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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围杀 ...


  •   在青衣人使出“碎剑指”后,所有黑衣刺客的的剑也齐齐来到。
      罗网前后左右向南宫青岫密密刺来,他在剑阵中一抬眼,那一瞬间原本清秀苍白的一张脸忽然变得无比光彩照人,仿佛此刻他才终于来了精神。
      忽地青影快捷无伦的欺进前方最多的一群人中,但见剑光闪动,青影便如穿花蝴蝶一般脚下从不做一刻停留,一击便走,剑法又快又狠,每一剑下去便有一人重伤倒地,居然将精心设计的罗网阵破了一个大空。
      他身后刺来的十数剑丝毫不停,眼见便要将他的背部刺穿时,也不见南宫怎么动作,手中的青剑光芒大作,一个耀眼的光球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谁也数不清,看不清,在那一瞬间,他究竟发出了多少剑。
      伴随着数声闷哼,大量的鲜血溅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墙壁上。
      黑衣首领看着这一幕,面色渐渐惨白。
      他发现青衣人可以在身体的任何角度出剑:正面、背面、侧身、反手、甚至□□,他都可以出剑,并且速度丝毫不减。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防卫上的死角,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的攻击,他都可以抵挡。
      这怎么可能?黑衣首领心下奇怪。
      无论是哪个地方的剑客,一般都会有一个习惯的最佳身体姿势和角度,在这个姿势和角度之下,他们才可以发挥最大的力量和速度。为了达到这个姿势,在出手之前一般都要做到固有的预备动作:比如敌人若在身后,他们就需转身后才能出手;习惯右手用剑的人出剑前会习惯性地将身形微向右边移,使得对手处在相对易于用力的左向;而习惯左手的人则相反。
      如此,临敌经验丰富的剑客往往可以从对手的预备动作中预测到他即将出手时的动作和方向。
      然而对于南宫青岫,这个常例仿佛没有出现过。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左右手都同样灵活,出招迅捷没有丝毫的征兆。
      便如此时,他身形不动,右手随手的反手一剑削断了他身后黑衣人的腿上的经脉,角度极尽刁钻。几乎在同时,那把青色的锈铁剑竟又出现在了他的左手,向前轻轻一推,恰好切开了他面前黑衣人的咽喉,一回手剑柄恰恰砸中了他身侧黑衣人胸膛正中,黑衣人的胸口在这一砸之下瞬间便塌了下去。
      黑衣首领虽是南宫家的心腹,却也只是第二次亲眼目睹南宫家的少主仗剑来去。
      他此刻心中想的却是:不可能,不可能……这完全不应该是南宫青岫的样子,若他当真有此番卓绝身手,如何会在军校场出科大试中败给那个性情文弱的王子颜?
      然而,谁又能想到,那个一直淡薄温柔的岫公子竟然会有这般狠辣决绝的模样?

      南宫家闻名于世的剑阵罗网已被南宫家的少主毁得七零八落,他才向着院门看了一眼,红木的小柴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
      这时,他的招式慢慢放缓,但剑上威势更增,剑招虚实变幻,一剑前刺,被攻的黑衣人却居然是被横腰斩成两截,回手剑尖点向身后黑衣人面门,那人却竟然被一剑穿透脚被,剑柄再往后猛撞将他的下颔撞得粉碎,一并连那咬断舌头的惨叫声也隔绝在了里面。
      直到此时,倒地的没有一人能够再起来。
      这场生死厮杀中,从头至尾,都没有人发出除了剑风与鲜血以外的任何声音。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青衣人一步一步地逼近黑衣刺客的首领,每一步的姿势都仿佛天然流成,仿佛踩着一种不可言喻的韵律而来。
      在已近檐下时,青衣人蓦地拔地飞身跃起,带着瞬间扑面而来的血雨腥风,直取黑衣首领!
      黑衣首领低喝一声,所有黑衣刺客先后跃起,半空拦截。
      无数的拳劲、掌风交集,发出了“呜呜”的低鸣,汇成了一股如潮水般的惊人力量,攻向半空之中的南宫青岫。虽然是出手有先有后,然而这一批黑衣人训练已久的联手出击足以将任何人毙命于掌下!
