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公主篇第五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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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红叶一点点变作枯黄，然后破败地飘落下来。天慢慢凉了，却凉出了一份萧瑟之意。也许人的感情就像这天气一般，总有四季轮回，冷热交递。从夏的炎热中醒来，慢慢进入秋的泌凉，乃至冬的冰寒……
冯腾去北市工作原来已有四个多月了啊！静初坐在窗前，手中的毛线针熟练的穿梭交织，神思早已飘到远方那个陌生的城市。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有多久了呢？她又有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呢？……当空间隔开了距离，时间拉远了记忆，思念就会像洪水过境，将她淹至没顶。
于是，她每回打电话都要问他：“你何时回来？”问得多了，自己都觉得自己烦。而他捱不过她的乞求，匆匆回来，风尘仆仆之余脸上尽是疲累，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他又被一通电话叫了回去，然后就是充满歉意的对她说：“小静，对不起，新公司刚成立，所以……”在愧疚的道歉后，他会从远方寄来一份致歉礼，随礼物总会附上一些鼓励她外出的话：“听说南市的美术馆这周开展，有你喜欢的画家，去看看吧。”或是“XX电影听说很好看，抱歉没法陪你，附上电影票两张，跟朋友一起去吧。”……
周而复始，一再重复。于是，她开始恨起那通电话，开始猜忌着打电话的人。为什么他不明白：没有他的陪伴，她去哪里都会觉得孤单单的呀！慢慢的，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已很久很久不再要求他回来，也很久很久不再打电话烦他。不知他，是不是松了口气？
慢慢的，她开始习惯于守候，静静地守候在电话前等他的一个声音，一边默默地用相思织成一条长长的围巾。
“你这个笨蛋！”她不知被小关骂过多少回，劝过多少回，“就算你听那家伙的话不肯北上，他又没限制你不准出家门，甚至于还鼓励你多到外面走走的吧？！你干嘛自己成天闷在家里！难道除了他，你就再没有别的可以喜欢的东西了吗？”
对不起，小关，我真的没有比他更喜欢的东西了呀！静初慢慢垂下眼睑，将脸埋入手中黑蓝交织的围巾。有时候，不用小关骂她，她自己都恨着自己的懦弱。
明明多想跟在他身边，明明讨厌只能守在电话旁的自己，却没有勇气对他说出口。他真的喜欢她吗？否则如何忍心让她孤独一个人？两个已订婚的恋人却久久不曾相见，相恋怎会是如此情境？她并不真的笨，只是不敢去找答案罢了。
静初用牙轻轻咬断线头，站起来抖了抖手上的围巾，将它轻轻折好放入袋中。她拎着袋子慢慢下了楼，沿着熟悉的小路穿过空地，打开聚丰杂货铺的后门，然后习惯性地对着一室空旷皱眉，再踏上会响的木梯，走上他以前住着的阁楼。
阁楼里打扫得很干净，就像主人从未离开过，只是多了很多她做的手工物件。织绵杯垫放在小方桌上，毛绒小熊布偶在床头微笑，以他为原型画的花泥画镶了框挂在墙上。还有布制纸巾套、垂着中国结的钱包、十字绣抱枕、毛线手套……这里就像他与她居住多年的小窝，这个念头令她每每踏入阁楼就会开始微笑。
冯腾临行前将杂货铺的钥匙交给了母亲，请她帮忙盘出去。不知为何，母亲一直没有找到好买家。静初从她那儿要来了钥匙，从那副花泥画开始，每次她又在等待中完成了一件手工，就会拿到这里来。一点一点地，塞满。
静初拿出袋子里的新围巾，正要挂到衣架上，手指上的戒指从镜子反照出一道刺眼的光。她心头一窒，嘴角的微笑慢慢消失。不行！她将手掌伸到唇间，可无论咬得多疼，眼睛仍然开始模糊。“呜……”她再也忍不住，扑到床上痛哭起来。
哭累了，她的心情奇异地轻松。仰躺在床上，望着冯腾以前望过的天花板，那个早该下的决定终于有了决心。她慢慢坐起，炯亮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对！她要去北市找他，虽然他反对。
可就像小关说的那样：爱他是她的事，与他无关……
风从树梢间掠过，带起片片枯叶的同时，还将冷意灌入人们的衣领，直寒到心间。
静初站在雕花铁栏前，将纸袋紧紧抱在胸前。袋里装着那条黑蓝色围巾，想到冯腾围上它的样子，她微笑着抱得更紧。
一路北上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火车，当她好不容易按他曾给过的地址找到这幢公寓楼时，却失望地发现他并不在。更悲惨的是：他的手机关着，怎么都打不通。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她安慰自己说。也试过跟门房阿伯要求到大门内找个僻风处，让她多些等待的精力。可是，被拒绝了。
“对不起，我们不能放陌生人进去。”
“我是305室冯先生的未婚妻，不是陌生人啊！”她轻轻摩裟着戒指急急道。
“未婚妻？”门房阿伯皱起白眉，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305室的冯先生经常跟我聊天，没听说他有什么未婚妻啊！”他转头对门户内的一个小伙子低声问，“那个经常与冯先生一起回来的杨小姐不是他的女朋友吗？怎么又冒出一个未婚妻？”
