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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烟花醉 ...

  •   农忙过去以后,山下镇子里能够帮的散工就越来越少了,于是,阿牛每天除了多砍些柴,就是多抓些猎物下山去卖。
      然而,随着第一场雪的到来,连动物都很少出没了,阿牛只能砍更多的柴,每天都要忙到天擦黑,才匆匆赶回家。
      虽然如此,但日子还是过得一日比一日艰难了。
      胡蝶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很好,可阿牛还是什么活也不让她插手。
      每顿饭他总是给自己盛一大碗米汤,而把锅里所有的米都捞给她。
      胡蝶有时候问他饿不饿,阿牛却总是憨憨地一笑,抬抬手中的大碗说:“吃这么一大碗怎么会饿?”
      下第一场雪的那天,阿牛给胡蝶的床上又加了一条被子。
      但是,他自己仍然拥着原先的破铺盖卷坚持睡在地上。
      好几次,胡蝶叫他睡到床上来,他都拍拍胸口说:“没关系,我抗冻。”

      又是一个大雪初晴的清晨,阿牛如平时一般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轻轻掩上房门,生恐惊醒沉睡中的胡蝶。
      不一会,院子里飘来米香,他照例盛上一大碗米汤,草草喝了,背上家伙往山里走去。
      一阵凛冽的山风迎面吹来,他裹紧身上单薄的棉衣却仍然打了个哆嗦,嘴唇冻得发紫。
      附近的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砍的柴,走了三、四里地,阿牛才看见一块象样的地方。
      顾不上寒冷,他赶快忙了起来……自清晨到晌午,从瑟瑟发抖到满头大汗,他干得那么投入。
      捆好的柴堆得像小山一样,阿牛艰难地把柴山背到自己背上向山下的镇子走去。
      走着,走着,迎面一阵大风,把他吹得脚下打飘,险些摔倒。
      他紧了紧肩上的草绳,稳了稳身形,又从路边的矮枝上捋下一把雪,捏成个团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愉快地哼着歌加速脚步向山下走去。
      阿牛始终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树丛后面,一个纤秀的身影在微微发抖,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胡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的某处开始悄悄融化了:他的衣衫那么单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可他竟然还在啃着雪球——他是真的饿的。
      从后面看,他单薄的身躯已经完全被柴堆掩没了。
      胡蝶咬了咬唇,仰起脸不让眼泪掉下来。
      天是铅灰色的,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
      虽然她曾经以为自己心中的冰雪永不会消散,但是,阿牛的火热与赤诚却一次次撼动那坚不可摧的壁垒。

      当阿牛瑟缩地从夜风中推门进屋的时候,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屋子里暖意融融,狭小而摇摇欲坠的木板床换成了宽大的藤木架子床、破旧的箱子换成了崭新的衣橱、屋子正中燃着一盆炭火。胡蝶穿着合身的粗布衣裙笑吟吟地坐在凳子上。
      阿牛掩了门,怔怔地站着,看向胡蝶的眸中闪着异样明亮的光。
      他动了动嘴唇,但是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胡蝶暖暖地笑了笑,轻轻地道:“我叫胡蝶。”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提起自己的名字。
      之前,因为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所以用“你”、“我”的称呼已经足够了,阿牛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她也没有提过。
      “哦。”阿牛傻傻地应了一声,仍旧木木地站在那里,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双眼睛却是亮亮地没有一刻从胡蝶身上移开过。
      不知道是因为阿牛炽热的眼神,还是因为盆中的炭火烧得过旺了,胡蝶竟然觉得双颊微微发烫。
      她掩饰地撇过脸,指着一边的铜盆道:“快洗洗手,吃饭吧。”
      阿牛应声洗过手,她已盛了一大碗米饭递给他。
      桌子上一盘炒鸡蛋、一盘大白菜、一锅鸡汤,香气四溢,色泽诱人。
      阿牛接过饭碗,已按捺不住风卷残云起来。
      胡蝶端着自己的饭碗,沉吟着道:“阿牛,我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已然吃完了一碗,他抬起头来道:“好啊。”