      “砰”的一声闷响,青衣人在半空中与拦截他的黑衣首领迎面对掌一击,借力改变了飞跃的方向,正投向洞开的柴门方向,随后出手的众人都击了个空。
      “拦住他!”蓦然明白了青衣人出掌的意图,黑衣首领大喝一声,紧追而上。
      话音刚落,两名黑衣刺客斜斜地跃起拦截。他们都知道,首领掌力雄厚号称凤城第一,任少主剑法如何的了得,终究年轻修为不足。与首领对击一掌必定重创,此时便是击溃他的最好时机。
      蓦地,南宫青岫在半空中持剑轻轻一点屋脊,借力反弹跃向对面马厩棚顶,再次改变了方向。
      半空中的两名黑衣人再次扑了个空。
      忽然一条白色人影从马厩中飞快抢上,形如鬼魅地贴在南宫青岫背后,无声无息地在他背上印了一掌,旋即借力退开。顺着掌力,青衣人猛然顿住,踉踉跄跄向前冲了几步,才略略稳住了身形。
      黑衣首领见机不可失,揉身上前再“砰”地一掌将青衣人打得往前飞去,正待再补一掌将他彻底击倒时,却听见手下的黑衣人惊呼:“小心。”
      黑衣首领心下一惨,只觉得眼前青光耀眼。慌忙之下,他踏碎脚下的木制棚顶从马厩上坠下,随后赶来的四名下属将他接住。勉强站起身来,他有丝庆幸自己得以全身而退,却忽然发觉胸口处凉飕飕的。
      低头看向胸口,黑衣首领面色一白——只见他护身的乌蚕金丝甲正中裂开一道大缝,此时正有细细密密的血珠顺着裂缝渗了出来。

      片刻间,马厩顶上不知何时却站着一名青衣的老者,正是方才大厅中冷漠深沉的老者。他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青衣人面前,右手五指伸出,直直抓向青衣人的胸口。
      南宫青岫面无表情地一剑前刺,青衣老者右手却不闪不避伸来,仿佛便要空手夺白刃般。
      青衣人手腕一转,剑尖转向,疾刺老者手背。
      那青衣老者见势冷冷一笑,忽然食指中指无名指同时一屈再放开,弹向刺来的青铁剑。
      “夺夺夺”三声,青铁长剑在老者的碎剑指下一寸一寸断裂,瞬间碎了个一干二净,只剩剑柄还握在青衣人手中。显然这三指的威力,比起方才南宫青岫的出手胜的何止数倍!
      青衣人在强大的气劲下连连后退,却又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来,护在胸前。
      那老者见他护胸的防御动作,必是做好了再受一击的准备,不禁面上一怒,终于低声叱责:
      “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青衣人面色死灰,在马厩顶看着青衣的老者,双唇紧闭不发一言,举在胸前的匕首纹丝不动。
      老者面色阴沉,声音冰冷而强硬:“莫要再任性了,随我回去。我不该任着你胡来,往后你休想再出家门一步。”
      青衣人仍是不言不语看着他,老者仿佛怒极,音调也变得高了起来:“回去!否则待我打断你的手脚,你也得回去!”
      “呵。”
      听到此处,青衣人忽然咧嘴笑了一下,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晃。
      他看着面前神色震怒的老者,轻轻地说了一句:“你也疯了。”
      “放肆!”老者大怒,欺身而上,一掌便要拍向他的胸口。
      掌风贯来时,青衣人身形在推来的气劲中剧烈一晃,蓦然向后一仰直直倒下。他本已站在马厩棚顶边缘,此刻便如一只断翅的青鸟般从棚顶坠向院外。
      老者显是一惊,右手改拍为抓,想要将那个疾坠而下的人抓住。然而二人相距甚远,青衣人又在他一掌的气劲之下被推出更远,此刻又如何来得及?老者的一抓只在青衣人飞起的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料来。
      这马厩原本不高,然而那个数月以来满身重创,片刻前又连接三掌的青衣男子却如何能受得了这数丈高度的坠落?