里头有什么低低的回应与笑声传出，静初咬了咬唇，没再说些什么就退了出来，就这样默默地站在铁栏前。
四个多月她都等了，还差这点时间么？……
她深吸了口气，顿觉得胸口不再闷闷的。他说要当她的骑士，他一定会誓死保护公主的，他说要为公主冲峰陷阵呢……所以，她相信他，她会等他来，亲手为他围上给他织的围巾。稍嫌冰凉的纤手紧紧抱住胸前的袋子，就像抱着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阿腾真慢……她噘噘嘴，在心中扮着鬼脸。下次要跟他说，不许再让她等了。她在脑中勾画着他向她赔礼，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说：“让小静等久了吧？真对不起……”的情景，甜甜地笑了。
深秋午后，太阳总是走得特别快。才没等一会儿，天就灰蒙起来了。她揉了揉鼻子，不肯承认时间的流逝。远远的，一辆车驶近，车上下来的人不正是那让她等了许久的冯腾？
她高兴地正想上前抱怨几句，却见跟在冯腾身后下车的杨清荷，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向铁栏这边走来。
成熟、稳重、内敛、深遂……这是冯腾吗？记忆中那个阳光男孩的笑容呢？那原本明亮清辙的眼眸多了许多她看不清也看不懂的东西，让她不由自主地却步不前。
静初下意识转身，缩到门房后侧，盯着铁栏前话别的两人，暗暗骂着自己的莫明其妙：林静初！你干嘛要躲起来？出去啊！
正要迈步，娇柔的女声从那边飘了过来：“阿腾，？”
小公主？说她吗？静初缩回脚，伏在墙边凝神偷听。
冯腾没有理她，走到门房前的邮箱处翻找着305室的信件。杨清荷不死心，跟上前道：“你不觉得你这好人做得也太过头了吗？人家老妈不过管得严了些，你就见不得人家小姑娘哭丧着脸，该不会真为了让她自由搭上自己的下半生吧？”
“别胡说。”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却没有反驳，令一丈之遥的静初心直往下沉。
“对哦！最近林家小公主好像都没打电话来了吧。”杨清荷猛一击掌笑道，“估计她应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这样最好，你这骑士总算可以休息休息，就等着她的王子出现来换手啦！”
冯腾闻言不知为何脸色阴骛，甩上邮箱门就下逐客令：“明天还有两场签约会要参加的人，快点回去休息吧！”
“是是是！”杨清荷转身笑着离开，直至冯腾进了公寓，静初仍靠在门房后侧墙上动都没动。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他总鼓励她出去走走却不肯陪她，怪不得他让她一个人带着思念守候，怪不得他看她的眼中总有那么一丝情绪，她现在知道了，那叫——为难……
“呵呵呵呵……”她抚头笑着，笑得激烈了，慢慢从墙边滑坐下来。纸袋被丢到一边，黑蓝围巾从袋口滑出一角，她愣愣地望着这条辛苦织成的围巾不知在想什么。慢慢抽过围巾，抚着上面一针一线织就的温暖，“啪！”有什么东西轻轻滴落下来，将黑线浸湿。
当浸湿的部分从黑线扩散到蓝线时，静初终于有了动作。她从手提袋中摸出手工用剪子，摸着剪身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左手将绑成粗辫的长发捋到身前，她咬紧了牙，却发现握住剪子的手微微地开始颤抖——
不行啊！你还没有清醒吗？他那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还不舍什么呢？
“咔嚓咔嚓！！”剪刀有脖项间有力地咬合，剪断的，何止是她留了多年的长发？心好痛！那剪子是不是也在她的心上剪了个大缺口？所以她才会这么痛？
如果这痛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她就必须勇敢地承受！她不要再成为别人同情的对象，不要再让冯腾露出为难的表情。这种施舍的“爱情”，她不要！
发，终于完全剪断。古人说结发夫妻，夫妻结发。她已不可能与他结发，留着发又有何用？她握住前一刻仍生生长在头上的发辫，将它一同与围巾放入纸袋中。 最后一次摩裟着订婚戒指，她慢慢将它褪了下来。
用手背胡乱地擦去脸上不知何时奔流的泪痕，她又一次站在门房阿伯面前，努力微笑：“阿伯，拜托你！请帮我将这个纸袋交给305室的冯腾先生好吗？”
“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阿伯望着她苍白的脸，担心道，“冯先生刚刚回来了，我打内线问一下，你自己上去找他好了。”
静初摇摇头，将纸袋交予他，握紧的左手心张开，那枚订婚戒指在她的手心留下一个深深的痕迹。
“还有这个，麻烦你了。”她抿唇将戒指丢入纸袋中，后退两步向阿伯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又一阵风吹过，她缩了缩脖，拉紧了衣领。现在才明白，原来秋天也可以这样冷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公主篇第五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