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美人此天下》望月怜

22、约定

　　“王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绯色园没什么事吧？”
　　“回王爷的话，春公子一天没出来过，也吩咐谁也别进去。”
　　春生到底在搞什么？还吩咐谁也别进去。难道是要给我什么惊喜不成？我就偷偷的看一下，偷偷的。
　　“把晚膳搬到绯色园来吧。做几道春生喜欢吃的菜来。”

　　“六哥，趁现在和我们走吧。”
　　“你认为现在全城戒严的时候走得了吗？”
　　“六哥，只要有宁王帮忙，我们就绝对出得去。”
　　“远儿？我不能再利用他了，这次如果被发现他一定是死罪一条，我不能这么做。”
　　“六哥你听好，你是西流的六皇子，是西流国人，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况且，他是大靖的皇子，而且深得圣宠，如果能让皇帝处死他。就能给大靖制造不小的恐慌，我们正好可以趁虚而入。六哥，回去吧。”
　　“利用他不算还要他死！”
　　“六哥，难道你真的……”
　　“没有，你别多想。”

　　这就是惊喜吗？我所认为的惊喜！这就是真相，利用我一直在利用我，从来就没有真的喜欢过我！而我却像个傻瓜一样暗自欢喜！

　　“王爷，您不在绯色园用晚膳了？”
　　“不用了，幼冰。我今晚不回来，不用给我留门。”
　　“王爷，您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好差。”
　　“瑞少爷的老师明天很早就会过来，你们注意点。”说完，我捂了捂冻僵的手，径自出府去了。

　　“幼冰，王爷怎么还没回来？”
　　“王爷？您没见着他吗？他回来过啊，可是进了绯色园之后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春生一把抓住幼冰的手臂，紧张的问道。
　　“您怎么了？是晚膳的时候。”

　　晚膳的时候！脸色不好的走出去！难道他全听到了？
　　“六哥，你干什么？”
　　“放开我，老九！我要去找他，他这样跑出去会出事儿的！”
　　“六哥，你不能去！太子那边正等着抓你的把柄呢！你的江山，你的天下，你的宏图伟业雄心壮志怎么办？我不许你去！”
　　“放开我！”
　　“十一，抓住他！”

　　马儿风驰电掣的奔跑着，我住着缰绳的手已经勒出了血痕，但那完全不能让那些脑海里那些话消停片刻。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停下来。他不喜欢我，他只是利用我而已！
　　“啊！痛！”一不留神居然摔下来了。哎哟,我的妈呀，我的腰是不是断了？现在到处乌漆麻黑的，这里又是哪里啊！还下着大雪，冷得要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师父……呜……
　　“嘶，痛死了。”在雪地里趴了许久，人冷静了下来，事实上我怕自己被冻死，所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半夜的，马跑了，周围又是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人烟，我只好猫着胆子摸黑上路，往回走，希望能尽快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嘶……我的屁股！

　　“砰！砰！砰！”
　　“谁啊?”
　　“你姑奶奶！”
　　“什么人居然敢在将军府撒野？”仆人将门打开，厉声呵斥道。
　　“就是当着柳七月我还敢呢！”
　　“你，你是谁？”仆人一见我一身华贵衣袍，音调顿时低了几个音阶。
　　“是谁天还未亮就在此喧哗？”一个宛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从仆人背后传来，柳五月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我面前。看见我她也着实吃了一惊,“宁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以后再说，能不能找个房间让我先睡上一觉。”
　　“好，殿下请随我来。”

