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迹途》风溯君

63、*五十五*

　　左迹缩在他的工作室里，手里摩挲着一个耳置式通讯器，他把玩着那个通讯器，许久之后，将它戴在了耳朵上。

　　那是一个军用通讯器，只能单方发起通信，信号非常强，通常是上司派给属下的东西。左迹知道只要他一按上面的按钮，斯蓝就会接收到他的消息。他的手指在通讯器上摩挲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他摘下了通讯器，重新塞回自己的口袋里。

　　左迹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刘絮灵小时候穿的，刘语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亚人类只是表示了惊讶，便没有再理会。刘絮灵告诉左迹，他爷爷最近被徒弟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一得到空闲一定会来仔细研究他这个亚人类。左迹一个人住在最靠近机器人仓库的工作间，基本不回刘家人居住的宅子里，羽珊每天会给他送来食物和衣物。他在工作间外给自己开辟了一个小小的浴室，用来清洁。K作为他的专职保姆，成功从刘絮灵身边被转移到了左迹身边。

　　刘絮灵知道K的最高指令人是他，然而他总有一种感觉，觉得K听左迹的话更多一些。K甚至会自己上网搜寻亚人类的正确“抚养”方式，为左迹准备各种各样的食材。如果没有一次随意的问话，刘絮灵都不知道K网购东西的行为居然是他自行发出的。

　　左迹在研究了三天图纸之后，终于正式加入了“赫拉”的改进工程中，“赫拉”这个名字是左迹取的，他告诉刘絮灵，赫拉在他的文明里，是一个神话里天神的妻子。也是她和天神一起创造了万神。刘絮灵对这个名字很满意，直接抛弃了赫拉从前的编号。

　　左迹决定改进感念式操作系统。

　　现有的操作系统主要依靠人体芯片对人脑的简单指令的读取和处理，刘絮灵身体里有一块专门为赫拉准备的芯片，左迹为了实验方便，用机器人仓库中的一个“实验员”P代替刘絮灵控制赫拉，完成简易的操作。

　　赫拉现今能够完成的只有明确含义的指令，和一个巨型机器人差不多。但是机器人的制造远比大型机舰的制造容易。赫拉有辅助控制系统，手动控制系统和感念式操作系统，当左迹真正接手这个工作时，他才发现刘絮灵所设计的感念式操作系统必须依靠辅助控制系统和手动控制系统的部分功能才能完成。左迹让刘絮灵为他示范了一下。

　　刘絮灵进入赫拉识别身份完成后，眼前便出现辅助控制系统的参数模板，左迹通过控制中心的显示屏能够看到刘絮灵的视野。刘絮灵通过脑波能够传递出一系列命令，让赫拉完成攻击、防御、保护等多种任务，但当他从赫拉上满脸笑容地下来时，看到的却是左迹皱眉沉思的脸。

　　“说实话，如果你让P坐在那个位置上，人工在控制中心手动控制也完全能够达到那样的效果，”左迹毫不客气地说，“而且那样更为安全。”

　　刘絮灵挠了挠脑袋说：“我知道，但是……人的确在许多情况下比机器反应更快，控制中心的人员不会用现场的断决力。现在的许多大型军事技术里用的就是控制塔控制无人机舰的方式，那样的容错率非常低，而机舰损耗度相当大，控制台的局限性很高。”

　　左迹点了点头。目前军队里的主要战术机舰还是人控的，这他知道。斯蓝就驾驶过机舰……

　　左迹晃晃脑袋，说道：“我有两个设想。”

　　刘絮灵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

　　“一是放弃赫拉机体内的感念式操作系统——”

　　“这不可能！”刘絮灵大叫了起来。左迹解释道：“赫拉的体型太过庞大，移动所耗费的能源非常多，哪怕是在太空环境下，她也不能完全发挥出现有感念式系统的本事。你的感念式操作系统事实上是战斗型的操作系统，这对于赫拉来说就像是个强大的小脑配上了笨拙肥厚的身躯。我们可以把她的小脑改进为真正适合她的控制型感念操作系统。”

　　“控制型？”

　　“没错，即是把赫拉发展成一个重吨位的高射力航母。”左迹在刘絮灵困惑的眼神中继续说道：“控制型感念操作系统需要一个人——姑且称作控制母体，以赫拉全视角监控图像输送入其脑中成像，全方位控制，这才是交互式的感念式操作系统。当然，如果你能最爱创造出一个薇雅，我们也不需要人类了。”

　　“别开玩笑了。”

　　左迹耸了耸肩，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很大的空间，用来安置控制母体——他就是赫拉的整个大脑。”