      胡蝶忍俊不禁地伸过帕子,帮他拭去颊上的饭粒,柔声道:“抱歉,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把你家的东西换掉了。”
      阿牛看着她的眼眸仍是泛着灼灼的光彩,却似是羞赧地一笑道:“应该是我说谢谢。”
      又给他盛了碗饭,递到手里,胡蝶轻声道:“慢点吃。”随即垂首目不斜视地开始吃饭——不知什么原因,那双热热的眸子让她竟不敢直视。
      阿牛的唇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声音仍是木讷地应道:“哦。”

      吃过晚饭,阿牛抢着去洗碗。
      等他回到屋里的时候,新买的浴桶里水汽氤氲,胡蝶拿出从里到外崭新的一套衣服,叫他沐浴。
      这下阿牛真的脸红了,手里捧着衣服嗫嚅了半天。
      胡蝶看到他的窘态,轻笑着跑出屋子关上门。
      山里的夜格外寒冷,胡蝶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内心的温度稍稍降下一点。
      沉寂的夜,月华浅淡,可是她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屋子里隐约传来水声,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阿牛生病的那天扶他进屋时抵在自己肩上那灼热的胸膛,不由地抚着自己的双肩。
      如果说薛醇的爱是醉人的酒,注定汹涌澎湃令人如痴如醉地晕眩,那么,阿牛的爱更像是温热的茶,恬淡安稳只要你想,随时都在。
      爱?!
      她的身子僵住了。
      敏感如胡蝶,阿牛清浅若溪水般的心思她一直都明白,甚至,从第一天醒来,她就知道这个淳朴的山里汉子对自己的情意。
      即便阿牛从未表白,她依旧无法忽视。
      可是,胡蝶也知道,他与她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阿牛真挚单纯,而自己却有着太多不能磨灭的复杂过去。
      但就在刚才,她竟然将阿牛与薛醇相比较!
      这是什么意思?
      她太明白了。
      从来没把薛醇和别人比较过,因为薛醇是她钟情的人,拿自己爱的人和自己不爱的人去比较,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既不公平,就失去了比较的意义。
      只是,刚才,胡蝶竟然同时想起了阿牛和薛醇。
      她怔怔地靠在草棚边,心思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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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蝶坐在床沿上,看着阿牛在房里手足无措地到处乱转。
      “你在找什么吗?”
      他停下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找铺盖。”
      胡蝶指指床上簇新的被褥。
      他低下头道:“我……我找旧的那个。”
      胡蝶轻轻叹了口气道:“旧的已经被我扔掉了。”
      阿牛惊诧地抬起头,张口结舌道:“那,那我……”
      “你今晚要睡床上。”她的口气不容置疑。
      阿牛又把头低下,良久,才冒出一句:“那你呢?”
      胡蝶抿了抿嘴道:“我也睡床上。”
      健硕的身体好象僵住了,头垂得更低了。
      胡蝶忍不住伸手遮住唇边不断扩大的笑意,转过身除去外衣,合着中衣钻进靠里面的被窝,扭头见阿牛仍旧僵在那里,遂笑道:“难道你要在那里站一晚上?”
      阿牛讪讪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踌躇地挪到床边。
      指了指对面,胡蝶道:“你睡那头。”
      阿牛没动,胡蝶抬首对上他复杂的眼神。
      “我……”阿牛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脚臭。”
      终于没忍住,胡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牛抿紧了嘴唇,依然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微微犹豫了一下,胡蝶还是道:“那就跟我睡一头吧。”
      这一次,阿牛没说什么,而是开始解外衣。
      胡蝶的脸一热,忙转身向里睡进去,听着他脱了外衣,吹熄了灯,又钻进身边的被窝,她的心竟然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所幸床很宽大,阿牛贴着床沿,胡蝶贴着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足够再睡下一个人的。
      不知惴惴地过了多久,阿牛那边终于发出均匀的鼾声,胡蝶紧绷的身子才渐渐松弛下来。
      等心绪平静下来,她不由暗骂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怎么却弄得好似要勾引人家一般?
