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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相亲相见知何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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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刘素清年轻的时候比现在漂亮很多,尽管现在已经很漂亮了。镇上的年轻男子都喜欢她,天天闻屁似的跟在她后面。但是她从来不接受他们,我小姨说过:“刘素清不在乎男人的钱,但她在乎男人的血统。”我是没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来刘素清跑到省城打工,认识了高干子弟——陈子木的爸爸陈志刚。陈家二老很是接受不了儿子娶一个村姑做老婆,好说歹说不成便与儿子断绝了来往。刘素清与陈志刚结了婚,于是刘素清麻雀变凤凰,羡煞了很多镇上的女人。我小姨说她当年也羡慕过刘素清,可是后来就不敢羡慕了,因为陈志刚没结婚几年就死了。虽然他给刘素清留下了些钱,但日子还是过得清汤寡水,很不是滋味。
所以几年前的那个下午,刘素清带着陈子木回到了镇上,坐着一辆深绿色的吉普车。镇上很多人都跑来凑热闹,我以为他们是因为没见过那样的车子才跑来凑稀奇的。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来看刘素清的笑话的,因为他们一见到刘素清就有意无意的感叹“豪门恩怨深似海呐”或者“命格里不该有的福强求不得啊”。曾经追求过刘素清的男人也不例外,都争先恐后的在刘素清面前显摆一番——瞧瞧,要是你当初嫁给我现在也不至于被迫回到娘家过活吧。是谁说过:有些男人,得不到,就想毁掉。确实如此。概是因为这样,本就骄傲的刘素清才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一定要陈子木好好学习,像他父亲一样顶天立地。
陈子木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苦,他不可以出门跟其它的伙伴一起玩;不可以看电视剧;不可以到街上吃烤豆腐和凉粉……
有一次放学陈子木让我带他去菜市场吃烤豆腐,没想到吃得正高兴是遇上了来买菜的刘素清,她一把抓过陈子木手里的塑料盒递给我说:“都是些什么垃圾啊,以后你留着自己吃,别再来招惹我家陈子木。”说带着陈子木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然后悻悻的背着沉重的书包回家。
阿瑾听到这里大笑着说:“陈子木他妈一定很讨厌你,你老是带坏她儿子……”
“我哪敢,要真带坏了他,刘素清非杀了我不可。”我说的可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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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后面一个荒废的古园,正中有一间寺庙,如今早已破败下来,荒草丛生,有绿茵茵的野草长在屋顶的瓦缝里,野鼠在残垣上跳来跳去。我们常在下午抱着书本到那里看,不看别的,只是没有尽头的英语单词。
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梦想的,想要用学习改变一些什么。不敢想象一辈子就这么呆在石榴镇,呆在栗县。林小月走了,跟着她的小姨到深圳打工;阿瑾要去大洋彼岸;陈子木也不会留在栗县,因为这里没有刘素清要的“出人头地”;兴许连大头也会走……我不愿一个人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惶然无措。
是第一次想要好好学习,不再是为了应付老掌柜和我妈。
后来学校举办一年一度的综艺节,为期一周,很是隆重。阿瑾很高兴,因为她又可以在文艺晚会上大展歌喉了。我没听过她在舞台上唱的歌,但凭她平时唧唧歪歪乱唱的那些,估计也称不上啥歌喉。不过阿谨长得漂亮,眸子又大又亮,皮肤净白得像街上刚做成的凉粉一样,展不了歌喉也能叫台下的观众赏心悦目一番。
大头参加篮球比赛,他问我:“我下午有篮球赛,你会来看吧?”
我说:“我来干嘛?对篮球又不感兴趣。”
他故作惊讶的说:“你不知道啊?帅哥与帅哥的战争一般都只在篮球场上,你不来看太可惜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过得去,我说:“那我看着办吧,好歹养养眼。”
大头鄙夷的看着我说:“他们说现在的女生都很花痴,你也很一样!”
我理所当然的告诉他:“我不花痴你信啊?”
那天下午,我本是想去看大头的篮球赛的,刚进运动场就被阿瑾拖去看跳高,才发现原来陈子木也参加了男子跳高。陈子木走过来,一抹脸上的汗水问我:“你怎么来了?”