　　刘絮灵一下愣住了，他仿佛是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你想发展成一支舰队？”航空母舰的最大存在意义，就是舰队。刘絮灵没想到左迹的野心竟然这么大。

　　左迹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不知道含着多少种意思。那一刻刘絮灵觉得左迹是个高大的男人和他一样，在思想上犹如一个巨人。

　　“第二种发展方向呢？”刘絮灵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保留赫拉的战斗型操作系统……改变外形。”

　　刘絮灵困惑地看了左迹一会儿：“什么样的外形？”

　　“人类最惯常使用和控制的工具形体——人型啊。”

　　*

　　斯蓝在普兰收到亚人类的那天获准请假，被普兰拉扯着拜访了兰家族。兰家族这一代出过几个非常有名望的后辈，一个是现今帝国最年轻的大法官俄尼里伊，一个是普兰的堂哥，作家菲涅夫。普兰像是个锦上添的小花，也获得了一些夫人的喜爱。

　　他的亚人类，曾经是俄尼里伊的亚人类。作为法庭代表，俄尼里伊不得不在第一部亚人类法案颁布的时候领取了一个亚人类。但老实说，他一点也不喜欢他们。普兰因此在生日这天收到了来自他哥哥的礼物——一个金发碧眼的亚人类帅哥，王子犹斯利。

　　斯蓝跟着普兰来到他的家族之后，对方家族的长辈对斯兰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任何一个有军衔的无特征人种都会在各种各样的贵族家庭里受到类似的热情迎接。而兰家族这样一个严谨的家族也不例外。

　　斯蓝没有在普兰家看到大法官俄尼里伊，他只看到了普兰的堂哥菲涅夫。普兰和他堂哥的关系不太好，反倒与那个冷酷无情的大法官哥哥相处融洽，这甚至让对方把贵重的亚人类送给了他。

　　普兰将斯蓝引进自己的房间。接着按动按钮通过传送带进入了另一个更加精致而小巧的房间。斯蓝几乎是下意识地意识到他即将见到普兰的亚人类了。

　　两人站在传送带上说话。斯蓝问：“他叫什么？”

　　普兰自豪地回答：“犹斯利。”

　　斯蓝猛地睁大了眼睛，惊呼：“你说什么！”

　　斯蓝对这名字不陌生。左迹刚刚进入他的研究塔后不久，“第一位”亚人类王子就诞生了。左迹曾惊愕而愤怒地指着屏幕上那被命名为犹斯利的亚人类称那是自己最好的伙计。斯蓝对左迹的一切如数家珍，当然不会忘了这位王子。

　　“犹斯利，你认识他？哦，当然了，他是第一位复苏的亚人类王子。”

　　斯蓝险些忍不住反驳说左迹才是第一位复苏的亚人类王。但他管住了自己的嘴巴。他迫不及待地走下传送带，进入那个小小的房间，看到了一个营养仓。

　　“你们现在还保留着这个东西？”斯蓝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

　　“哦，是的，听哥哥的私人亚人类护理人说，犹斯利的身体不太好，也许是因为第一个苏醒的缘故，他在适应大气上有很多技术性问题，他之后的亚人类都已经被科研人员调整——我是说，他们受到了科研人员的帮助。”普兰在看到斯蓝那令人恐惧的眼神后连忙改换了说法。

　　斯蓝紧皱着眉毛，说：“他在哪儿？”

　　“这、这边，”普兰将斯蓝带进了一个更小更封闭的空间，“他喜欢小的房间，喜欢看书，嘿，你听说过吗，亚人类竟然会看——对不起。”

　　斯蓝走进那个低矮的房间的时候就愣住了。他看到了左迹曾经对他描述过的房间——左迹的宿舍。左迹曾经告诉他，他和哥们住在一起，住在科学院给他们提供的房子里，但为了研究方便，他经常和罗伦斯住在一起，为了便于深夜研讨。斯蓝想象过无数次那个左迹生活的地方，却没有这一次给他如此直观的印象。

　　“这都是他自己布置的。”普兰耸了耸肩说。

　　斯蓝和那坐在床边翻看电子屏幕的亚人类对上了视线。

　　和任何一个亚人类对上视线都是一件神奇的事。斯蓝的人生中经历的最让人兴奋而激动的事就是和左迹对上视线，并且和他说话。

　　斯蓝在对方探究性而又带着些警惕不安的眼神中用亚人类的英文开口了：“你好，罗伦斯。”

　　普兰看到那个一向阴沉而萎蔫的仿佛时刻生病的亚人类王子，猛地站了起来，睁大了双眼瞪着斯蓝因爱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