      ——他便要死在这里了。
      那一瞬间,所有人心中都这么想着,包括青衣人自己。
      因为知道自己终于要死了,所以他对着马棚顶满面错愕的青衣老者,淡淡无谓地一笑,仿佛在告诉他:
      我死了,看你如何还能带我回去?

      蓦然一声马嘶,一匹棕色的矮马在青衣人身形晃动的那一刻突然踢断马栏冲出了院子,此时恰恰接住了坠落而下的青衣人,南宫青岫身子一歪,眼见便要从马上摔下,一双手伸来,稳稳地将他扶助。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了马背上回过头来的那张脸——那一瞬间,青衣人徒然间便是一阵恍惚。
      马背上的黑氅女孩却不言语,接住青衣人后迅速将长及数丈的腰带在两人腰间紧紧一捆。
      离柴门最近的一名黑衣人持剑扑来,萧寂不闪不躲,从黑氅中抽出一柄通体纯青的长剑反手格挡。
      “咔”的一声,黑衣刺客的银剑断成两节。
      眼见得青色长剑出鞘断剑,青衣老者面色大变,冲前两步,居高临下大声喝问:
      “南宫青岫,你当真有长青剑!究竟从何处得来?”
      南宫接过长剑,一回手割断黑衣人的咽喉,然后抬头看向神色大变的青衣老者,冷冷一挑眉,调笑:“抢来的。”
      趁着这个空当,萧寂用力一鞭马腹,短脚的棕色矮马尽力地狂奔起来。院子内的黑衣人没有追出,静静地垂剑恭谨站立,等待青衣老者的命令。
      然而青衣的老者却只是负手看着两个人匹马远去的背影,神色变换不定。

      * * *

      小镇外的荒林,一青一黑的两个人在黑夜中催马狂奔,彼此之间只有一条腰带维系。
      萧寂偷偷地潜回客店后,一心捕获南宫青岫的黑衣人没有发现这个在逃离后却居然重新返回的女孩。
      她躲在柴门边的草堆中,看见了她有生以来最残酷的一场厮杀——还有那个浴血的青衣人,她分明看见他有数次冲出重围的机会,然而他却都并没有试图突围。甚至在她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打开那扇通向外界的小柴门后,他都仿佛对自己的生机视而不见。直到在她焦急如焚却无计可施时,终于看见了青衣人执剑跃向了那扇大开的柴门——那一刻,她几乎忍不住要欢呼出声——然而,那个青衣人却在已近柴门处的屋檐上一借力,跃上了马厩的顶棚!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上马厩顶?
      ——连她这个半分武艺都不识的人都知道马厩中有人,并且不止一个人,南宫怎么可能不知道?
      ——难道,难道……
      正想着,萧寂身后的青衣人忽然身体一歪,从马背上坠下,萧寂惊呼一声,被两人之间紧系的那条腰带拉着一齐坠下了马。
      慌乱中黑氅女孩紧闭上双眼,然而身体上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传来,而是稳稳地落入了一个单薄而微温的怀中。
      “还好吧?”
      耳边传来青衣人低声的询问,萧寂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同样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清淡淡,温柔如水——然而,那一刹那,萧寂却仿佛看见了那双眼睛的深处,沉积着那样不为人所知的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那一瞬间,萧寂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南宫……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仿佛是被自己的叹息声惊醒,黑氅女孩蓦地意识到自己还在对方怀中,不禁面上一红,道了声:“对不起。”然后急忙便要站起身来。然而青衣人却居然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我有一句话问你。”南宫道,他的声音此时反常地并不似往常般淡然无谓甚或带了一丝微讽,而是完全地平静无波,静得让人恍若也感受到他那彻骨的悲伤和茫然。
      萧寂忽然就在这个声音里无法言语。
      青衣人怀中拥着萧寂,眼睛却望向漆黑的夜空,眼神里的色彩令人无法辨别,他静静地问:
      “你原本已经离开,为何又犯险回来?要知道也许那顷刻间便是死……”
      “你的处境危险,我如何能够自己离开?”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萧寂便脱口而出,那之后她微微一顿,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母亲如今已不在我身边,我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在我的眼前发生……”