没等我出声阿瑾便回答:“听说你要跳高,我们特地来给你加油的。”
陈子木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是被他们临时拖来的,之前根本没练过,怕跳不好。”
我说:“哎哟,重在参与嘛,你看你天天只知道读书,都快发霉了。”
陈子木还想说什么,就被哨声打住了。
他说自己根本没练过,鬼才相信,否则怎么能一直过关斩将,晋级到决赛。
然而不知道他自己在想些什么,最后一跳刚起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人惊呼,因为他跳的位置远远偏离了横杆,即便他有幸跳过去了也很难安全落在垫子上。
看着他扭曲在水泥地板上身体,我被吓傻了。阿瑾重重的拍了我一下说:“愣着干嘛?过去看啊!”
我只感觉头顶上忽然笼罩了层层浓重的白雾,恍然跑过去问他:“你没事吧?”
他很难看的笑着说:“我没事,不疼。”
我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被赶来的老师和校医推开了,紧接着他被抬上校车,送进了医院。看着校车离开,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陈子木做事情一直是那么小心,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阿瑾问:“你没事吧?”
“我们去医院看他。”
阿瑾点点头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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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急诊室门口等着,刘素清赶到的时候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哭喊着扑倒在急诊室门口,我想安慰她,但又害怕被骂。
她哭了一会儿,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指着我说:“你个扫把星,子木遇见你准没好事儿,你给我滚!”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她声嘶力竭的喊道:“滚啊……”
“我……”没等我解释,阿瑾就急着把我拖走了。
出来后,阿瑾不可思议的说:“她干嘛怪在你身上啊?”
“唉,她要是不这样,我还觉得不正常了呢。”我觉得这样倒好,总比像以往一样把闷气撒在陈子木身上强。
我们换到医院前面的花园里等着,不知道陈子木是什么时候出了急诊室;不知道刘素清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阿瑾一直跟我说陆宁远的事,可是我一直没听进去。我不敢上楼看陈子木,怕遇到刘素清,又害她伤精费神的数落我一顿。
到了晚上,阿瑾问到了陈子木的病房,我们小心的上楼看刘素清是否还在,看到只有陈子木一个人躺在病房里才敢轻轻的敲门进去。
陈子木有些惊讶的问:“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来?”
“你怎么那么笨啊?”我气不打一处来。
他无辜的笑着说:“你以为我愿意啊?”
“那么多人跳高,咋就你那么大能耐?”
他辩解道:“你知不知道,跳高那一瞬间全身的力量是需要分布均匀的,差一毫都不行,同时身心还必须找到同一个重心点,当高度到达……!”
“哎哟,好了好了!”见他又开始高谈那些听不懂的理论,我赶紧阻止,责备道:“鬼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不说话了,转头看着窗外的灯火辉煌。阿瑾推了推我,用眼神责备我不该那样说。我看着他的侧脸,看见他的红肿的眼皮,竟多了几分忧伤和疲惫的错觉。窗外的星火、高楼、人群、地摊……一切一切都仿佛移动起来,不停的溢流交错,变成模糊的幻想。我不明白陈子木在搞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懂,就是在那一刻突然萌发的兴致,义无反顾的尝试叛逆。至今我仍然坚持,那是一场无知的叛逆,虽然主角从未承认过。
两天后的文艺晚会,阿瑾唱了一曲《我只在乎你》。她不时的把目光投向陆宁远在的班级,她一定想借此让陆宁远明白些什么。我不知道陆宁远有没有被阿瑾煽情的歌声感动,我倒是真的被感动了。阿谨眼里有些闪烁,我不知道是她用情太深,还是灯光太强。
…… ……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
一丝丝情意
…… ……
当时的县医院里,陈子木一定是在看着窗外的星光,嘴角有浅浅的胜利的笑——至少不用在别人欢乐的时候苦读圣贤了;可以品尝自己曾无数次高谈阔论过的自由,那种他以为的自由。他不在意有没有人会为他唱歌,那么浪漫的事情,或许他还没有能力想象,抑或不敢奢望。
大头很不知趣的在一边骂道:“妈的唱的啥破歌,土掉渣了,要是我上,定来一曲《冷酷到底》,那才酷毙了!”我没为阿瑾抱不平,有些细微的情感,粗心的大头感受不到,也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