　　等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之时。我稍一动就全身酸痛。手脚上缠了不少纱布，看来是已将被大夫看过了。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退开，七月端着一个冒烟的碗走进来。
　　我支撑着做起来笑道：“我还真是荣幸，能的柳大将军亲自是侍候。”
　　“先吧药喝了再说。”他沉着脸，将药递给我“小心烫。”
　　“你这将军也忒小气了点，贵客临门就给一碗苦哈哈的药。”
　　“你是不知道自己命有多大，才大雪天的策马狂奔？”
　　“咦，你怎么知道我策马狂奔了？”
　　“快喝药！”他瞪了我一眼，见我开始喝药，又继续说道，“我昨日派人去你那儿，得知你的马自己回了宁王苑，我已经通知他们你在我这里。看你身上多处擦伤，还有淤青，就知道你一定是从马上摔下来的。为了顾春生，你就如此不爱惜自己？”
　　“什么？”我一惊，难道他知道春生没死？
　　“我心知你对他的事难过，我与他虽素来不和，到底也是同门多年，我心里不比你好受。”
　　呼！吓死了。“没事了。不过，昨天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自己以昏睡一天一夜了吗?”
　　“一天一夜！不行，我要回府！”
　　“别乱动，你还有伤在身呢！”
　　“我问你，西流的使团还在不在？”
　　“在，你要干什么？”
　　“那我先不回去了。你能不能让我和西流的九皇子单独见一面。”
　　“你……”
　　“你放心，我是大靖的皇子，不会对自己的国家不利的。我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见外国使臣的确不妥，不过，我有非见不可的理由。如果出事，我一人承担。”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你等着，我会想办法的。穿蓝，给宁王殿下更衣！”

　　西流的使团住所其实也就是高级一点的客栈，我扮作寻常人家的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走进使团住所。我轻轻敲门，开门的真是西流的九皇子。
　　“殿下请进。”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跟随才进了房间。
　　“宁王殿下大驾光临，真是让在铭彦受宠若惊啊。”
　　我看他对我讽刺毕现，又是西流国人，而且与他素不相识，只在寿宴上匆匆见过一面。当下脸色也极是不好，又加上是带病前来，更是精神不济。说话就少了许多客套。我现在要解决的事情已不是一两件了。让春生离开靖国才是首要。
　　“我们就别卖关子了，我堂堂宁王能扮作女子前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无用的客套话的。我们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
　　“宁王不仅是隋氏第一的美人，更是第一爽快人。好，那我们就实话实说了。”
　　实话实说？我突然想到了崔永元，忍不住笑出声来。
　　“宁王笑什么？”
　　“没什么，想起了一位故人而已。九皇子殿下，你觉得我好看吗？”
　　铭彦不料我的开门见山竟是问他我好不好看，这个实际和我同龄的少年老成的九皇子也愣啦半晌说不出话来。
　　“铭彦说过，殿下是隋氏第一的美人。自然是好看的。”
　　“你说谎！我自己的相貌我自己知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是色盲，没看出来我脸色不好，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宁王何出此言？”
　　“我没多少时间了，就跟你直说吧。我前晚已经知道了你和春生的关系，父皇知道他的存在。虽说十八年前的质子一案还未被揭穿，也恐不久矣。到时候，两国兴兵定是在所难免。春生是你西流皇子，他泄露我国机密的事也怕是真的。不过，目前还未对我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我送你们平安出境，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铭彦有一事不明，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此事都有利于我国，殿下是靖国皇子怎会提出这种不利自己事情。况且，我为何要答应。”
　　“你说呢？我念在你六皇兄侍候本王尽心尽力的份上不行吗？”我看铭彦脸色瞬间晴转阴，不由心情大好，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嘛，何必一天到晚的装深沉，还是我家柏瑞乖巧一些。想到柏瑞，就联想到他的事情也不能再耽搁了，回去就尽快解决。
　　“你敢说，这次行刺皇上的事情你们没有参与？”他的脸色再是一变，我看自己猜对了，又继续添油加醋道,“我不敢说这里面没有别的人马，但你西流肯定是铁板钉钉的事——跑不了的。至于其他人嘛，本王懒得理会。”
　　“好，宁王殿下既已坦陈，铭彦就不绕弯子了。”
　　“这叫明人不说暗话，九皇子可记住了。”
　　“铭彦受教。殿下请说出条件。”到底还是一国皇子，一瞬又恢复了常色。
　　“第一，你回国后助春生登位。”
　　“宁王殿下！”
　　“怎么，办不到？”
　　“我早有助六皇兄登位之心，只是……殿下请说第二个条件。”
　　“第二：他日若靖国君主昏庸无道，靖国衰落，请率先阀之。”

