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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   九、

      终还白愁飞依了王小石的提议,驾马“顺路”去了洛阳。满城牡丹争相开放,好一派春色大好。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白愁飞打着拍子,忍不住吟起了诗句,“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真是富贵之花,国色天香。妙哉。”

      “春来谁作韶华主,总领群芳是牡丹。”王小石笑吟吟的看着白愁飞,“花虽美,若是没有了赏花之人,再美也不如浮尘。”

      “小石头,你真的很会煞风景。”

      王小石心里想着牡丹虽雍容华贵,也抵不过白愁飞的含情一笑。

      据说,天授二年腊月初一,西安大雪纷飞,武则天饮酒作诗: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由于百花慑于这道命令,争先开放,唯独牡丹闭而不开。武则天盛怒之下将牡丹发配洛阳,并施以火刑。牡丹遭到此次劫难,体如焦炭,根枝却不曾散开,挺立依旧。待到春风吹过,花开更为艳丽,因此被誉为“焦骨牡丹”。而洛阳牡丹也被称为花中之魁。

      王小石虽知这则故事颇为夸张,却忍不住想相信它是真实的。牡丹,死而复生,花开艳丽。王小石终究是希望白愁飞依旧惊才绝艳,想飞之心永远不死的才是他骄傲的白二哥。

      然而,白愁飞不再是原来的白愁飞。这点白愁飞心里明白,王小石也很清楚。正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之后,不再是原来的凤凰。可是王小石忍不住的怀念,忍不住的感伤。一切都是他的错。如若不是当年他没有及时拉白愁飞一把,将白愁飞拉回正路;若不是当年他没有及时阻止白愁飞的行动,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苏梦枕,也不会在那一役孤星陨落。

      可是世间又有哪一条界限可以清楚地表明正与邪,善与恶。正邪善恶皆出自人心幻化,本在诸相之中,又怎能明确界定出来。全然只在一念之间。一念既是善,一念又为恶。

      原本打算只在洛阳逗留两日,赏遍洛阳牡丹便重新出发的王白二人,却不料因为一件事耽搁了行程。

      ——本也算是一件很好事。

      傍晚时分,白愁飞躺在客栈的简易床榻上,望着素帐发呆。他并非不懂王小石执意来洛阳赏牡丹的真实意图。那个传说,曾经是他作为小王小石的大哥,带着他采药走山路的时候作为打发时间的故事,讲给小王小石听的。看着小王小石听着故事,亮晶晶的双眸,便知小王小石想亲眼目睹一次盛世春色。

      突然,门被撞开了,王小石怀里抱着一个陷入昏迷的白衣女子,神色焦躁。白愁飞诧异看着他们两个,翻身让出床榻让王小石将怀里抱着的女子放平。

      “白二哥,你瞧瞧她。”王小石一闪身,立在了白愁飞的身边,“我本想去买一包麻糖,她却突然冲到了我的面前,就那么昏了过去。”

      白愁飞看清了白衣女子的面容,虽然苍白,却依旧娇美,让人看着忍不住怜惜。虽然瘦弱,却依旧妩媚,让人看着移不开视线。白愁飞的脑袋里突然跳出了一个词——尤物。

      “小石头,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二哥,你别在拿我打趣了。”

      “尤物,不可多得的尤物。”白愁飞伸出手抚上昏迷着的女子的脸,“还真是让人看着也会热血冲动。可惜,尤物通常都有毒——剧毒无比。”

      王小石一直盯着白愁飞看,尤其是盯着白愁飞软玉一般流连在床榻上女子细腻脸庞的手指。王小石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乱哄哄的。

      白愁飞停顿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收回手细抚女子脸庞的手,继而开口道:“出去。我医治病人的时候,不喜欢有其他人在场。免得一不小心出了错,反而要了病人的命。”

      “二哥,我不打扰你,你可不可以……”

      “你又帮不上忙,出去。”

      王小石看了白愁飞已经走到了桌旁坐定,一副气淡云清的样子,而床上被他抱回来的白衣女子,虚弱似随时断了心跳。

      本是一件救人的好事。

      王小石侧步,几步走出了房间,关上门。想来也没有事情,帮不上什么忙,就再次上街买麻糖去了。也不是因为他喜欢吃麻糖,只是想买来麻糖。

      白愁飞待王小石走开之后,才开口道:“你根本没有昏迷,为什么会装做病重?”