      萧寂微微颤抖,眼前又出现了母亲以死相逼的那一幕,仿佛再一次地,以生命为代价来换得她的离开。
      “虽然我很想抵达帝都……但是……但是,我却更希望我所在乎的人,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萧寂喃喃说着,没有注意到她说这句话时,拥着她的青衣人全身微微一震。
      ——但是……但是,我却更希望我所在乎的人,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南宫青岫仰头望天,在心中默念着这两句话,感觉自己自内心深处都慢慢地震动起来,忽然间就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尝试了多次,他才将这一口气慢慢地呼了出来。
      却听见怀中的女孩又小声地说了一句:“而且,我也不认识路啊……”
      青衣人不禁微微一笑。萧寂此时若是抬头,便可以知道南宫这样的笑容有多么的温暖和温柔,和往日丝毫不同,但是她却没有。
      “那么好,从今往后,我便来为你引路。”南宫轻声道,语气中有着一种恍如誓言的坚定。
      ——直到多年以后,萧寂才终于知道,南宫这一为她引路一引便引了一生一世。
      然而此时她却只是也微微一笑,知道南宫这样的回答便代表了他不会再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然后青衣人松开二人之间的紧紧绑着的腰带,将黑氅女孩扶了起来,动作自然便如同他本是一个丝毫没有受伤的人。
      “南宫……”
      “叫我阿岫吧。”青衣人轻声打断她,微笑:“我的朋友都这样叫我。”
      “好。那你就叫我阿寂,我的朋友也这样叫我。”黑氅女孩同样微笑着回应。
      此时一个凛冽透骨的冷笑却忽然在荒林中响起,“哈哈,阿寂,阿岫?死到临头了还有闲心谈情说爱,南宫青岫你当真是与众不同。”话音刚落,一个白衣的抱剑人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个声音响起时,青衣人便将黑氅的女孩护在身后。
      白衣的抱剑男子自荒林深处慢慢走出,却是方才客店中青衣老者身边的少年——便是这个人,自马厩中抢上顶棚在南宫背后印了一掌。
      “我要尽快将长公主送至凤都,你莫拦我。”南宫青岫淡淡道,语气平常。
      那白衣男子闻言冷笑两声,然后一挑眉,看着青衣人——那一挑眉的神情却居然有七分与青衣人相似!
      “你莫非是傻了不成?”
      白衣人以剑鞘斜指萧寂,话却是对着青衣人说的,“这个扫把星的进京有多少势力明里暗里窥视你不知道?你手执长青剑,却居然顶着南宫家的名号对她一路护送,就是想让各方势力都将大部分压力转移到南宫家,这样你才能成功送她进宫,同时也拿自己当挡箭牌来保全那个托你出手并赠你长青剑的人。我说的对是不对?”
      萧寂闻言内心震动,抬头看护在她身前的青衣男子,南宫却神色不变,冷冷回答:
      “不错。所以你也该清楚我实践诺言的决心,你拦不住我。”
      “呵。”
      白衣人一声冷笑,“就为了你对那人的狗屁承诺,你便要将南宫一族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你这样的人便应让各路门阀乱刀而杀死不足惜,父亲他就不该还亲自来接你想保你一命!”
      白衣人语意又是愤怒又是不屑,南宫听后却只是淡淡地止住了他接下去的话。
      “你们不必如此,我不会感激。”
      “嘿嘿。”白衣人听见这句“不会感激”后冷笑两声,神情诡异莫测,忽地问了一句丝毫不相干的话,“金针钉骨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青衣人却不回答,淡淡说了一句:“你回去吧,阿嫣还在等你。”
      “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难道你……”青衣人神情淡然,并不回答。
      白衣人蓦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连你也迷上了那个贱人?哈哈哈哈,那贱人果然是魅力无双,竟然连你南宫青岫都被她迷倒……真是不世功勋!”
      “阿嵬你够了。”仿佛终于忍受不住,青衣人低声呵斥。他右臂一振,长青剑在他手中发出如龙吟般的低鸣声,然后他长剑一指对面的白衣男子,冷冷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听闻此言,白衣人双目一凝,眼中光芒暴涨,他铮然一声拔出自己的随身配剑,口中大笑:
      “南宫青岫,我今日便要让天下人知道,纵然你手中有长青剑,我依然可以败你于覆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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