔了一怔，他听得懂荷荼在问什么，脸色微微白了一白。

　　轩辕燐川暗道一声坏了，赶忙别过头去喝了口酒掩饰一下。他也没想到这个问题拿到台面上来的这么快，忘了这妮子是个狠人。
　　轩辕玉泽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点头道：“这样对圣女的名声……不好。”
　　荷荼也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太出悲喜，“那你也累了一天，要早点休息。”
　　轩辕玉泽猛地抬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也没说出口。

　　燐川吓得大气不敢出，看着荷荼客客气气地走出房间，居然还带上了房门。
　　好半天他实在受不了屋里沉闷的气氛，干笑一声，“小姑娘性子还是很直爽的……”
　　轩辕玉泽只是默默看着眼前的酒碗不动，燐川也只能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长痛不如短痛，这天族圣女的驸马毕竟不好当。”
　　他琢磨着，圣女肩上扛着天下，驸马怎么也不得跟她一起扛？
　　这绝对算是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可是看看轩辕玉泽的神情他又有些不忍心，“要是你实在放不下……要不问问师父，看要是能跟天族提亲的话，你俩再接着谈？”
　　他的提议换来一个白眼，轩辕玉泽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起身回房去了。
　　轩辕燐川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得了个白眼，不过想想这两个人认识才几天啊，能有多深的感情？散也就散了，还能省点心。

　　*

　　月上梨梢，光华苑的一树梨花白都静谧着，宁静又美好。
　　可是荷荼一点也不好。
　　她把头捂在被子里翻滚着，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啊！

　　人生苦短，春光可贵，只要喜欢她就一定会扑上去才不负有限的春光——可那也要对方愿意才行啊！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她，对方不愿意，那就是纯粹的耍流氓！！
　　只是玉泽兄那么温柔，对她又好，她还以为这次妥妥的两情相悦没有问题了！
　　为什么？难道她真的这么没有魅力，一次两次，她喜欢的都不喜欢她——明明她长的不差，身材也比以前丰盈了一点点，不是毫无魅力的野猴子了啊？？

　　荷荼难过了大半夜，最终做了几个深呼吸，告诉自己没关系，失恋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勉强别人是不好的，一定是缘分还没有到而已——
　　人间一趟，积极向上，不畏将来，不念过往，不负春光，野蛮生长！
　　没问题，她还可以再战！

　　这一晚再难过，第二天打开房门的荷荼也还是明眸熠熠神清气爽，她警告自己不许再用有色眼光看待玉泽兄，神色如常的打了招呼。
　　“玉泽兄，你今天有课吗？”
　　太虚真武境开启之后，大家的课程就不一样了。轩辕玉泽和轩辕燐川这种基础剑法过关的已经可以进修高阶课程，只剩荷荼和谷幽冉还在基础剑法课翻滚。

　　轩辕玉泽看见她有一瞬间不自然，但很快便被淡淡的神色掩盖过去。反正他这两天总是这副模样，也看不出什么违和。
　　他平静应道：“上午有术法课，下午便得空了。”
　　“我这边也差不多，下午就没什么事了。我们午后一起去真武境？”荷荼如今也不知道该不该一起吃午饭，可太虚真武境总还是得一起进的。
　　见轩辕玉泽点了头她也不好多纠缠，别道：“那我去找幽冉一起上课了。”
　　轩辕玉泽下意识便开口问：“你一个人吗？”
　　荷荼满不在意的笑笑，挥挥手道：“景暄和凰尘也有别的课，神英寮里这么安全没事的。”
　　景暄本是打算坚持陪圣女一起上课，奈何一位剑痴教习对天族和羽族的战斗方式十分有兴趣，硬是把他们拉去自己的课上，景暄不好拒绝只好带着凰尘一起去了。

　　轩辕燐川还在感叹圣女如今去真武境都知道提前预约了，一转眼瞧见轩辕玉泽的样子，琢磨了一下道：“不放心就跟上去呗。”
　　以前哪次不是圣女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轩辕玉泽脚下有几分犹豫，最终还是道：“不用，神英寮里的确没什么危险。这些事本来景暄也会看着办的。”
　　轩辕燐川暗道原来你还知道这本来是景暄的责任啊，不知道的都以为你才是她的专属老妈子呢。
　　一天天的，比景暄还操心。身为外族人就该学学凰尘，不该操心的，少管。