      起初,白愁飞在王小石的面前伸手抚上床上状似昏迷的女子的时候,便发现她是装出来的。若是正常昏迷不醒,白愁飞的手指刚触及她的脸庞的时候,她不会有下意识的微微眨眼的细小动作。白愁飞不清楚她的目的。既然不明白她的意图,自然也提高了警惕,让王小石出门回避。

      而床上躺着的白衣女人听了白愁飞的话,立刻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虽然脸色依旧显得很苍白,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笑起来的娇媚。

      “你们是要入滇。因为‘蛊毒教’的问题。”

      白愁飞听了那个女子的话,立刻提高了警戒。虽然他知道面前这个女子不简单,却没想到她了解的那么清楚。白愁飞却不露声色反而轻佻地笑了起来,道:“那是什么教派?完全没有听过。莫非姑娘叛教投奔中原来的?”

      那个女子也不恼,笑容却变得异常的诡异。笑嫣如花魅惑人心。眼神如冰,唇角微翘状死嗜血。声音泠泠,似是蛊毒,毫无感情,“白愁飞,你曾化名为白幽梦,在洛阳沁春园唱曲子;化名白鹰扬,在金花镖局里当镖师;化名白游今,在市肆沽画代书;化名白金龙,其时正受赫连将军府重用;亦化名白高唐,在三江三湘群雄大比武中夺得魁首。在廿三、廿六岁时两度得志。廿三岁时曾以白明之名,在翻龙坡之役,连杀十六名金将,军中称之为‘天外神龙’,统率三万兵马,威风一时,但旋在不久之后,成为兵部追缉的要犯。另外在廿六岁时……后来又为‘六分半堂’外分堂所极力拉拢的对象,几乎成为第十三分堂堂主。”

      “白愁飞,喜欢负手望天,临风而立。而且行迹飘忽无定,出手不留活口。白愁飞,曾是金凤细雨楼二当家,后来与王小石一役,遭苏梦枕反击,却能侥幸生还。之后流离至云南一个淳朴村落,得到了鬼神医即墨卿的救治,也得到了即墨卿的医术真传。”女子突然表现出惋惜的神色,“却可惜了你那一身精进的功夫。”

      之前那一段白衣女子一清二楚他不惊奇,还能当做听书一般面带一丝笑。而后面一段,白愁飞越听越觉得惊心,反而敛去了所有的情绪,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没错,你说的都对。可是那又如何?”

      那个女子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茫然,道:“你就不好奇我是什么人么?我能说出来这么多你的事情。”

      “若是你不想说,我问了,你说的也会是假话。与其听假话,不如不听。”

      “好,很好。”

      “不知姑娘找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们做比交易如何?”

      白愁飞挑起眼眉,笑容慵懒,道:“既然是想要做交易,便要交换条件信息。我对你一不了解,二不信任,三没兴趣。这交易,不如不做。”

      那女子的笑容卸了去,却是势在必得的自信道:“你会做这笔交易的。你可以叫我白飞飞。如果没有我的带领,你们是绝对进不去‘蛊毒教’的神坛。而且云南森林多瘴气,误闯了瘴气沼泽,可是会送了命的。”

      “那又如何?我们也可以找当地的土著居民带路,他们从小生长在那里,自然比你更熟悉地形。”

      白飞飞又挑起了唇角,道:“我有办法令你回复到你全盛时期的功力。若是没有你的功力,你和王楼主必然会死在‘蛊毒教’内。也或许你们刚步入‘蛊毒教’界内,就被他们暗杀了。你以为‘蛊毒教’若是没有什么实力,又怎么会敢频频出现大动作。”白飞飞从白愁飞面前拿起了一杯水,“金风细雨楼楼主王小石在楼内被暗算,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是云南‘蛊毒教’派人做的。”

      白愁飞的眼神有些闪烁。

      白飞飞将一颗看似黑色药丸的东西融化在了手里杯中之水,递给了白愁飞,道:“喝了它。”

      白愁飞接过杯子,看着杯中水却化作了青白色,问:“玉蝉蛊?”

      白飞飞点了点头,道:“你倒是认得这东西。也应该知道这东西的珍贵程度,明白这东西的作用吧?”白飞飞见白愁飞依旧没有喝下杯中水的动作,有些发怒,“你信不过我?”

