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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心怀乱 ...

  •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说的是山里悠闲的岁月容易使人忘记时光的流逝。
      但是,对于胡蝶来说,却正相反。
      山里人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苦:阿牛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先去山上砍柴,砍下来的柴留两把在草棚下自己用,剩下的全部担到山下的小镇上卖掉。
      正是开始秋收的时候,阿牛卖掉柴禾后就在镇上给人家帮农,傍晚的时候回到山上去查看各处放的捕兽夹子,如果运气好,能够捉到些猎物,若没有,他便会到溪里去捉鱼。
      总之,用他的话说:胡蝶正在恢复身体,一定不能断了荤。
      山上的野果熟了,他挑最大最好的摘回来给胡蝶吃。
      帮完农忙,雇主有时候会送一小包大米,阿牛一口也舍不得吃,全都装在一个小罐子里,留着给胡蝶烧粥吃。
      过了些日子,他用做散工赚来的钱给胡蝶买了笔墨纸砚。
      其实,他完全不必那么辛苦,胡蝶手里有二百多两银子,足够他们宽宽松松地过日子的。
      但是阿牛从来没有提过关于那些银子的事情。
      胡蝶也没有提,因为那是关于一个男人的尊严:阿牛虽然穷,虽然不识字,但是他毕竟还是个男人,即使这种所谓的自尊心有时候看起来很可笑,但她仍然愿意去维护。
      曾经有很多次,胡蝶梦想着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隐居山野,隔断尘缘,现在真的退隐山林了,却完全不是自己所期待的样子。
      阿牛小心翼翼地呵护,不让她做任何事情,连打扫屋子这种轻活他都一手包办了。
      胡蝶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怔怔地坐着,看太阳东升西落,看天空云来雁去,听秋蝉哀鸣溪水涓涓,回忆往事伤心落泪。
      刚开始的一段日子,阿牛不在的时候,她总会忽然间失声痛哭。
      大声地哭,尽情地流泪,哪怕前一刻还在甜蜜地微笑。
      淡定、坚强、优雅的胡蝶,在这无人的深山,谁会在意呢?
      放下所有的矜持与自律,她终于触碰到自己最孱弱的内心。
      每天最能让胡蝶觉得开心的事情,就是阿牛的山歌远远响起的时候。
      每当阿牛的歌声隐隐传来,胡蝶便会轻盈地飞跑到门边,像第一次那样倚着门框笑着等他回来。
      可是,他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除了几句简单的家常话,再也没有其他的沟通。
      每次阿牛看着胡蝶红肿的双眸,就会欲言又止,然后,搜索枯肠找些山下听来的奇闻故事讲给她听。
      无非是些乡野琐事,他讲得也甚是乏味,不过,胡蝶感念他一片苦心,偶尔也配合笑一笑。
      见她笑了,阿牛便高高兴兴地去草棚下生火做饭了。
      胡蝶每每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听着草棚里起起伏伏的鼾声,心里总有一种奇异的,暖暖的感觉。
      她告诉自己,那叫做感动。
      感动和爱是完全两码事,爱过的人才知道。
      胡蝶爱过,而且是轰轰烈烈全身心投入地爱过。
      她很清楚不同在哪里:阿牛给她的是那种平淡温暖的安全感。在阿牛面前,她不必做到最完美,因为在他的眼里她已经是最完美了,她不必介意他的想法,所有的缺点、优点都可以尽情挥洒,她高兴他就会陪着她一起高兴,她难过他也会默默地守在她身边。
      而薛醇不同:薛醇带给她的是一种诗一般令人震颤的完美感,和他在一起胡蝶必须时刻保持同样完美的格调与姿态,一颦一笑都要如诗如画,要时刻保持心头的灵犀一点,在举手投足间感应到彼此的心意,唯有如此,才能与同样优秀的爱人相得益彰。
      所以,胡蝶根本就不会爱上阿牛。
      即便要爱,也该爱上一个风流才情与薛醇相当的男人。
      人在感情最薄弱的时候,最容易向温情屈服,从而作出错误的决定。
      胡蝶不想犯错,因为这样的错误将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错误。
      阿牛的心里也许并没有那么复杂,他只是很认真地做好每天的事情,从来也没有什么逾矩的明示或者暗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很单纯地想让胡蝶高兴。
      然而,秋意已渐浓了,山里的夜也渐渐冷起来。
      阿牛还是睡在四面透风的草棚下面,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夜凉如水,胡蝶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草棚里的阿牛:他蜷缩在老棉被里面,依然是鼾声震天。
      胡蝶身上已经穿起了夹袄,但在这深夜的窗前依然觉得寒意逼人。
      这几天她数次想开口叫他进屋睡,话到嘴边又都忍住了。

      转眼间过了寒露。
      这天早上,胡蝶从梦中醒来,天光已然大亮,院子里静悄悄的,一切都和往日一般,但她却隐隐感到有些异样。
      草草地拢了拢头发,胡蝶走出屋子准备取水梳洗。
      蓦然,她发现阿牛竟然还蜷在柴堆上,一床破旧的被褥紧紧地裹着。
      胡蝶轻轻地走过去,掀开棉被,他的脸通红,双眼紧闭。
      她的指尖触到阿牛的额头,烫得吓人,忙把脉,果然脉像浮紧是受了风寒。
      已经是十月的天气,山里的夜本就更凉,夜夜睡在这四面透风的草棚里,怎么会不受凉呢?
