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迹途》风溯君

39、*三十五*

　　左迹听到斯蓝的消息之后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水。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表情，刘絮灵有些不满。他用手肘顶了顶左迹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

　　左迹将水杯放到一边，问：“你想说什么？”

　　刘絮灵耸了耸肩：“我觉得他不会来找你了。你毕竟只是一个……我是说，你和我们的种族不同。也许他更像是丢了一个玩具……哦，当然你的价值很大——”刘絮灵想着该怎么措辞，但左迹的表情却没有更多的变化。他让自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刘絮灵忍不住叫道：“嘿，难道你就不觉得生气和沮丧吗？”

　　左迹面无表情地将地上零散的金属零件踢到一边，仿佛没有听见般说道：“我需要几块3*9米的钢板，还有一些齿轮和轴承……”

　　“我在说……”

　　“另外油也不够用了。我需要三块完整的5*6厘米电路板。一个加热器，一个工作台。”

　　刘絮灵终于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你不能解决我吃饭的问题，只能由我自己做了。”

　　左迹镇定地看着他。

　　刘絮灵没有差遣K去购物。这几天他也没有通过网络购物，以防被追踪。他留下K在这里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左迹坐在床沿，看着自己的膝盖发愣。生气和沮丧？刘絮灵说得没错，这些他都有。在刘絮灵开口以前，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大的留恋。研究塔的人让他有了研究生存下去的兴趣，但似乎总缺少了什么。直到刘絮灵开口问他。他知道自己的价值很大。对于研究人员来说，他的存在已经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生命体。他对斯蓝的吸引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性格多一点还是他身体的奇异多一点。

　　左迹以为自己是不会苦恼这些的人。但是事实证明他错了。事情从那天斯蓝吻了他就开始发生变化。不受控制的情绪几乎让左迹以为自己的复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完美，而是在大脑产生情感的那块神秘的中枢有了变动。

　　斯蓝没有来找他。左迹知道这样的结果的袁鹰可能有无数的可能性，但他依旧觉得有些沮丧。刘絮灵说对了。

　　K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陷入沉思的左迹。他的智商很高，如果不是刻意被试探，他根本不会被发现是个机器人。但是有些情感他是理解不了的，刘絮灵曾经测试过，他只能和人进行普通的交流，甚至能在做买卖的时候进行一些普通的“欺诈”活动，但一旦涉及到亲情、爱情，他几乎是一窍不通。因此他现在也不明白左迹究竟在想什么。K觉得人类实在是太复杂难懂了，无论是正人类还是亚人类。不过动物是否也有思想和情感呢？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只有一点K非常肯定。他对这个亚人类抱有好感。这似乎不在刘絮灵的探察范围之内。K对刘絮灵，还只有主仆的固定思路而已，却对这个亚人类抱有好感。K又开始深深思索起来。

　　刘絮灵还是搞到了左迹需要的东西。他和另一个黑衣人扛着大包小包进来的时候，左迹正在用他自己捣腾出来的设备建模。左迹管那个东西叫计算机。哪怕在这个时代，信息处理设备已经非常高段，左迹还是喜欢用自己所熟悉的东西，比如那符合自己手型的键盘。他灵巧而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屏幕用了全息投影技术，他不需要鼠标。凌空搭建的虚拟模型在他手指的挪动下很快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

　　刘絮灵指挥着身旁的黑衣人将东西放下，看了一眼他在摆弄的，好奇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烤箱。”左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对自己做菜的手艺实在毫无信心，他觉得除了生孩子，那简直是世界上第二大难以做到的事。但仅仅是烤焙，似乎就没有那么复杂了。刘絮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东西，忍不住坐在左迹身边开始观察起来。左迹建模没有花多长时间就开始搭电路。完工之后那初具模型的东西便呈现在两人面前。刘絮灵脸色古怪地看着那大箱子，问道：“你打算烤什么？”

　　“吃的。”

　　“营养剂？”

　　“不。面粉、蔬菜，什么都可以。”

　　刘絮灵目瞪口呆地看着左迹：“嘿，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现在只有贵族领取了亚人类，你们简直是个无底洞！”见到左迹疑惑地看着他，刘絮灵连忙解释道：“你知道现在植物和动物有多贵吗？海里的确有不少，但大多数具有毒性难以食用。为了物种发展着想，正人类很少打它们的注意，而陆地上残存的动植物几乎都保存在实验室里！你看到帝国的宫殿了吧？里面有一座世界上最大的花园，也是世界上存放物种最多的花园。如果没有特令，你连靠近都别想！”

　　“我知道你能弄到种子和面粉。”左迹毫无愧疚地看着刘絮灵。刘絮灵快崩溃了。他瞪着左迹说：“那需要钱。大量的钱。”

　　左迹耸了耸肩，依旧无辜地看着刘絮灵。刘絮灵僵硬地说：“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你让我支付的远远超过了我从你身上得到的。”

　　左迹仔细想了想，最后说：“我能帮你打银龙联共国的虚拟游戏。”没有等刘絮灵接口，他紧接着说：“我能让你升到大将。”

