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美人此天下》望月怜

12、山雨欲来

　　越王的府邸比我在京城的宁王苑要豪华得多啊，光那花园就够吓人的。我跟那刘姥姥进大观圆似的，这儿瞧瞧，那儿摸摸，嘴就没合拢过。还很白痴的说道：“四哥你真有钱！”就冲你这雄厚的经济实力，我决定以后好好的巴结巴结你。
　　“父王，父王！”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隋光沉着脸呵斥道。小孩子被吓得抖了一下便默不做声了。
　　我赶紧打了圆场道：“四哥这是你儿子？”
　　“嗯，是小儿子，还有一个女儿。”隋光的脸色缓了下来。
　　我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隋宏。”孩子的声音香香脆脆的，很是悦耳。
　　“宏儿，这是你七叔。还不给七叔请安？”
　　“诶，这都是一家人，请安这种繁文缛节就不必了。宏儿乖，告诉七叔，你刚才要说什么事？”
　　孩子的眼睛立马就红了：“是王妃，王妃她又欺负娘了！七叔，你救救我娘吧！”说完，“卟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这，这，他爹还在这儿呢，怎么就求上我了呢？
　　我赶紧把他拉起来，看隋光也是一脸愠怒。
　　“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四哥快别说了，赶紧去看看吧。嫂子也少受些苦。”
　　宏儿带着我们赶到宏儿他娘住的院子，这院子相当精致，只是眼前的景象让我真的无心欣赏。
　　“快给我住手！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隋光冲过去抢下王妃手里的鞭子。我看着那个美艳得紧却已经将“妒妇”二字刻到脸上的王妃和地上伤痕累累的宏儿他娘，无奈的摇摇头。
　　宏儿冲过去将他娘从地上扶起来，心疼的看着他娘。他娘努力弯着嘴角安慰宏儿，表示自己没事。这就是母亲啊，如果我有母亲，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的。
　　“贱人，你勾引王爷！”我抬头直觉这话是冲我来的。
　　“你给我闭嘴！”隋光一巴掌响亮的打在了王妃的脸上。
　　“不知四嫂这话是冲谁来的？”
　　“我叫你闭嘴！”王妃刚想张嘴说话，四哥便打断了她，“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这是我七弟！”

　　晚上，我坐在王府的锦绣院里看星星。夏天的星星真的是格外耀眼。菏塘里开满的荷花香气扑鼻。要是到了我的王府，我也在菏塘种一批荷花，就种睡莲，这可是少见的东西呢！不好不好，白天就没得看了。那就间杂着种？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决定了。
　　池塘里的青蛙癞蛤蟆很吵，树上草里的虫很吵，可是，这才是夏天啊！我像回到了小时侯，师父在这样的夜里教我下象棋，我学了一晚上还是什么也没记住。气得师父差点把胡子给吹没了。直叫道“你这孩子存心的，一定是存心的！乐谱你看一遍就记住了，乐器一看人家演奏一边你就会了！偏下象棋你不会！”
　　不是不会啊，我还是会的。比如五子棋，六门棋。但惟独象棋和围棋我是怎么学也学不会的。大概，我们天生八字相克吧。师父，我这次不是有意的，我真的想你了师父。这里，都没有人听我说话，我什么都不敢说，我，好寂寞。