      继而,又为自己开脱:虽是江湖儿女,但是除了薛醇,她从未和别的男人如此接近过。
      而阿牛身上有一种出奇的令人信任的力量,和他在一起胡蝶不由自主地放下所有的防备和负担。
      也许,是因为像阿牛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她构成威胁,所以她才会有安心的感觉吧。
      胡蝶的睡眠本就轻浅,而阿牛的鼾声就在耳边起伏,于是,这一夜几乎辗转无眠,直到天光放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自从同榻而眠以后,阿牛的生活发生了很大改变。
      胡蝶在第二天早晨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说是作为住在这里的房钱,阿牛没有推拒,当天也没去砍柴,而是不知从哪里背回几筐碎石板。
      于是,在接下去的几天里,他每天从这些碎石板里挑选、打磨、拼凑,把整个小屋的地上都铺满了。虽然石板的颜色、形状各异,但是每一块都被阿牛打磨得光滑平整,所以整个屋子的地上虽然颜色班驳,却也平整干净,远胜于之前的总是尘土飞扬的土地。
      而胡蝶,也会在他专心忙碌的时候下山买菜、做饭给他吃。
      屋里的地铺完,阿牛又买了些瓦片,把屋顶修缮一新。
      再后来,胡蝶干脆叫他把院子里的草棚也拆了,打算重新盖间象模象样的厨房。
      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阿牛每天砌砖盖房,胡蝶除了买菜做饭,闲下来也帮着搭把手。
      也许是因为白日劳累,也许是时间久了慢慢适应了,胡蝶竟也渐渐能在阿牛的鼾声中入眠了。
      而阿牛在胡蝶的面前也不似以前那么拘谨了,两个人一起干活的时候,竟也是常常有说有笑的。
      待一切全都忙完,除夕也近在眉睫。
      这天早晨,因为家里的活告一段落,阿牛便将下山买菜的事又揽过去做。
      胡蝶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凝望周围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心头莫名涌起一种亲切的感觉——家的感觉?!
      她被自己的醒悟吓了一跳。
      回想起和阿牛相处的这一段的点点滴滴,虽然平静,虽然平淡,可是却是无比的安稳,那种毫无芥蒂、了无负担的轻松和淡淡的愉悦,虽不是刻骨铭心的震撼,却让她有一种相濡以沫的安然。
      没有血腥残忍的撕杀,只有云淡风轻的宁静。
      没有惊心动魄的谋划,只有温润舒缓的泰然。
      没有情思百转的纠结,只有清澈见底的坦诚。
      这是不是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
      她不能回答。
      也许,只是她心底的骄傲不愿意承认她会对平庸如草芥的阿牛有一点动心。

      除夕之前,鹅毛大雪连下了三天,山路被封死了。
      好在提前备了许多年货,胡蝶和阿牛的这个年,也是过得颇为丰腴的。
      年夜饭上甚至还有酒——两大坛烧刀子。
      空山寂静,阿牛的兴致却似乎很高,为自己满满地倒了一碗酒,看着胡蝶笑道:“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过年。”
      她的心微微一酸,低问:“以前都是你一个人过的吗?”
      阿牛笑了笑道:“也不是,小的时候也是和爹娘一起过年的,他们死得早,那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胡蝶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粗瓷碗推到阿牛面前柔声道:“我陪你喝一杯。”
      阿牛的眼里闪过惊喜的亮光,忙抱起坛子,却只倒了小半碗酒。
      胡蝶睨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是舍不得酒,还是看不起我?”
