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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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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许之双
街上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醉鬼,拿着酒壶,在街上闲逛,口里喃喃有词。
因是练武之人,他眼力极佳,很快的许府已融入他的眼中。几个纵身,足下踩着围墙、树枝,飘落于他的房门口,只是并没有推门进去。
沉默良久——
轻轻推开门,就着月光,伸手朝着印象中烛火摆放的地方,曲指一弹。
烛火跳跃着,忽隐忽灭。
因他常年不在家中,房间甚是简洁。
此刻,他房间除了摆放一些物品的桌子之外,另一张圆桌上趴俯着一名女子。
一头秀发散与桌沿,桌子上离女子不远的地方是跳跃的烛火。
一身上好的白色绸衫,裙角因坐在圆凳上微微有些垂地。双手交叠附于桌上,螓首枕于双臂之上。
许阡陌站在门外,看着他的这个妹妹。自小他就与她不亲,不知为何,他从心底排斥她,等到大一点就更不喜她。
因为她总爱欺负幻儿,又在欺负人后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所以,他从幼时的讨厌,到大一点的排斥,再到现在的漠然。这一切不只因为她对幻儿的所作所为,更源于他总是打心眼里觉得她对他来说是危险的。好像他的世界会因她而毁于一旦一样,甚至是天翻地覆。
他知道这是没道理的。
可他忍不住,即使她是他的妹妹。
就这样。
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谁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许阡陌知她已醒,静静的等着她离开。
而许之双也明白,他是练武之人,可以从她的呼吸中知道她是否醒来。那他此刻不言不语的伫立在门外是在下无言的逐客令吧!
许阡陌微斜着身子,轻倚着门框,望着天上的星辰出神。
他在想,是不是所有女孩子的唇都像她的那般柔软香甜,还是只有她的是。虽自是轻轻印了一下,可他还是尝到了她独有的味道。
那种味道是“安心。”
许之双慢慢抬首,视线定在许阡陌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月华的抚摸,那张脸上布满了柔情,使得整张脸充满了柔和的色彩。
许之双看着他,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么,他现在的柔情是对她吗?
印象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即使有,也是属于另一人的。那么,今晚是属于她的吗?
许之双满心满眼温柔的看着许阡陌,她在心里想着:如果,这一刻能够永远的停格下来,那该多好!
不由的,她也弯了弯嘴角。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此刻的她是那么的美丽。
而她,本也是美丽的。
忽然,许阡陌察觉到有条视线一直凝在他脸上。他立刻收回脸上所有的柔情,快的让人觉得方才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错觉一样。
许阡陌转首睇向许之双。
许之双不由的苦笑。
也是。
是她奢想了。
他所有的柔情怎可能是对她呢。
在他眼里也只有傅君幻一人吧!
许之双慢慢站起身。
“阡陌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君幻还好吗?我倒是有些时日未曾见到她了呢。”
打从知道他并非自己的亲兄长,她就不再唤他大哥了。
“嗯!她很好。”许阡陌淡淡道。一点也不惊讶她知道自己的去处。
“太晚了,你该回房了。”
许之双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这时她不远处的窗户突然被夜风吹开。凉风徐徐吹进来,拂过她衣衫单薄的身子,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抱了抱双臂。
抬首看向许阡陌,她希望此刻他会说些什么。而许阡陌也说了。
“虽是夏天,但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凉的,你不该穿这么少。”更不该在这么晚的时间出现在他房中。
“快回房吧!”一直以来的淡漠。
许之双看着自始至终都未踏进房门半步的许阡陌。好似她不走,他绝不进来一样,说的话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许之双不由的低头露出苦涩的笑容。徐徐抬头,脸上已恢复正常,指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笑说:“之双是毒蛇猛兽吗?让你这般的避之唯恐不及。”
许阡陌不喜她,她知道。他指责她这么晚了还逗留在他房中,却不觉得这么晚了他在傅君幻房中有什么不妥,是因为傅君幻是他心爱的人吧。
“咱们兄妹一年中也说不上几句话,你这都回来两天了,本想找你聊聊天呢,谁知到了你这儿才发现你不在。我也不在意,以为你很快就回来了,就等了一会儿。谁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许之双慢慢走至门口,“我也该回房了,你快休息吧。咱们兄妹要话家常也不急于这一时。”
“嗯。”依旧淡淡的回应。
许之双又看了他一眼,抬脚要向她住的院子走去,却被许阡陌叫住。
许之双怔了下,回首,目光停在许阡陌的手上。
灯笼?
哪儿来的?
许阡陌将灯笼递给许之双。
“天黑,虽有月光,但难免会有些不起眼的石子,拿着灯笼方便些。”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双手,许之双觉得鼻尖有些酸意。默默地接过灯笼,轻声说了声谢谢,转身走开。
那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可是,却撼动不了他半分。
许之双的贴身丫鬟,初秋,守在门外,头颅微微垂着,像在打盹。隐约听到脚步声,她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忙打足了精神。
初秋揉了揉眼,慢慢听出这脚步声隐约夹杂着怒气,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小姐不高兴。
“小姐,您回来了。”初秋忙迎上去。瞧见许之双手里的灯笼,初秋高兴的说:“小姐手里的灯笼是少爷给的吧。少爷真疼小姐……啊!”初秋捂着半边脸颊惊恐的看着许之双。拼命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可是徒劳,她忍不住啜泣出声。
“哭!哭什么哭!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滚!”
