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是北上草》一九三四

4、第 三 章

　　李争尘对这一问三不知的少年颇是无奈：不知常识，不知来历，不知目的，知的只一点：他叫莫名。李争尘本是豪侠之辈，观此子，觉其亦非为恶之徒，必有奇遇，方才落难于此，只可惜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只怕帮不上他什么；转念想想，便去寻了楚无花，让他将莫名收作帐下侍从。

　　莫名听闻此事，长出一口气，至少短时之内，衣食无忧。

　　他却不知：从和平年代到兵荒马乱，这个世界将给他怎样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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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郡城中风波暗涌，今日中午，有零星的北天关败兵残将陆续进城，带来战场上的消息：“铁城”失守了。

　　郡守府衙早就乱成一锅，郡守，总兵，师爷，洛郡城中显贵泰半在此，群虫无策，防，怎么防？打，怎么打？挖沟筑墙，时间不够；调兵增援，时间不够；招兵买马，让没打过仗百姓的去挡那盛族铁骑，简直是屠杀；间有慷慨陈词，立志殉职的——殉有个屁用，欧项心中暗骂！

　　人是铁，饭是钢，虽则兵事紧急，晌午一过，肚子催得更急，欧项心中烦恼，遣众人吃饭。这一上午只发了一道令：洛郡守军战备。想及此，更恼得连饭也吃不下。索性上街查看民情，突见一士兵衣衫褴褛，身染血迹，急上前问：“你从哪里来的？”

　　那士兵见他穿着官服，吓得两腿抖成了筛子：“将，将军，我不是逃兵啊，实在是让盛人打算了，整个北天关，什么都没了啊！”

　　欧项一听，心中大惊：“你……走了几日来这里？可是骑马？”

　　那士兵普通跪地：“小人，小人只是个帐前卒子，是我家将军中箭，我才骑了他的马啊！那马半路就累死了，小人又走了二日才到，大人！我不是逃兵啊……”那士兵死抱住欧项大腿，哭得涕泪横流。

　　欧项听闻此言，只觉眼前发黑：这北天关只怕失了不只两天了！那些将领，死得死，逃得逃，竟连战报，都是假的！！

　　欧项转身急走，却被脚下兵士抱得死牢，顾不得斯文，大骂道：“再不放开，便是死罪！”

　　士兵连忙放手，再抬眼，欧项竟是跑出去了。

　　刚被放下去吃饭的诸人，只觉得一上午头晕脑痛，连个甜咸都吃不出了，贪恋这一会功夫，缓口气来，忽又听郡守急传，硬着头皮进了议事厅，但见欧项满目红丝，吐出了十一个字：“战报有误，北天关失守四日了！”

　　总兵舟滔闻言即知：大势已去！

　　师爷叶开，虽是酒色之徒，绝非尸位素餐，听了这话，他后退两步，跌坐椅上，缓缓闭眼。

　　偌大的议事厅，一时寂静如空。

　　舟滔拍案，道：“舟滔军旅八载，今日是我尽忠之时，城在人在，城亡我亡！”

　　欧项眼有泪光，默然不语：死抗虽能撑个一日半日，可盛人凶悍，只怕百姓遭殃，若是投降，那北格勒，偏是个言而无信之徒！

　　叶开终于睁眼，扑通跪下：“欧大人，这些年，我负你良多，今日但有一请！”见欧项不语，又道：“请欧大人命舟总兵带洛阳守军护送大人与百姓撤退！下官自去开城门迎那北格勒入城！”

　　欧项眉头紧蹙成川，仰面向天，泪水还是止不住地留下……

　　相识七年，这三年更是亲密更胜朋友，反类夫妻，那么花街柳巷，风流倜傥的一个人，为了自己，已是收敛许多，当年之事，酒后之乱，本就是二人责任，若不是自己身有异处，又怎会有了叶儿……自己这三年，倒是有些欺他太甚……如今，如今，他这是要保全自己名节性命！想及此，欧项扫视堂上众人，皆面有戚戚，命道：“来人！给我把这个狂言妄语的叛徒绑起来！”

　　众人俱是一愣，有个上年纪的衙役最先反应过来，三下五除二把叶开绑了个结结实实。

　　“劳烦舟总兵将此人带至中京，问他个渎职之最！若是他有牢狱之灾，小儿欧叶就烦劳总兵代为照料。”欧项边说，竟向舟滔一揖到地。

　　舟滔这才恍然大悟：早知此二人作伴赴任，同居一院，必是情同兄弟，如今生死关头，竟抢着送命！

　　叶开亦明了欧项情意，心中苦痛，有如刀搅，偏无从言说，在地上挣扎不已，四目相对，两心茫茫。

　　欧项不忍，偏过头去，吩咐衙役将叶开打晕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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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个日出，到下一个日出，总是十二个时辰，不论多少生灵逝去，都不曾停留惋惜，亦不曾感叹哀伤。

　　叶开醒来的时候，已是星光满天，马车颠簸，知必是赶往最近的供兴群。瞅瞅身旁，两岁的儿子谁得正香，稚嫩的脸庞上，依稀有着那人的影子。叶开胸闷，好似承受着万钧之压，几要喘不过气来，终于一声嘶吼，就像那草原上失去伴侣的狼王，孤独、悲壮。

　　同是一轮皓月当空，多少男男女女将在今夜生离死别！

　　此时此刻，洛郡城中，水深火热。

　　酉时三刻（相当于下午六七点），有探子来报，远处可见尘烟滚滚，盛军将至，欧项一声令下，关南城门，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洛郡四十万百姓，尚有十万滞留城中，三万驻军，一万于日前支援北天关，有去无回，五千骑兵，一万步兵，赶往供兴布防，另有三千步兵负责吸引追击盛军，保护撤退百姓，城中，只有两千兵力，而他们肩俱的却是死守二日，为供兴争取布防时间的重任！

　　欧项立于城墙之上，亲见城楼之下：城门缓缓关闭，人群疯狂的涌向那最后一线生机，五排士兵列起的人墙，几被冲散，有父母兄弟一门相隔，痛拍垂击，跪地嚎啕。

　　往北望，洛城尽揽眼中，这颗塞上明珠，竟要亡在自己任上！

　　城中宽阔之处，俱是列队整齐的青年，他们自愿留下，以死相博，为自己的亲人，为身后的万万同胞，争取生的希望！

　　大地隐隐颤动，那是它对盛族铁骑的畏惧；在曾踏平“铁城”的猛兽面前，洛城只如蝼蚁；虽是蝼蚁，却也是誓死一搏的英雄！

　　茫茫草原，雄鹰如往日般翱翔，天边最后一点红幕退去，血的帷幕才刚刚开场……十五万骑兵蜂拥而至，将洛城团团围定，恰如无数蚂蚁，争先恐后地啃食无力的大象。

　　繁华垂暮，一个时代的哀号，从这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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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啊对不住，生子剧情总要交代一下。。。。==~
啊啊。。。还有那个，舟上，不好意思，让你炮灰了，当时缺个炮灰总兵，就进游戏房里撒么有什么熟人，一眼就看到你了。。。这个人物能活多久。。我还不知道啊。。。
偶像+叶开=欧叶=哦也！
我对古代的官职没有任何研究，随便给了舟滔一个总兵职务，一查，竟然相当于司令！额的神！
我不喜欢战争，所以不直接描写血腥场面。。。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