      胡蝶忍着眼泪搀起阿牛往屋里走,他结实的胸膛倚在她的肩上,滚烫的,令她的心不禁一颤。
      进了屋,阿牛却死活不肯上床睡。
      “我身上脏,别……要把你的床弄脏了。”阿牛坚决地抗拒着,拗不过他,胡蝶只好把外面的破被褥拿进来,在地上铺好了让他睡下。
      匆匆梳洗过,她找出阿牛藏大米的罐子,煮了一锅大米粥,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碰灶台。

      大米粥吹了又吹,现在温温热热的,正好入口。
      胡蝶盛了一匙,送到阿牛嘴里,他猛然睁开眼睛道:“这个,这个是大米……”
      “是呀,好吃不好吃?”
      阿牛嗫嚅道:“可是,可是这个是留给你吃的。”
      “那你不喜欢吃吗?”
      他看了看粥碗,咽了口口水道:“我不喜欢吃。”
      胡蝶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拿去倒掉。”
      “倒掉?!”阿牛瞪大眼睛道。
      她眨眨眼,笑道:“那当然,难道你想叫我吃这种连你自己都不爱吃的东西吗?”说着,作势起身。
      阿牛慌忙拉住她道:“别,别倒。”
      “怎么?你不是不喜欢吃的吗?”
      他垂下头,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喜欢吃的。”
      胡蝶笑道:“喜欢吃就多吃点,来,张嘴~~~”
      阿牛忙道:“可是,可是这个要留给你吃。”
      她故意皱眉道:“你把你吃剩的东西留给我吃吗?”
      趁着阿牛张口结舌的时候,胡蝶轻笑着把粥喂到他嘴里。
      粥带着微微的鲜咸,洋溢着肉香——她是把硬硬的肉干剁碎了和粥一起煮的,肉干末细细软软的,咸淡正好。
      阿牛虽在病中,吃了一口以后却也忍不住捧起碗来唏哩呼噜吃了个精光。
      胡蝶笑吟吟地看着他吃,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酸的感觉:她给薛醇做的菜肴点心比这粥不知道要精致多少倍,虽然他也常常称赞她做得好吃,但是,她看得出,薛醇并没有很在意,因为他随时都可以吃到比她做得更别致美味的珍馐——毕竟她没有可能一人身兼那么多名厨之所长。
      阿牛却不一样,他是那么容易满足,只是一碗肉末粥就可以令他脸上溢满幸福。
      粥罄,阿牛恋恋不舍地吮了吮筷子,钻到被窝里道:“我睡一觉,发发汗,下午再下山去帮忙。”
      胡蝶笑着掀开被子,运指如风在他列缺、合谷、风池、风门各穴灌以内力,又点了中脘、内关、足三里以疗他风寒内侵,然后掖好被子,柔声道:“那好,你睡醒了再下山。”言罢,顺手点了他的睡穴,吃吃地笑着跑出屋子——不等到她回来解穴阿牛是醒不过来的。
      草棚的梁上挂着个大篮子,虽然破旧了些,可是洗得很干净。
      胡蝶挽着篮子,把房门轻轻掩好,走出院子,再关好柴门。
      冬天就快要来了,但阳光反而是暖暖的。
      山路上厚厚的落叶在脚下沙沙轻响,胡蝶竟然觉得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些不知名的野果的甜香,她的心情如天空般晴朗纯净起来,忍不住轻轻哼起歌来:“山歌要唱琴要弹,人无二世在人间;人无二世在人间,花无百日红在山……”
      人无二世在人间,花无百日红在山。
      胡蝶的脚步忽然慢下来,因为她忽然发现阿牛的歌词其实并没有曲调那么欢快,甚至更多的是无奈。
      他的情意她心知肚明,始终没有挑破不仅是因为她不忍心拒绝这个朴实善良的山里汉子,更因为在这段迷茫悲伤的日子里,她太需要爱了。
      她需要被关心、被呵护、被重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冰封的心灵还保留一丝温度。
      至于结局,她没有想。
      但是,阿牛呢?
      他始终那么无私无求地关爱她,却从没有过任何表白,难道,他竟是在每天的歌声中暗示她的吗?