“是,小姐。”初秋颤抖着身子,快步朝她居住的房间走去。
灯笼?给她灯笼又如何?他终是没有开口说要亲自送她回来。
倘若是傅君幻,怕是又是另一番情形了吧。
“傅君幻!”嫉恨绝情而又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这个无声地夜里突兀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初秋听到着充满恨意与嫉妒的声音,又打了个寒颤,脚步有些踉跄。
自五年前,因家中变故,她与妹妹辗转逃到京城被小姐与傅姑娘一同买下后,便成了这两位小姐的贴身丫鬟。
这五年来,她看到了许多事。虽不是知之甚祥,但也接近十之八九。
起先,她震惊于小姐对少爷的情意,那是不容于世的。后来才知道,事情并非表面上的那样。他们不是亲兄妹。但那又怎样,少爷情系的女子是傅姑娘,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少爷对小姐有的只是讨厌罢了。
有好几次她都看到小姐故意捉弄傅姑娘,那些都只是小事。但有一次却几乎要了傅姑娘的命。
那次傅姑娘一场大病刚好有些起色,少爷也是刚从山上回来,许、傅两家相聚的时候。
小姐说要和傅姑娘说说姐妹间的话,便将人带到了小姐自己住的庭院里 。院中有一口池塘,两人走到池塘边时,她清楚的看到小姐扭到了脚,然后顺势的把靠近池塘边缘的傅姑娘撞下了水。
她记得小姐扭到脚的地方,刚好是她按照小姐的吩咐洒上油渍的地方。
起先她不明白,但现在……
她想叫人,但小姐威胁她。
她怔怔的看着在水里挣扎着的傅姑娘。
小姐嘴里虽然喊着,“救命,来人哪……”但眼里却是满满的嫉恨与快意。
那种眼神,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仍是清楚的看到了。
然后,大少爷出现了,她莫名的松了口气。
少爷跃进水里,将浑身湿漉漉的傅姑娘抱起来。
莫名的,她不受控制的奔了过去。她看到少爷的眼里只有傅姑娘,看都没看因扭到脚而坐倒在地上的小姐。
她很疑惑,小姐是少爷的妹妹,少爷理应更关心小姐才对。更甚的是,她看到少爷抱着昏迷中的傅姑娘离开时,突然回首,看着小姐的眼里,满是寒冰以及深深的厌恶。
然后,所有的人都来了,询问者事情的经过。
小姐低了低头,再抬起时已是满脸泪水。
“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君幻身子好了些,本想带她四处走走,散散心。可谁知道走到这池塘边,突然脚下一滑,跌了一跤,不小心碰到了君幻,接着、接着……”
看着哭的娇柔无助又自责不已的许之双,众人也不好再责难她。而且,旁边也确实有一摊油渍。
她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大少爷却发难了。
因为查不出是谁将油渍倒在那的,全府的奴仆都受到了严重责罚。
当时的少爷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可他的所作所为却丝毫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心软。
之后,还是因为自昏迷中醒来的傅姑娘的求情,全府的下人才算逃过一劫。
晚上,她服侍小姐休息时,要给小姐的脚踝上药,却被一把推开。只见,小姐毫无阻力的站起来,走路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完全不似白天的娇柔无助。
她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小姐会让她把油渍浇在那里。如果说,走的好好的扭到脚别人不一定信,但加上油渍就不同了。
她又想到白天少爷对小姐的态度。
她想,少爷是知道这一切的,只是不能说出来。毕竟,说出来了,就不单单只是一个“意外”了,而是两个家族的事。
所以,他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了全府的下人们身上,也算是间接的给了小姐一个警告。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渐渐的看清楚,也明白了一些事。她唯有假装不知。
但有些事不是你假装不知就能避免的。
初秋走至房门口,轻推开门。
“少爷。”
许阡陌负手站在窗口,听到声音后,转过身。
桌子上放着一瓶药,初秋将药拿在手里。
“谢谢少爷。”怪不得小姐看似用力也很响亮的一巴掌,打在脸上却不见得有多疼。
“奴婢谢少爷相助。”
“不用。”许阡陌淡淡道。“我不在的一年里,你做的很好。”
“奴婢也只是想能与妹妹明哲保身罢了。”初秋自嘲道。
“嗯!”许阡陌点点头,望着窗外,眸光轻柔,“你妹妹比你幸运,跟了个好主子。”
初秋看着背对她的许阡陌,内心苦涩。有些人不是她能高攀的上的,但能看着,能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幸福的。
“所以,奴婢不担心初冬。”顿了顿,又说,“说起来,奴婢也是沾了自己妹妹的光。”
“嗯,很聪明。看透,但不说透,也明白适时的去扮弱者。”
说完,由着窗户出了初秋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