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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病无常2 ...

  •   话音未落,只见那病鬼袖子一抖,一道寒光奔我们藏身的位置直扑过来,我哪曾料到这寒光竟然来势如此凶猛,大惊之下竟忘记了躲避,定身愣在了当场,皂衣人眼见此情形,急忙一把将我挟起,一脚点地带着我飞身朝后旋转,只听有一股风声随身而至,转瞬间一道刀气夹着寒光锐利无比,竟是直扑面门而来,我吓得不由闭上了眼睛,却听见“当”的一声清响,只见一柄匕首擦着我的辫梢儿整个儿没入墙中,竟是如插入雪堆中一般,仅仅只露一杆刀柄而已!
      惊魂未定之时,才发觉饶是皂衣人那样敏捷的身手,也只是堪堪躲开了半寸而已,而我棉袍的领口,也因利刃的寒气,生生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一片灰白的棉絮出来。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么,我只知道当感觉自己的手摸上脖子,才发觉原来十个指头,早已冷的如冰棍儿一般了。
      此时的皂衣人站在半尺开外,面色时青时红,双眼炯炯写满怒气,伸手一把拔出了墙上的匕首,握在手里冷冷笑说:“难怪这一路上我老觉着有人尾随,原来就是老兄你呀,好一手内外兼修的硬功夫,真真失敬的很,失敬的很哪!”
      我也看清楚了,原来那柄钉入墙体的匕首,不是别个,正是当日阿玛赠我防身,又被皂衣人拿来大开杀戒,后被遗失在黑店火场中的那一柄七宝匕首!
      眼见对面强敌如此挑衅,皂衣人一颗毛躁的心,反而就此冷静了下来,手持匕首站定身姿,冲着对面高声笑道:“我听兄台的口音,不像是满人,也不像是蒙古人,倒有像是几分河南来的朋友,在下听闻河南曾经有个名震江湖的习武世家,祖传一身以柔克刚的太极功夫,却因为这二十年间出了一个投靠朝廷的子弟,自觉无颜见人,从此全家迁往深山居住,不再过问江湖是非了,而那个不孝的子弟,外号仿佛是叫作‘病无常’的,不知兄台身为河南同乡,可否认识此位,英雄?”
      皂衣人言词客气,实则却是皮里阳秋满是讥讽,对面那人乍一听这番话,顿时语塞,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越发闷响如雷:“朋友果然好见识,不错,在下正是出身河南太极陈家,当年江湖人送字号‘病无常’的就是,现跟随鳌拜鳌中堂帐下,不敢妄称英雄,不过他老大人府上一名小小的看家护院而已,今日有幸在此结识苏克萨哈大人的公子,还有索尼大人的孙女,真真三生有幸,三生有幸的很哪……”
      我也曾听玛法的幕僚们说起过,鳌拜为了护卫自身安全,特意从民间招揽了一批汉人高手养在府中,名义上是看家护院,实则是他的一支亲随警备部队,每日按岗位轮流在府中各处巡查,个个身手非凡,一个人便是对付寻常三五十个侍卫也不在话下,只不过因为这批人的出身大多是些汉家叛徒,又多在江湖中浪迹许久劣迹累累,名声很是不堪,所以鳌拜一方面拿出大把的金银财帛来喂肥这群武林败类,一方面却也不肯轻易授予一官半职,唯恐这些人野性不驯向心不齐,反而会搅扰了他的大事业。
      不过鳌拜毕竟是鳌拜,身经百战老奸巨滑的主儿,他早就明白一旦日久,这群武林败类眼孔撑大,自然会心有不甘,不肯再屈居做看家护院的杂役,所以他用一个“善扑营管带”的职务为饵儿,高高悬吊起这群人的胃口来,声明无论是谁,只要能为相府成一件大功劳,就可直接拿下这套管带的出缺,眼前这个“病无常”,显然就是个爱权更胜于爱财的主儿,他不辞辛苦一路缀行跟踪,不惜伤了同伴的性命,为的就是自个儿捉我们两个或者其中的任何一个回去向老贼请功,博得抬藉封官,好一举摆脱富而贱的为奴生涯!
      而且既然是请功,就无分什么是死是活了,那心狠手辣的病无常此时此刻,心中必然是想过来直接取了我和皂衣人的首级,而我们此时背抵断墙,除了手中一柄匕首几只铁彪之外,竟是全无防身手段!