      他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吗?
      谁说没有呢?
      每天早上胡蝶都能吃到热热的大米粥,另一个锅里的饭菜到中午还是温的,正好能吃;洗澡用的木桶他每天都清洗干净只给胡蝶专用,自己从来不用;她随口说的想吃什么他第二天一定会弄回来……
      胡蝶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快步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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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的镇子比想像的要大很多,胡蝶远远地看见屋檐错落,不禁加快了脚步。
      忽然,一种本能的直觉,她感到一道烁烁的目光在看着她。
      胡蝶慢下脚步,果然,镇口不远的田埂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汉,嘴里抽着旱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胡蝶缓缓地,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去。
      “姑娘,”老汉竟然叫住了她。
      她只得停下脚步,老汉笑呵呵地从后面跟过来转到她面前,道:“你是阿牛的媳妇吧?”
      胡蝶一怔。
      老汉用烟袋指指她手里的篮子,接着道:“我认识他的篮子。”
      “哦,”胡蝶勉强应了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若说自己不是阿牛的媳妇,那怎么会拿着阿牛的篮子?
      她忽然发现她跟阿牛的关系竟然开始不明不白起来……
      “阿牛今天怎么没来啊?我还等他来我家帮我椿米呢。”老汉的话打断了胡蝶的胡思乱想。
      “嗯,阿牛病了,我来给他抓药的。”
      “是吗?这孩子平日身体结实得很啊,得了什么病啊?”
      “受了风寒。”胡蝶轻轻地回答。
      “哦~”老汉呵呵地笑着道:“你是第一次下山吧?知道药铺在哪里吗?这样吧,我反正没事,我带你去吧,我姓杜,你就叫我杜老伯吧。”
      “杜老伯。”
      这个人阿牛是曾经提到过的,年近花甲,家里薄有些田产,只是,无儿无女,老伴前年又过世了,因此,阿牛常常到他家去帮工。
      杜老伯笑眯眯地在前面走,嘴里还絮絮叨叨地道:“阿牛是个好孩子啊,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爹娘死得早,我呢又没儿没女,就把他当我亲生儿子看,他也体恤我年纪大了时常过来帮把手,我原先还说呢,都这个年纪了终身大事还没有办,本来打算就找人给他说媳妇去了,没想这小子不声不响地找了这么漂亮的媳妇,把我这个老头子都给瞒过去了……”

      镇上人不多,但是好像每一个都认识杜老伯,杜老伯也笑呵呵地和大家打招呼,且逢人就介绍说:“这个是阿牛的媳妇。”
      阿牛似乎也是小有名气,于是引来三姑六婆们围观,众人对胡蝶更是赞不绝口。
      她羞得满面通红,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低着头默默跟在杜老伯身后走。
      好在镇子不大,终于熬到了药铺。
      药铺的门面虽然极小,但是柴胡、桔梗、防风这些常用药倒还齐全,药铺掌柜听说是阿牛病了,坚决不肯收钱,硬是把药塞到胡蝶篮子里。
      更有几位热心的大叔大婶从家里拿来大米、蔬菜、鸡蛋塞在胡蝶篮子里,说是给阿牛补补身体。
      她推拒不得,只好一一收下。
      走在回山的路上,胡蝶的篮子是满满的,心也仿佛是满满的。
      从每一个人断断续续的叙述里,她能听出阿牛平日对人的无私帮助,到最后,她已经忘记了要去解释自己不是阿牛的妻子。
      她被这个小镇淳朴的人情感动着,僵硬寒冷的心灵慢慢融化,变得柔软而温暖。
      胡蝶去过最繁华的城市,结交过最显赫的权贵,见识过最惊心动魄的场面,但是,这些与今天的经历相比却黯然失色。
      这就是爱,不是爱某一个人,而是爱所有苍生。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过去是多么狭隘,为了爱一个人,而忘记了对苍生的热爱,就好像是为了一滴水而放弃整个海洋一般。
      心有千千结,但是,只要解开一个,那么剩下的也就一气呵成了。
      为一个人放弃了世界,却被这个人丢弃,那何不也离弃这个人,去拥抱世界呢?
      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既然被爱的人不懂珍惜,那就找一个爱自己的人,给他一生的幸福。

      被子里全是汗,阿牛身上的烧倒是退了不少。
      胡蝶解了他的穴道,想把他摇醒,只是,推了半天阿牛依然鼾声震天,她只有哭笑不得的份。
      好容易把他叫醒,胡蝶将熬好的汤药送到他嘴边,阿牛毫不含糊,捧起碗来“咕嘟咕嘟”喝个精光,放下碗道:“你去镇上啦?”