　　“你一个大男人躲在这里哭什么？”并没有嘲讽，甚至有点生硬的口吻。我擦掉脸上不知何时流出来的泪水，并没有抬头。他坐在我身边，沉默良久。
　　“喂，你这么晚了还出来干嘛？”
　　“你不是也在吗？我是怕你半夜落跑，所以出来监视你的。”
　　“切！”我嗤之以鼻，“我在四哥府里安全得很，我干嘛要落跑？”
　　他轻轻笑了，我居然觉得那笑容很好看，似曾相识。
　　“明玉，肩膀借我靠会儿。”说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拉过他就把头靠了上去。
　　“喂，你霸王当习惯了，都不问人意见的？”
　　“本王借你肩膀靠是你的荣幸，别人借我我还不定靠呢！少罗哩罗嗦！”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有权利的时候当然要好好利用，无所不用其极的把它发挥到极至。
　　“登鼻子上脸了你！”
　　“是啊是啊。”
　　“真想揍你。”傅明玉朝我扬了扬拳头。可是我知道，他并没有生气，否则他就应该把我推开，而不是任我依靠，还和我耍嘴皮子。我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此时此刻的他，对我并没有一丝仇恨。
　　“明玉，我想喝酒。你去找酒来，记得拿碗。”
　　“你还真是会使唤人。”他不满地起身走开，一会儿竟真的提了一坛酒和两个碗回来。
　　我高举酒碗朗声道：“明玉，今晚我们只做酒友，不当仇人！喝它个一醉方休！”
　　“你这还没喝呢，就撒起酒疯来，喝了还得了？”
　　“你懂什么？我这叫豪气干云！来，干！”说完，就把碗碰过去。
　　“喂，你轻点儿，碗都快被你撞碎了！”
　　“怕什么，这碗是四哥话的，全砸了，四哥也不会怪我的！”
　　“你……真是，这不撒酒疯吗！”
　　“我这是幽默，没文化的家伙。”然后呼吸一闭，一碗酒就下肚了。
　　“咳……”这酒的味道，好呛人，喉咙都快烧烂了。
　　“你根本不会喝酒，快别喝了。”明玉伸手想夺过我手中的碗，我一闪身，又倒了满满的一碗灌下去。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明玉，这就是你的名字，嗝……”难得吟诗吟得这么豪情万丈，结果以打嗝结束了。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明玉反复念着这两句诗，笑得格外温柔。
　　酒喝多了其实也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反正我是喝到全无感觉的。
　　“玉，怎么你会分身术？好多玉。”
　　“你喝醉了。”
　　“我没醉，看，我知道你练了分身术，想蒙我？没那么容易！”叉腰做超人状。
　　“我告诉你哦，我可是音乐学院的高才生，年年都拿奖学金的。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我还是有很多人追的……本……女王……要休息了……嗝……”
　　“是是。”无力，“这小子说的什么啊？”

　　啊，头好疼啊！宿醉真的好要人命啊！
　　“小林子！”
　　“王爷，您醒了？”
　　“废话！”
　　“头很痛吗？”四哥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的走进来。
　　“四哥，我真没想到宿醉会是这么难过的一件事。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呵呵……好了，男人怎么可能不喝酒。只要不像这次和这么多就好了。快把醒酒汤喝了，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为了不让四哥久等，我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拖着还有些晕旋的的脑袋就跑去找他。
　　府门口，四哥站在一披枣红色的马旁，风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角，显得俊逸非凡。
　　“四哥，怎么不见其他人呢？难道只有我们两个？”
　　“我有说过还有别人吗？”
　　“啊，那个，的确没有。”
　　“上马吧。我知道你不会御马，专门挑了匹性情温和的白马。很适合你的。”
　　他做事似乎不怎么给人留余地啊，借口被堵了。我只好硬着头皮，以不优雅的姿势爬上马背。上马真是个浩大的工程啊！
　　“四哥，我们要去哪里？”
　　“你还没用早膳，先去吃点东西。”

　　“跟你说了，我钱被小偷偷走了，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少废话，吃霸王餐的我见多了，不拿钱就跟我去见官！”
　　“我不去，你太欺负人了！你们中原人太不讲道理了！”
　　我和四哥一进酒楼就听到两个人的争吵声。一个是店小二，一个是个矮个子的年轻人。
　　“四哥，我们去看看。”
　　四哥拉住我摇摇头说：“远儿，别多事。”
　　“我不会啊，只是看看。”
　　我走近一看，这个年轻人明显是个女子，虽然没有我漂亮。但无论是声音还是身体特征，都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我这个现代人！
　　我曾身为女子，基于对身为女子那段时间的怀念，还是帮她一把。
　　“小二哥，这位公子欠了多少钱，我来替他付。”
　　“谢谢客倌，一共是五子两银子。”小儿笑嘻嘻的对我说。我付了钱，拉这四哥向楼上走去。
　　“喂，你等等。”那女子喊道。
　　“还有事吗？”
　　“你留下身份，他日,我好将钱款奉还。”
　　“不用了，小姐还是快回家去，外面终是比不得家中安全。”
　　“小姐？我，我是男的，是公子不是什么小姐！我不是女的！”
　　“是是，是在下眼花，公子太俊俏了 ，在外不安全。”我笑着，不再理会她。
　　“你的眼神很好嘛，知道她是个女子。”
　　“那是啊，我聪明呗！”