      果然不出所料,只见那病无常一句话未说完,已经背负着手,极闲散的迈着四方步子,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眼底暗压着一簇被皂衣人戳破身世的怒火,一步步向我们逼近过来了,如同一只将耗子堵在了墙角的老猫,先不急着吃,却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猎物死前挣扎的模样。
      眼睁睁看着一股死亡的腥冷逼面而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鼓中隆隆作响,一下急过一下,一下紧过一下,声声直如擂鼓一般,激打得我连呼吸都一声声急促起来了,脊背靠着冰冷的砖墙,全身竟是僵硬的毫无知觉,惟有领口漏出的一片棉絮丝丝蔓蔓,合着不均匀呼出的白气,吹在眼前仿佛飘落下雪片一般,零星几点飘落在我的睫毛上,微微激起些刺痒来,眼睛一酸,竟不知不觉滚落下一点儿无望的脆弱来。
      一路奔波跋涉,目睹种种生死离别,此时手捏着一柄失而复得的七宝匕首,我不但无法欣慰,打心底深处却不由得生起一股厌倦,手指绵软的几乎失去了气力。明明前一刻还置身于鲜花着锦十丈软红之中,为什么下一刻却已身在这濒临死境进退维谷之际了呢,为什么我就不能糊涂一点,懒惰一点,哪怕是蠢笨一点儿都好,为什么偏偏是我,就要面对这些叫人终日担忧恐惧,伤心落泪,乃至性命不保的境况,为什么我就不能像淳儿那样,裙摆曳地指不沾水的坐在香闺里头,绣绣花儿弹弹琴唱唱曲,过些饱食悠游的恬散日子,哪怕无喜,却也无忧无虑,总好过此刻眼睁睁看着别人来取自己的首级!
      泪水积压在眼眶里,反反复复来回打着转,终于忍耐不住坠落下来,烫得脸颊只是一颤,转眼就已冻结成霜了,随着泪水的喷薄,人却也渐渐冷静下来了,手捏着匕首柄上凸起的一颗红宝石,感觉那温润光滑的石头仿佛也是一颗心脏似的,碰在指尖上微微的跳动,跳动的感觉直叫我想起龙广海的手,也是这般的温暖,这般的贲张有力,有一种惹人心烦,同时又惹人心醉的感觉,慢慢的开始不仅是宝石心在跳动,手腕上牢牢拴着的珊瑚手串儿也跟着一起跳动,手串儿下我的脉搏也开始随着一点点跳动起来,那样扎实有力的,又那样悄无声息的,在阵阵沉稳的击打之下,叫我渐渐挺直了腰板儿,渐渐驱赶开心头的阴霾,掌心捏着匕首,渐渐发起气力,将刀柄攥紧了!
      是的,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就算是难逃一死,也要死得其所才行!
      就在我怀着一颗思念的心,暗暗鼓起了勇气,站前一步和皂衣人并排迎敌的那一刻,那形同鬼魅一般的病无常,离我们只有十步之遥了。
      龙广海,也许我很快就能回到你的身边了……
      随着我的一步迈近,才发觉那始终挡在我面前的皂衣人僵直的臂膀,也在微微打着颤抖,许是被我的行为惊到,皂衣人面色一白,偏头瞧着我,嘴唇翕动几下,仿佛满心尽是有话要说,却在一时之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冲他笑着点头,伸手一面擦着眼上的泪痕,一面轻轻捧过他的手掌,用食指一笔一划的问道:认识了这么久,有件事儿一直堵在心里,也许过了今日,就再也问不成了,趁着此时还有空闲,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讳呢?“
      皂衣人看着我写完,一双欺冰傲霜的眼眶也微微泛红,还不待我收回手指,他就反手一把拉了住,却不在掌中默写,竟是一俯身,将嘴直接凑在我的耳边,吐着温暖好闻的气息,用低沉的声音默默念道:“记住喽,我的名字是察斯切朗,意思是,雪夜里的寒星……”
      说完这句话,我只感觉他的手臂一把紧紧揽住了我的腰,将我平空抱了起来,继而感觉手臂一麻,只见他以闪电般的动作,眨眼间封住了我的七经八脉,我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全身僵硬如木,口不能言身不能行,只剩下一双眼睛和耳朵知觉尚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苍白得面颊上绽放开一个阳光般璀璨的笑容,贴在耳旁轻声说道:“别怕,一切有我呢……”
      就在这一刻,我感动疲乏如潮水般向我侵蚀而来,整个人虚弱到开始起了幻听,耳旁响起的分明是他的声音,却陌生的令自己心中也生出了隔阂,这个傻瓜,这个莽夫,这个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他为了救我,这是要去与病无常一决生死啊……
      可恨的是,此时的我,尽管心中燃着漫天焦急的大火,竟然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极小心地抱我靠在墙角坐下,看着他微笑着转身向前走去,听着对面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一步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坎上……
      也就在我的这颗心痛的急的快要裂开的时候,我只觉脚下一空,地面竟陡然裂开一个大洞出来,还没来得及多想,整个人顿时落了下去,眼睁睁看着察斯切朗的背影,空张着出不了声音的嘴,直坠坠就向下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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