      白愁飞将杯子放回桌面,站了起来,伸手轻佻的摸着白飞飞的脸庞,白飞飞倒也没有躲开。白愁飞开口道:“我为什么要信你?虽然我的确很喜欢你这张脸皮,所以你若是从了我,我自然也会信你。”

      白飞飞也不恼,顺势投入到白愁飞的怀里,媚似无骨贴在白愁飞的胸口,伸出纤长的手指抚上白愁飞的脸颊,柔声问道:“你现在这样的状态,能护得我周全么?若是从了你,反而丧了性命,我岂不是亏大了?”

      白愁飞拉开白飞飞的手,扣住怀里女子的脉搏,笑道:“你这是在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父亲,还是找一个保镖?”

      白飞飞脸色一变,甩开白愁飞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推开了他,闪身到了一边。看着白愁飞脸上的笑容,深呼了几口气敛去了情绪,笑道:“我倒是忘了你真成了神医。”

      白愁飞重新执起了水杯,喝了下去。道:“我既然知晓玉蝉蛊的作用,也自然明白玉蝉蛊的副作用。”

      “既然知道……”

      “蛊毒从来都是用作害人的。玉蝉蛊既然有令人神往的作用,当然也会有令人恐惧的副作用。”白愁飞的眼神有些迷茫,视线透过窗子,看向黑暗中虚无的地平线,“即使知道了它的副作用,也的确很需要。没了那一身功夫,真是如同废人一般。”

      转瞬间,白愁飞的视线看向白飞飞,又是一片清澄,道:“不知道白姑娘的交易条件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白飞飞道:“杀了‘蛊毒教’的现在的临时代任教主。”娇媚一笑,复而投入白愁飞的怀里,“我知道你们两个能做到。不过,也需要加快入滇的步伐。不然,万一没到地方,你就被这可爱的小虫子反噬了性命,岂不是得不偿失?而你们若是杀了‘蛊毒教’的伪教主,我自会把可以杀死这寄宿在你体内的可爱小虫子的方法告诉你。”

      白愁飞揽过白飞飞的肩膀,笑道:“看来,你的确是在为自己找保镖。”白愁飞凑近白飞飞的耳边,“你和‘蛊毒教’究竟有什么关系。”

      “既然请你们杀了他们的教主,自然是仇家关系。”

      “玉蝉蛊极为珍贵,你既然拥有这蛊毒,自然也是和这‘蛊毒教’的教主关系匪浅。”白愁飞推开白飞飞,“最难消受美人恩,白姑娘这样的美人之恩,我真是承受不起。”

      说罢,白愁飞甩袖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白姑娘早些歇息吧,这房间就留给你了。”

      白愁飞逆着大股人流信步而行。思索着白飞飞所说的事情,白飞飞的话自然不可全信,却也不能全不信。玉蝉蛊,的确可以恢复白愁飞至全盛时期的功力,也可以抹去岁月留下的纹路。然而,待到皮肤光滑如玉的时刻,玉蝉便会反噬人体。

      天色虽漆黑一片,洛阳城内大小店铺,灯火通明一片,繁华程度不弱于汴京。牡丹花开,花香四溢。暖春的洛阳温度适宜,却让白愁飞觉得莫名的寒冷。

      路过一家酒屋,白愁飞没有多想便进去要了一坛烈酒猛灌入胃,却感觉不到烈酒灼烧食管。一坛见底,白愁飞又要来了一坛。这坛酒,喝的速度缓了下来,将酒倒入粗瓷碗里,一碗一碗没有间断的灌入胃里,视线渐渐浑浊。酒不醉人,人却寻醉。白愁飞此刻想要寻醉,意识却越发清晰。

      白愁飞伏下头,埋在臂弯里。为什么明知道玉蝉蛊的反噬之可怕,明知道白飞飞不一定真的会把解蛊的方法告诉他,可他还是服了下去。他说过没了那一身功夫,真是如同废人一般。她也说过若是没有你的功力,你和王楼主必然会死在‘蛊毒教’内。为的不是自己不死,因为他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不会怕死。但是他怕王小石死在他面前。所以他输了,所以他服下了那蛊毒。

      王小石买到了麻糖,正往回走,路过了这家酒屋,就看见了白愁飞伏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满满的酒碗。他将麻糖置于怀里放好,走了过去唤道:“二哥?”

      白愁飞听到有人叫他,抬起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白茫茫的衣襟,下意识的扑上去,却不小心撞上了坚强的泪腺。

      王小石紧忙扶好白愁飞,避免白愁飞倒在地上。王小石这样的高手,触感比普通人敏锐了不知多少。他感觉手背被一滴温热的水滴灼得生疼。

      “二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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