      “恩,”胡蝶怜惜地为他擦了擦嘴角道:“还遇到了杜老伯。”
      阿牛拍了下脑袋道:“对了,我答应今天帮他椿米的。”
      “没关系,杜老伯说等你好了再椿也来得及。”胡蝶把药碗端出去,又回进来道:“身上是不是酸疼?”
      “现在好多了,早上疼得厉害。”话音未落,只听阿牛肚子里咕噜咕噜一阵响。
      也难怪,早上就喝了碗粥,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胡蝶笑着搀他起来,桌上已经摆好了四样小菜。
      “哎呀,你还买菜了啊,辛苦你了。”
      胡蝶浅笑道:“不是我买的,是人家送的。”
      “送的?”
      “是啊,”她别有意味地道:“恭喜阿牛娶了新媳妇啊。”
      阿牛怔了怔,忽然满脸通红,抬腿就要往外走。
      胡蝶忙拉住道:“你去哪里?”
      “我……我去跟他们说清楚。”
      “说什么呀?”
      “说你不是我媳妇。”
      一把将他拉回来,胡蝶哂笑道:“不是你媳妇怎么和你住在一起?”
      阿牛怔怔地道:“可是,可是……”
      “可是,可是,”胡蝶嗔道:“女儿家的名声就不值钱吗?”
      阿牛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怔怔地坐回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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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鸾帐,红嫁衣,红盖头,火红的盘金龙凤蜡烛映着嫁衣上金线绣的蝶恋花熠熠发光。
      胡蝶坐在红鸾帐里,盖着红盖头,垂眸,从盖头下面看着自己莹白如玉的双手。
      火红的凤仙花汁染的指甲,衬着晶莹的纤手,连她自己看了都心动。
      头上的簪饰有点重,但是这有什么要紧呢?今天她要嫁给她最爱的人,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薛醇说过,他要给她一个最隆重奢华、浪漫惊喜的婚礼,可是,刚才的婚礼究竟是什么情形她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唯一的感觉就是晕眩,幸福的晕眩。
      不知道是否天下所有的新娘都这样晕眩?
      一阵轻轻的脚步打断了沉寂,一双绣金靴子出现在红盖头下,一把金色的秤杆子轻轻挑起红盖头。
      有人在旁边大声喊着:“称心如意~”
      胡蝶缓缓抬首,绣金靴子,绣金大红新人袍……倏然,她惊呆了——新郎竟然不是薛醇,而是阿牛!
      阿牛头戴着新郎冠,憨憨地笑着。
      “怎么会是你?”胡蝶颤声道,冷汗湿透了嫁衣
      阿牛诧然道:“本来就是我啊。”
      胡蝶努力地想了好久,好像真的是要嫁给阿牛的。
      喜娘过来,将两人扶到床上坐好,然后端上酒杯,笑道:“请新郎新娘饮合卺酒。”
      胡蝶怔怔地接过杯子……忽然,她发现薛醇就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们,手一颤,酒杯落地摔成粉碎。
      薛醇转身走出新房,胡蝶忙起身去追,再不管阿牛如何叫她。
      “薛醇,薛醇,你听我解释。”
      薛醇停住脚步,冷冷地转过身道:“恭喜你们白头偕老。”
      “不,不是这样的!”胡蝶大声叫道。
      “合卺酒都喝了,还能怎样?”薛醇冷冷地转身离去。
      胡蝶慌忙追过去,她知道自己的轻功比他略好一点,但今天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始终差那么一点距离。
      “薛醇,薛醇……”
      泪水浸湿了枕头,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为她擦去泪水。
      胡蝶骤然从梦中惊醒。
      月光下,阿牛正怜爱地望着她,见她醒来,柔声道:“你做恶梦啦?一直在哭。”
      心儿轻轻一颤,温暖而粗糙的轻抚带来一瞬间久违的安稳感,然而,仅仅是一瞬间,胡蝶就从迷惘中清醒过来。
      “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她悄悄避开阿牛的手低声说。
      “哦,”他又躺回地上的铺盖里,道:“再多睡一会吧,天亮还早。”
      仍在为刚刚的梦魇心潮起伏,胡蝶没有回应阿牛的话。
      也许薛醇是不得已才独自离开的——这样一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头多了一丝痛痛的甜蜜,虽然非常渺茫,但是,只有这样想,才能让心底的疼痛稍稍好一些。
      人有的时候,不是不聪明、不是不理智,是不愿意聪明起来、理智起来。
      夜夜从梦魇中哭醒,夜夜的梦魇都是薛醇,胡蝶知道那个人已是心头的朱砂一点。
      自从阿牛搬进来打地铺,每晚都会在她泪湿枕畔的时候轻轻将她从梦魇中唤醒,然后为她拭去泪水再睡。
      阿牛很快就又睡着了,均匀的鼾声在静静的夜里给胡蝶带来一丝不能言喻的安心,每每,她也在这样的鼾声中辗转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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