      阿牛局促地一笑道:“这酒烈得很,我怕……”看见胡蝶似嗔非嗔地撅起嘴,他忙收了声音,把酒碗加满。
      胡蝶端起碗,眸子里泛起亮光,婉然道:“这第一碗,敬你的相救之恩。”言罢,也不待他回话,仰头一饮而尽。
      阿牛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满饮一碗后亮了亮碗底,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只默默饮尽自己碗中的酒。
      胡蝶虽然自负善饮,但是却从没喝过烧刀子这样的劣酒,越劣的酒越烈,一碗下去被辣得一边咳嗽一边掉眼泪。
      阿牛手忙脚乱地丢下酒碗要来拍她后背,却被她挡了回去,他身形顿了顿,道:“还是别喝了,我帮你去倒碗热水吧。”
      胡蝶举抬袖拭去腮边的泪水拦道:“不要,我要喝酒。” 说着,把酒碗推到他面前。
      沉吟了一下,阿牛终于还是坐回桌边,夹了一筷子菜给她道:“那你先吃口菜,我给你倒酒。”
      红烧鲫鱼、清蒸腊鸡、边笋烩肉丝、清炒如意菜、石耳老鸭汤。
      鱼是阿牛砸开冰面下河捞的,笋是山下竹林挖的,如意菜是自家黄豆发的,石耳是阿牛摘来晒干的存货……
      这是胡蝶这辈子吃过的最简陋的年夜饭,却是最安稳塌实的。
      几碗酒下肚,阿牛的眸子似乎更亮了,胡蝶禁不住酒意上扬,双颊已飞起红霞,借着微醺难得地笑靥如花。
      阿牛渐渐停了说笑,凝视着胡蝶的双眸毫不掩饰地溢满深情。
      她在醉意中看见阿牛痴迷的眼神,不禁笑得更加甜美。
      醉之于每个人全然不同:有的人喝醉了喜欢睡、有的人喝醉了喜欢闹、有的人喝醉了喜欢哭,也有人喝醉了喜欢笑……
      胡蝶就是那种越喝心情就越好的人,她的酒量向来不错,和薛醇仗剑天涯的时候,也常常把酒当歌。
      阿牛忽然站起身道:“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胡蝶于醺然中讶异地抬眸。
      他已牵起她的手推门而出。

      空山,雪夜,新月如钩,格外清冷。
      吸进一口寒气后,胡蝶稍稍有些清醒过来。
      阿牛跑进厨房,片刻又回转出来,在地上放了一样东西,手里的火褶子微光一闪,便飞也似的跑回胡蝶身畔。
      刚要开口询问,倏然一树金花拔地而起,在静谧的夜里噼啪爆响,绚烂夺目的金华盛灼,于暮色中分外耀眼。
      一瞬间的震撼,却让胡蝶忆起去年除夕秦淮河畔漫天璀璨的烟花。
      彼时,秦淮河上丝竹延绵,华丽而巨大的花船上,一个俏丽的身影刚刚走上船头,立时便被四周升起的绚丽烟花照亮。
      刹那间,金红迸舞、银龙腾跃、火树飞花、姹紫嫣然……秦淮河以花船为中心笼罩在一片如梦如幻的妖娆中……
      那是薛醇给她的惊喜——他从来只给最好的最华丽的最能动人心魄的。
      焰火照亮了明媚的笑靥、照亮了如水的柔情,也照亮了一对相拥的璧人。
      路人纷纷驻足仰叹。
      “蝶儿,我要今夜所有的人见证,我爱你。”缤纷的烟花中,薛醇拥紧了怀中的佳人在她耳畔呢喃。
      鬓边仿佛还萦绕着温润的呼吸,唇畔仿佛还残留着撩人的炽热,可是,那人却已杳无音信……
      阿牛见胡蝶起先樱唇微启明眸溢彩,只是转瞬间便如遭重击,生生退了几步,撞开了身后的房门,双眸从黯淡到雾气蒸腾,泪水终于涔涔而下。
      他立时慌了手脚,忙乱地要替她擦干眼泪,道:“怎么了?吓到了吗?我……我以为你会喜欢……对不起……”
      胡蝶推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手背上一大块炙伤的痕迹。
      阿牛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赶快藏到背后,如孩子做错了事情一般涨红了脸。
      胡蝶心中一阵酸涩,轻声道:“怎么伤的?”