　　“什么？”铭彦第一次完完全全的露出惊诧的表情，比在大殿初见宁王美貌时更为吃惊。

　　“第三，请将今晚的事完完全全的忘记，莫再向第三人提起。”
　　“宁王殿下，你真是靖国的皇子吗？你就不怕我事后反悔？”
　　“堂堂西流九皇子不要问这种小孩子都不会问的蠢问题。”我嫣然一笑，此间风情毕现,“这么好的条件，你就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你会反悔？如若至此，那还真是只能怪本王自己有眼无珠了。”
　　行刺事件已过七天，朝野内外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自从那天之后我已经五天不见春生了。不是我不想见他，只是心中有个结，害怕见他。怕见了之后会忍不住问他，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更怕的是答案是否。真是，换了个身体连胆子也变小了。
　　“七哥，在苦恼什么？”
　　“太子殿下。”
　　“父皇醒了，叫你进去呢。”

　　“父皇，儿臣来了。”
　　“远儿上前来。”他声音微弱，脸色蜡黄，显然已是病入膏肓之态。古话说病来如山倒。皇帝的病是行刺事件后的第二天就发作了，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这几天身体也不好，时常咳嗽，易觉疲劳。不会是……
　　“朕这病已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太医嘱咐过朕，不可操劳，可朕是皇帝，哪能不问国事？这次恐怕是真的大限将至了。”
　　“父皇！父皇是天子，定可长命百岁！不，是万岁！”我是不喜欢离别的，尤其是这样的生离死别。哪怕这个人和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更何况，他也算是我的父亲。
　　“朕，对不起你啊！”
　　“父皇。”
　　“朕知道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即使早已立了太子也不能避免。朕百年之后，这国家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朕放不下啊。远儿，你能不能替朕看着，看着这天下，看着我隋氏的天下盛世太平？”
　　“父皇，儿臣恐怕不能遵旨了。”
　　“朕知道有个人可以救你。”
　　“父皇？”
　　“去找齐远东，朕知道你不愿意见他，可只有他能救你。朕看得出来，你没有争位之心，所以朕只放心你。把守护我隋氏天下的重任交给你。”他颤抖着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两块形状花纹各异的令牌放到我手里，“这是神策军和追云逐月骑的军主令，有了它们，你就可以调动两军十万人马。这两军是我大靖的根本。”
　　我被镇住了。十万人，十万人就是我的部下了！一个帝国最核心的军事力量此刻就掌握在我的手中!
　　“父皇，这，儿臣不能！”
　　“你能！不要辜负为父的期望。去吧，朕累了。”
　　“儿臣，告退。”

　　离开皇帝寝宫之后，我甩掉尾随的侍从来到了乐府。
　　“明玉倒是会享受啊，一杯清茶一卷书，偷得浮生半日闲。”
　　“刚从皇上那儿过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道。
　　“嗯。”我在他对面坐下，遥望窗外，一脸愁容舒展不开。“你觉得我像能做什么的人？”
　　“为何有此一问？”
　　“我自认是个闲散命，父皇却要我做一国的守护神。我难道不能有此一问？还有，他要我去找那个什么齐远东，父皇说只有他能救我。逼得我不得不去。”
　　“齐远东？他是个阴狠毒辣的人，你从他手里逃开，就千万别再回去。只要你跟我回凤凰山，我一样可以救你！”
　　“凤凰山，听起来是个很好的地方啊。”
　　“那当然，我们从小长于此处，那里有漫山的凤尾花，一到春夏之际，满山金黄璀璨。还有凤尾竹和栖凤梧桐，一年四季美不胜收。而且一年之中有三百天雾绕群山，是真正的凤出之地。”
　　“明玉，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你就带我回凤凰山去。我想去看看，一定比你说的还美。”
　　“嗯，我等着。”
　　当时的我们并不曾想到，这着约定竟是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