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海》仰迦

23、落海的帽子

　　海风徐徐吹来，竹子坐在一块大岩石上，看着不远处的大海。这是和青岛完全不同的海，黄黄的，像是掺了不少的泥沙。如果大海是有年纪的话，这个大概是个垂暮的老人了。泛黄浑浊的海面，有气无力的海风。
　　苏晓在沙滩上挖贝壳。小朋友太兴奋了，一大早就把竹子吵醒，说是要看日出。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俩人没有找到最佳的瞭望点，又没确认日出的时间，结果自然是徒劳无获。
　　竹子思绪放空，不知道这次要怎么去画。
　　苏晓捡到了寄居蟹，正新奇地叫嚷着，“老师，你看，是寄居蟹。里面真的有小螃蟹，有两个小钳子呢！”她捏着贝壳，快步跑向竹子。
　　“老师，你看。”苏晓将寄居蟹放在竹子眼前，却见对方稍显无奈地看着自己。她悻悻地收回手，“哦，老师你看过寄居蟹呀。”
　　小朋友的语气难掩失落。竹子还是说道：“把它放回原处。别想着带回去养。养不活的。”
　　“哦。”苏晓颇为乖巧地应了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竹子说道，“老师，这都到海边了，你真的不打算去海滩边走走吗？”却见对方眼中虽有些嫌弃，却还是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跟在自己身后溜达。
　　“老师，你这次要画什么呀？”
　　“就画寄居蟹吧。”就在刚才寄居蟹出现在眼前的瞬间，竹子想到了这次的素材。这次约稿的是一个明信片公司。寄居蟹大概是不少孩子对海边的想象。
　　“是因为我吗？嘿嘿。”苏晓顺口就问出了口，不过她很快就转了别的话题，“老师，我们去海里泡泡脚吧。”
　　这回，竹子直接连眼神都没有给她，拐了个弯儿，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小朋友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的。
　　“老师，我没有脚臭的，也没有什么皮肤病的。我很健康的。”说完，苏晓又加了一句，“我也没有灰指甲。老师，我的脚粉嫩粉嫩的。不信的话，咱们去泡泡海水，我可以给你看。”
　　我一点都不想看。竹子在心中回了一句。

　　周日终于到了，海边下起了软绵绵的细雨。竹子带着一顶鸭舌帽，站在海边，沉默看向远处。苏晓趁着最后一天的休息时间，在海岛上四处晃悠。
　　已经出来两天了，子绪仍是没有给任何回应。这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竹子却还是难掩失落。不知道她最近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她们曾经也来过宁波的一个小岛，祈福之地。她们是坐夜晚的轮船到的，那是初夏的时间。夜晚牵手漫步在小岛上，抬头能看到久违的星星。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常下雨的关系吧，并没有星空的感觉。但即便是寥寥几星，衬着周围寂静的树木，蓦然间，心头的浮躁，长途的疲惫，就一扫而空了。路上能看到出来散步的人们，父母宠溺地看着身前奔跑的孩子，提醒着他们当心路滑，别摔跤了。她们借住在一座寺庙内，走出厢房，是滴水的走廊。四围的房间给院落留下一片方方的天空。夜晚一片静谧，只有两人相濡以沫般的呼吸声。
　　她们是来求平安的。不求爱情天长地久，只愿对方平安喜乐。这是她们对彼此透露的一个愿望。至于其他是否还祈求了什么，两人都给彼此留了保留的空间。很奇怪，俩人对爱情都保持着这样克制的情绪。
　　海风吹来，竹子眨了眨眼，思绪从远处抽回。海面泛起阵阵波浪，将潮水推向沙滩，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不知疲倦。
　　“老师，老师，雨停啦。你看，太阳出来了。”不远处，传来苏晓的声音。
　　竹子不由也抬着头去寻找太阳，恰好一阵风吹来，帽子被卷走，落在沙滩上，还来不及捡起，就被冲来的潮水卷走。竹子刚迈开步子，就见苏晓丢了伞，踩着跑鞋就往水里跑，眼看又一个浪花冲过来，此时海水已经没及她的小腿，苏晓却还是直冲冲地只管往前跑，努力伸长手去勾那帽子。
　　在潮水到来之前，她终于拿到了帽子。
　　浪花拍打在岩石上溅开的水花沾湿了她大半个身子，也打湿了她的脸。
　　攥着帽子，她一边大喊着老师，我捡回你的帽子了，一边快速往回跑。
　　苏晓跑回原地，捡起之前仍在沙滩上的伞，便大步跑向竹子，手中的帽子正在不停地滴水，她说：“老师，帽子都湿透了，我们赶紧回去用宾馆的吹风机吹一吹吧。”
　　竹子接过帽子，看着小朋友滴水的裤子，那走一步就能挤出一滩水渍的跑鞋，她问道：“冷吗？”
　　“我不冷。刚这么一跑，还热乎乎的呢。不过，这海水倒是有点冷，还有那浪，看着不大，力气可不小呢。幸好帽子没被冲得太远，给捡回来了。看来我反射神经还是挺不错的，嘿嘿。”
　　“帽子卷走就卷走了。你这一冲到海里，衣服都湿了，小心感冒。”
　　“那可不行。帽子卷到海里可就成污染了。万一什么鱼吃下去，消化不了，死了可怎么办。”说着，苏晓把外套脱下，挂在手上，“虽然外套有点湿了，不过还好，里面的长T还是干的。”
　　海风吹来，湿透的裤子带来阵阵寒意，苏晓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竹子想了想，走到苏晓的右手边，又脱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赶紧回宾馆吧。这天气容易感冒。”
　　苏晓点了点头，想想自己的拒绝可能对老师也没什么用，也就没有把外套还给竹子了。
　　一回到宾馆，苏晓拿了衣服就去厕所淋浴。竹子拿了吹风机，给苏晓的球鞋烘干。
　　等苏晓换了身衣服，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窗外的阳光落在老师的侧脸，温柔而安心，让人不由心生依赖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