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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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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冰在巴黎的清晨里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满怀的蔷薇跑到屋外,慢悠悠拍了照发了微博,才打起精神边化妆边解决早饭,床上被子枕头狼藉一团。
巴黎的教堂都有些年头,齐人高铁栏叫藤蔓挤满,掩下锈迹,蔷薇浓浓烈烈的开。李宁玉胳膊上搭件呢子大衣,提着一只铁皮小箱子站在街角处,出神地看了许久。
工作行程一早安排满当,硬着头皮三两下看完,李冰冰吸口冷气,胡乱点开最近的时装杂志,冷不防两张甜蜜笑容偎依,撞得眼睛有点儿疼,急忙拿个煮鸡蛋在手里闷声剥。
李宁玉的高跟鞋敲出一串儿清冷回响,空荡荡的教堂里几缕光,注目她走到最前排的位置坐下。犹豫好一阵,才下定决心般取出本牛皮小书,慢慢翻到书签夹住的页码。
刚分手的时候,李冰冰指天画地,发过许多赌咒。跟那个人一起去过的地方统统划进黑名单里,伦敦、纽约、威尼斯、哥本哈根……还有巴黎。
分明,都是做不到的。
刚认识的时候,晓梦总爱捧着牛皮小本子,兴致勃勃追在身后,一声声的“玉姐”。嘟囔着哪天仗打完,一定和玉姐出国玩玩,伦敦、纽约、威尼斯……还有巴黎。
分明,都已经盼不到。
李冰冰换上定制的长裙,眼角细纹仔细盖住,笑容完美出现各路镜头下。接连多家媒体采访,无不应对得体,神采飞扬,所有焦点都聚住自己一个人。一切顺理成章,又好像哪里,觉得不应该。
这样的日子里,是不是不应该——一个人?
所谓的工作笔记被李宁玉捡到时,顾小姐头一回展示了何为面无人色。里面大大小小素描,有认真工作的、有蹙眉训话的、有无奈浅笑的。还有抚着酒杯的,一点醉眼迷蒙。
眉眼倒比本尊更生动些,都是那叫做李宁玉的——同一个人。
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更多不服气。说开始的时候轮不到李冰冰做主,结束的时候也不是李冰冰宣布的杀青。那个人两手空空说走便走,还不忘转过头来,含着福气的双下巴扬一扬:“再见。”
怎么偏偏喜欢上这样的人呢?
顾小姐一双狐狸眼,数不清的鬼主意。当初为情报执意要在玉姐手上断送性命,末了末了,还要留下话,还要迫着玉姐原谅自己。娇小姐的跋扈做派,从来任性可恨。
可偏偏就这样的人,还要盼着去喜欢。
认真说起来,也不过五年时光,便走出天真岁月到最后。
没了过后。
唯剩回忆,挣扎不老。
有时候并不需要一辈子,就能过了一辈子。
一直忙到晚上才腾出时间扒拉些东西填肚子,车子开到塞纳河边的时候,李冰冰抓着面包喊了停。浓妆长裙立河边有些招摇,背后灯火汲汲来往,都及不上那人眼神闪亮,情话似蜜,彼时珍重,此时廉价。
不也就这么走了么?
初秋的巴黎尚余暑气,李宁玉仍觉出冷,就着斜阳穿好大衣,依旧提着她的小箱子,慢慢往车站去。晓梦总这般擅自做主了李宁玉的生活,可知有今日?可惜了吴志国费力安排,只是如今的李宁玉,去到哪里也都将活成同一个样子。
到底还是要回去的。
新桥是塞纳河上最古老的桥。仿佛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当理直气壮盼着不老。
游船开近前来,并不沉默,船顶的灯忽而一转,晃得人有些儿恍惚。
桥那头的人,手里半截面包,浓妆长裙遥遥来望。望这头呢子外衣,瘦长身影,提一只铁皮小箱子。
恍惚才一瞬。
像一天也是一瞬,一天天过去得可快可快。
周迅第一天进组,化小巧的妆,改过的制服仍显得有些大,带轻佻跳进办公室,对着李冰冰笑眯眯:“玉姐早,玉姐好。”
李宁玉眼也不抬。不知如何,隐约又怕冷落了顾晓梦的热情,终是淡淡的应:“早。”
船很快的走远。
新桥两头。站着一九四七,二零一四。
两个五年,一个六十七年。
它们都把蔷薇开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