　　刘絮灵当然不会轻易听信左迹的话。这个亿万年前的古人类懂不懂目前的武器和军事战术很难说，而且他先前的虚弱着实让刘絮灵在左迹身上打上了“羸弱”的标签。这样的人，哪怕是正人类，都是绝对不适合参加战争的。银龙联共国的虽然对外宣称这是虚拟游戏，但事实上却是他们各个军区的军备竞赛场。斯蓝能在里面打出成绩，这个亚人类可不能。

　　但左迹说出那话的时候，刘絮灵依旧有了那样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那个Z真的是这个亚人类呢？

　　这想法很快就被刘絮灵甩到了一边。左迹没有收到他的答复，这几天便自行捣鼓烤炉。刘絮灵虽然没有长期养着这样一个黑洞的想法，但看到烤炉成型，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买了一些食材。左迹将一个面包烤得充满了风险，几乎造成一场实验事故，但最终还是成功了。嗅到面包的香味，刘絮灵可耻地流下了口水，决定在那个贵族将亚人类带走之前把这只烤炉劫下来。这里面所有的材料可都是他供给的！

　　*

　　“我听说生化部队里那群家伙把你揍得满地找牙？”卡洛斯踩着军靴冲着斯蓝直咧嘴。斯蓝端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身上是一件白色的军装。那是配备给生化医生的军装，军装上的军衔赫然是少将。斯蓝头也不抬，对卡洛斯说道：“说实话我倒觉得把你揍得满地找牙是个不错的主意。”

　　“嘿，你可是我提拔上来的。”卡洛斯不满地指出。

　　斯蓝将手里的全息板放在一边，交叉十指看着卡洛斯说道：“生化部队并不归你管，卡洛斯。”

　　卡洛斯站在窗边，听着外面操练的声音，咧开了嘴说道：“上一次去查过记录之后，你就不怎么热心于找你那小宝贝了。难道是玩腻了？”

　　斯蓝的嘴角扯了扯，说道：“如果你能在开始说话前把你那该死的录音设备关掉我也许会回答你的问题。”

　　卡洛斯耸了耸肩，无奈地将胸前的一个胸针扯了下来丢给斯蓝。斯蓝把玩了一阵那个胸针，弯起嘴角说：“你欠的风流债不少，卡洛斯，贵族夫人都想要在你身边留下点儿痕迹。”

　　“嘿，你知道我喜欢年长的女人，”卡洛斯回过头来，“这和你喜欢男人是一样的道理。”

　　“我不是只喜欢男人。”斯蓝皱了皱鼻子。

　　“哦，我知道，你还喜欢显微镜。”卡洛斯翻了个白眼，“你从来没喜欢过人类。如果不是那个亚人类，我几乎要以为你对我钟情了。”

　　斯蓝将那枚胸针随手销毁后，说道：“左现在比我想象的要安全。我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带回他，引来太多人的视线。”

　　“你找到他了？”卡洛斯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差不多。”斯蓝想起了凯恩先前带来的薇雅的消息。薇雅恐怕要气炸了。她以为是军方的动作，但没想到，军方的确参与了这一次的“劫持”活动，但真正带走左迹的人却不是军方。斯蓝几乎能想象到凯恩是怎么承受薇雅的怒火的。斯蓝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了莫大的威胁。军方的实力强到了让薇雅也必须动真格的地步。不惜暴露自己才能获取的仅仅是一个走失的亚人类的信息。这让斯蓝越发感到自己个人力量的渺小与微薄。他得知左迹安全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他，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那个“亚人类”米布还在军方手里，无论怎么说，这样一个普通人不应该因为左迹受到牵连。而斯蓝坐在这里的更大的原因，是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拥有势力。足够强大的、能够让左迹安全而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边的力量。

　　生化部队是一支很特殊的部队。它不属于军事部，仅仅属于各个军区。然而它却又不受军区的管辖。斯蓝所在的第三军区的生化部队，只不过是驻扎在第三军区，却不隶属于第三军区的长官。斯蓝的头上是单独掌管生化部队的上将韦拉。斯蓝虽然属于生化部队，但他的工作却囊括了治疗、研究、训练三大部分。治疗的对象面向整个第三军区。像他这样的生化医生，在这个军区里，还有两个。斯蓝正是因为那一次演习任务前推出了新的生化武器，造成大规模的敌方伤害，才得以建立军功升为少将。斯蓝事实上并不十分热衷于研究伤害敌人的武器。但他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

　　他需要一个稳定的，起码旁人无法轻易动摇的地位和头衔。贵族的身份对他来说实在太脆弱了，帝国不会为了一个贵族改变自己的决定，却会因为一个将军考虑自己的决策。

　　左迹现在在那个人手里，对现在的斯蓝和左迹来说，反倒是一个最为安稳的情况。

　　听完斯蓝的考虑，卡洛斯沉默了一会儿，重新笑了起来：“看来老头子这一次失算了。他本以为你已经丧失了对那个亚人类的兴致——他们都这么以为。看来只有我猜对了。那见鬼的亚人类已经让你献出了你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