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惟见

8、误会

　　“邶先生已经睡下了，真没想到，他这样温文尔雅的人也会喝醉酒。”小映搓着手从客房走出来，纳闷地嘀咕着。
　　回想起上午的那一幕，心还是没来由得狂跳。邶呈风，他竟然说我的笑，我的笑真美！难道，邶呈风他，喜欢我？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玉簪，心里乱成一团。我将玉簪轻轻取下，放在手心里小心地摩挲着。这玉簪的成色真好，看起来价格不菲呢，真不知道邶呈风那个穷先生是怎么舍得买下来的。不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把这昂贵的玉簪送给我。只是，只是，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他已经在我的心里根深蒂固了，虽然有那么久那么久没有见到他，但他的容貌他的声音都不曾有一丝的褪色。所以，邶呈风，我只能有负于你了。
　　想到这里，心里竟有了一些愧疚，忙对身边的小映招呼道：“给邶先生准备一杯醒酒茶，再准备些清淡的食物。等他醒了，服侍他用下。”
　　小映乖乖地应了一句“是”，转身朝膳房走去，没走几步又突然出了声，“啊！张小姐，小映见过张小姐。”
　　“乐清姐姐！”听到小映的问候，我立即将手中的玉簪随意插进头发里，便起身迎向她。她看起来似乎清瘦了些，本来合体的衣裳现在套在她的身上竟然有些宽大。我走上前，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才发现她的脸颊虽然涂抹了胭脂，却仍然透露着丝丝的苍白。
　　“忆儿，”她莞尔一笑，“你又给你爹爹操心了吧！听说你在外头差点就被别人……呸呸呸，不说这不吉利的。总之，下次要小心了，听见没。”
　　“是啦是啦，”我摇了摇乐清的手，凑上她耳边小声地问着，“乐清姐姐，你怎么看起来那么憔悴啊，遇到什么事了？”
　　乐清的脸色瞬间黯了下来，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着，她反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手指甲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弄疼了我的手心。可是，看着她这副模样，我根本不敢把手缩回。
　　“忆儿，”她微微仰起头，看着苍茫的天空，声音有着些微的颤抖，“如果你要嫁给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人，你怎么办？”
　　“当然不嫁啊！逃婚！”我忿忿地喊出来，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又看回乐清，“乐清姐姐，难道你……”
　　她松开我的手，默默点了点头：“忆儿，我们的命运只能这样，我们的幸福我们自己根本掌握不了。”
　　“乐清姐姐，你不要这么想！我们其实……”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生生地截断，“我们什么都不能想，只能乖乖地听老天的安排，听父母的安排！我们……”她激动地转过身盯着我，眼神却停在了我的头发上，“这个玉簪……”
　　“哦，是邶呈风送给我的，很漂亮是吧！”见她转移了我话题，我也赶快就着接下去，生怕她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出来。
　　她果然安静下来，脸色也渐渐缓和，只轻轻地随意一问：“就是那个邶先生？”
　　“是啊！你肯定想不到，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的他，竟然喝醉了酒呢！”我故弄玄虚地靠近她，挤着眼睛冲她笑着说。
　　“喝醉酒？他会喝醉酒？”乐清姐姐也一幅不可思议的模样，“真是没有看出来啊。”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语气里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温度。
　　“哎呀，不说他了，那个家伙没有一点好说。乐清姐姐，我们去花园里坐坐吧！”只要一说到他，我就会感觉到他躺在我怀里时的温度，这让我有些浑身不自在。可是，我却没有意料到我说的这一番话竟然有些女子谈论心上人时害羞的味道。
　　乐清只是站起身，抚平了裙角，眼神淡漠的让人担心：“不了，我就回去了，我现在已经是待嫁的身份，在外面逗留过久不太好。忆儿，你好好照顾邶先生吧，看起来他对你很好。”她转身离开，留下一袭清新如柳的背影，我怔怔地看着，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对了，那个玉簪你戴着特别好看。”她突然回头，笑得很是灿烂，却又很是飘渺，恍若仙子。