      “没,没……”阿牛将门在身后关好,勉强笑着说。
      轻叹一声,胡蝶回到桌前坐下:“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她拿起酒坛倒满一碗酒一饮而尽,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阿牛。
      他踌躇着挪向桌子,却在看见她准备端起第二碗酒的时候慌忙飞身过去按住了酒碗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胡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对于阿牛,她始终是有把握的。
      阿牛眼中带着一丝无奈道:“杜老伯会做焰火,我想跟他学学,好给你个惊喜……都怪我太笨了,第一次试的时候就……”
      胡蝶轻轻坐到他身边,捧起炙伤的手,怔怔地看着,看着,泪水滴到手背上,一滴、两滴……
      阿牛再次慌乱起来,伸手想帮她擦泪,又怕她再推开,于是手便僵在半空中。
      抬袖抹去泪水,胡蝶勉强笑道:“我很喜欢,谢谢你。”然而,声音终归是有些黯哑。
      怅然垂下手,阿牛低着头不做声,空气变得出奇的凝滞,恍惚能听得见心跳声。
      仿佛已是午夜了,隐隐传来山下的爆竹声。
      胡蝶终是不忍心,强笑着端起酒碗道:“阿牛,我敬你。”
      ……
      这一喝不知又喝了多少,之前的酒被冷风一激,又被屋里的炭火一熏,加上之后的一阵疾饮,胡蝶是真的醉了。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恍惚间都是俏语娇言。
      眼前一忽儿是薛醇,一忽儿是阿牛。
      直到有一双结实的臂膀紧紧地将她搂住,胡蝶才偎在那滚烫而坚实的胸膛上甜甜睡去。
      ……
      熟悉而陌生的温暖。
      胡蝶仍徘徊在迷离中,没有睁眼,只是习惯地伸出纤手轻抚着结实的胸肌轮廓。
      倏然,她绷紧了身子——意识重新回到脑海中。
      玉掌悄然抵上那人的膻中穴,身子已从那双臂膀中滑出,眸子却正对上阿牛清澈的目光。
      心里微松了口气,但是随即又怒视着身边的人:他精赤着上身,只穿了条中裤,紧实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线条,而自己也只穿了轻薄的中裤,身上只着一件抹胸,如此的两人相拥而眠自是难免令人想起春宵旖旎……
      “你!”胡蝶气结。
      “我……”阿牛无措地道:“我没有……昨晚你喝醉了……”
      胡蝶用力甩了甩头,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昨晚最后那一段的光景,深吸一口气,她将抵在阿牛胸前的手掌移开,冷冷地道:“然后呢?”
      阿牛红着脸低声道:“我想扶你上床歇着,可是你说热,然后……然后就开始脱衣服,我不让你脱,你就脱我的衣服……裤子……”他声音越来越低,脸越来越红。
      胡蝶却越听心越凉,因为她恍惚想起昨夜似是梦回去年的秦淮河畔,一场华美的焰火之后,她和薛醇……
      身子在微微发抖,胡蝶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咬了咬唇,迟疑地问道:“那……我们俩有没有……”声音竟是在打颤的。
      “没有。”阿牛难得地打断她的话,声音平稳但坚决。
      胡蝶怯怯地抬起眼眸,正迎上阿牛坦诚的目光,心弦一颤,她小声道:“对不起……”
      阿牛坐起身来,把被子裹到胡蝶的身上,疼惜地道:“别着凉了。”
      阿牛的被子,满满的一种奇异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陌生,又似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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