　　如今看来轩辕玉泽跟圣女保持着点距离倒是刚刚好，尤其荷荼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燐川反而还有点替轩辕玉泽不平。
　　“看来圣女倒是已经调整好心情了，你就更不用操心了。走吧，咱们也该去上课了。”
　　轩辕玉泽看了一眼荷荼离开的方向，他知道看起来好像总是荷荼缠着他，但其实每次都是自己跟上去的。
　　就算现在他也还是想跟过去，反而是荷荼，就算不是他，就算换一个人在她身边也没所谓。
　　从一开始，景暄那如临大敌，生怕她在旁人面前暴露本性的防备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不过，是他刚好在她身边而已。

　　荷荼在约好的地方等着谷幽冉，上同一堂剑法课的弟子陆陆续续从她面前走过，就是不见谷幽冉的踪影。
　　也是，自甘堕落不求上进到谷幽冉这种地步，是不能指望她有多积极。
　　荷荼认识到自己得吸取教训，下次就直接在演武场见，不要提前约见面地点了。

　　她坐在石栏上，两脚晃晃悠悠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听到一个十分不招人喜欢的声音——
　　“呦，这不是圣女么，怎么身边也不带个人撑腰，也不怕出了事，神英寮可担不起。”
　　荷荼无语地抬头——又是你啊，那谁谁。
　　这是巴掌没挨够，还要上赶着往上凑？

　　高钦好像一点也没意识到荷荼可不是靠着谁撑腰，她只凭着自己骨子里的嚣张就能再赏他两巴掌。
　　他看着圣女，只恨这里怎么不是太虚真武境。若是在真武境里她孤身一人被他遇上，他一定要看到高高在上的圣女哭着求他救她！
　　荷荼哪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被这人盯得乱恶心一把的——这什么眼神，莫不是有什么疯病？
　　她嫌弃地跳下石栏准备走人，高钦竟“铮”地抽出佩剑指向她，“圣女别急着走啊，我们如今也算师承一路，同修之间切磋一下剑法，圣女不会不给面子吧？”

　　荷荼诧异地回头，一瞬间还以为自己魂穿回一年多以前。
　　这语气，说是切磋，跟让她陪酒有什么两样？
　　她是天族圣女没错吧？天族圣女都这待遇了？？
　　路过的同修三三两两停下脚步，连高钦的师弟也都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他要暗中教训圣女也就罢了，怎么能大庭广众的就与圣女为难？

　　可高钦这性子哪里会听师弟的劝，抬手扯出自己的衣袖，“不过就是切磋一下，同修之间连切磋都不行吗？”
　　荷荼就笑了，瞧了瞧他身上蓝一阶的剑服——据说第一次升服蓝一阶就算很厉害了，轩辕师兄弟那种完全是例外。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纯紫纯紫的剑服，丝毫不觉得惭愧地问道：“你，跟我，切磋？”

　　紫服的含义就是：没有战斗力，不具备自保能力。有危险需要保护，没有危险需要谦让。
　　一个蓝服弟子强行跟紫服切磋，那不叫切磋，叫欺负。
　　今天就算不是圣女，换成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紫服，这种行为在神英寮也是令人不齿的。
　　自荷荼当了这个圣女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会主动招惹她了。她好整以暇的瞧着，倒想看看这人到底脑子不好到什么程度。

　　道理他都懂，可高钦一看到荷荼脸上的笑，脑子里就像烧起了一把火，出剑道：“我今天就是要跟圣女讨教一下！”
　　其他弟子一看卧槽这是要发疯啊，先前他挤兑凰尘，因为种族隔阂大家都默不作声。可是这会儿发疯怎么发到圣女身上来了？这是他们神英寮能招惹的人么？？
　　路过弟子一窝蜂地涌上来进行肢体阻拦，“高兄不可啊！”“这位同修何必与紫服弟子为难！”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人架走，荷荼却在人群外对上一道视线——她记得那个人先前也跟在高钦身后，苍白，孱弱，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
　　他用拳抵在唇边压低声音咳了两声，目光深邃地在荷荼身上驻留片刻，才随着人群一起转身离开。
　　——干嘛那样看她？
　　虽然没有敌意，却像要把人看穿一般让她感到不自在。

　　“荷荼！荷荼！”谷幽冉招着手从远处跑来，急道：“等久了吗？我没迟到吧？”
　　她突然注意到远处那一团，奇怪地问：“他们闹哄哄的在干嘛？都不上课吗？”
　　荷荼默然地瞅着她，摇头啧了啧嘴，“唉——”
　　“唉？怎么了？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