　　站的久了，突然觉得有些凉意，这四月天还是有些凉凉的。她的那番话真的让我想了很久很久。难道我们的命运，我们的幸福，真的不可以自己把握吗？
　　“严小姐。”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多谢你的照顾，多有打扰，深感愧疚。”
　　我迅速扭过头，看着他仍然有些泛红的脸，心里惶惶：“这么客气作什么，你是我的先生，这不是应该的嘛！况且你还救了我一命。”他突然间的客气，陌生的让我有些想逃，我总感觉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却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哦！对了，谢谢你的玉簪，我很喜欢。”我故作轻松地晃了晃脑袋，笑得很是不自然。
　　他的眼神在那玉簪上停留很久，看不出他有任何的表情，我甚至看不出他听我这番话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在我犹豫地考虑着要不要告诉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时，他突然清清幽幽地吐出一句：“这玉簪，你戴着很好看。”
　　“你跟乐清姐姐说的一样呢！看来你们还真……”说到一半，便被自己的话给哽到了，我突然想起乐清姐姐那哀愁的眸子，有着化不开的忧伤。对啊！乐清姐姐是喜欢邶呈风的，可是我却当着她的面，说这玉簪是他送我的！我，我怎么那么笨啊！乐清姐姐本来就不开心了，现在肯定……我这个死脑筋！
　　突然一个想法冒出心头，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邶呈风冷漠的眼睛问：“邶呈风，你觉得乐清姐姐怎么样？”
　　他的眼神一凛，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乐清？谁？”
　　“上次给你见的那个姑娘嘛！她怎么样？”我继续循循诱导着，希望他脑子可以开窍。
　　他抿了抿嘴巴，脸色有些不好看：“还好，是个挺规矩的小姐。”
　　“挺规矩？”我不禁脱口而出，有这么形容别人的嘛！这言下之意，就是说我不规矩咯！这话听起来还真让人有些不快。我皱了皱眉头：“那你能喜欢她吗？就算只喜欢一点点也可以的，我也不要求你全部喜欢她，就一点点。我知道一时让你喜欢上别人并不是很容易，因为我自己也能体会这种感觉的。但是为了乐清姐姐，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你可不可以有一点点喜欢她？”我不知道我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这一番鬼话竟然全部从我口中说了出来。
　　他仍然一脸的漠然，甚至一丝惊讶的表情我都捕捉不到！这个人，脑子里到底是什么！难道他就喜欢我到了那样深的地步？看来不解释是不行了。
　　“邶呈风，我是信任你我才告诉你的，所以你千万别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说完，便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可仍然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没来由的有些生气，我竟然喊出口，“所以我是不可能喜欢你了！”
　　他的眉头紧紧一蹙，又缓缓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笑：“严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你，你，你不是喜欢我吗？所以，所以我……”看着他突然冒出来的笑，我只觉得冷汗不止，难道我又弄错了什么事情？
　　“傻丫头！”他将手中的折扇轻轻地在我的头上敲了一下，“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等明日我可要检查你那七言诗记的怎么样！”
　　我尴尬地笑笑，手脚不知道该往那里放，只能涩涩地笑笑：“原来，你不喜欢我啊！”
　　“哪有一个姑娘家，整天把喜欢不喜欢挂在口上？”脑袋上又挨了一下。“不过，你的秘密我会保守，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是个怎样的男子呢！”他的笑分明有嘲笑的味道。
　　其实我真的很想回答你，他是个怎么样的男子。他有干净到一丝不染的笑容，他有明亮的灿若寒星的眸子。可是，可是，我说不出口。我怕我说出口时，会难过的哭出来。杜凌迟，是我心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

　　邶呈风离开后，我终于决定再次去看看他。杜凌迟。
　　那条路突然变得很漫长很漫长，我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心，跳得很快很乱，急切地像要蹦出胸膛。脑子里，也只是嗡嗡地响着。脚下有些不稳，几次都差点跌倒。手心里沁出了汗，湿湿的，黏黏的，我竟然开始怀念你手里的温度。
　　杜凌迟，你还在那里等着我，对不对。你一定要等着我，好不好。
　　我要把你带出禁苑，我要把你带到爹爹面前，我要告诉爹爹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的命运，我的幸福，应该由我自己掌握是不是？所以，凌迟，你一定要等着我。
　　踏入桃花林的那一秒，我的心脏忘记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