　　走马观花的游了几处景致，最后和四哥来到了云山菩提寺。
　　“阿弥陀佛。老衲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大师见外了。”四哥双手合十道。
　　“这位想必就是宁王殿下了。老衲这厢有礼了。”
　　“大师有礼。”我也双手合十还礼道。
　　“既然殿下来了，老衲就遵照师兄的遗愿说出那个秘密。”

　　……

　　此美人此天下。原来不是指的隋宁远的母妃，而是他自己。而且，天下人所理解的意思和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完全不同。如果，让人知道了的话，那我就……
　　“远儿，你不舒服？”
　　“不是，有点冷。”
　　“现在是盛夏，远儿的体质比我想象中的要差很多呢。”
　　“四哥，你看夕阳。很美，是不是？”
　　“啊，很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四哥，我不想当夕阳。”

　　“越王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面前是个军人装束的女子，属于性感冷艳类的,还多了几分征战沙场的英气，世间少有的率性女子。
　　四哥扶我下马后才转身问道：“寇玉不在潼关，怎么上姑苏来了。”
　　“越王殿下，柳将军吩咐我来问一些事情。”
　　“是吗？那进府再谈。哦，对了，这是我七弟，宁王。”
　　“末将参见宁王殿下，方才失礼了，请殿下恕罪。”寇玉对我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好的样子，好奇怪。
　　“没事，没事，寇姑娘免礼。”我想，我现在的样子笑得一定很傻。

　　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我不方便在场，就没有随他们进去书房，自己在府里散步。散了一会儿，看见下人端着两杯茶要往书房走，我其实也想去听听八卦，就拦住了那个下人，把送茶的差使揽了过来。

　　“越王殿下，柳将军在出京之前就来函让我到姑苏找您，他问，是否对北方辉格部的吞并战采取行动？”
　　“先按并不动，朝廷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有什么吗？”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朝廷以通敌叛国罪将本在平叛的顾春生革职查办了。现在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王爷，我们该……”
　　“砰！”我一片震惊，托盘从我手中滑落，茶杯也被摔得粉碎。
　　“谁！”两人大惊，冲出门外。
　　寇玉带来的消息让我太过震惊，我只觉胸口闷得快喘不过气来了，还一阵一阵的抽痛。
　　“远儿！”
　　“四，四哥，我……好难受。”我抓住四哥的手艰难的说道。
　　四哥一把将我抱起大吼道：“快去找大夫！快！”

　　恍惚中听到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可是，我无法睁开眼睛，甚至无法说话。脑海深处有个温柔的呼唤着我。那是我从位听过的声音，清澈如山涧泉水。

　　“远儿你看，山上的凤尾花全开了。”

　　“远儿，远儿，别爬那么高，小心摔下来！”

　　“远儿，你是我们凤凰山最珍贵的宝啊！”

　　“远儿，我们就在凤凰山种一辈子凤尾花好不好？”

　　是谁？是谁在叫我？
　　“凤凰！”
　　“远儿，你醒了？”
　　眼前是四哥略显疲惫的脸，旁边还有似乎松了口气的傅明玉。
　　“四哥，凤凰山。”
　　“凤凰山？”四哥不明所以，可是明玉却一脸震惊。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有关凤凰山和凤尾花的事。
　　“先别管什么凤凰山了，来把药喝了，好生将养。你这身子什么也做不了。”
　　是啊，现在着副样子，的确是什么也做不了。等好一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