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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芳芳14 ...


  •   听着他的话,我忍不住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玉淇,哪怕我们无缘结为夫妻,却也不必彼此仇恨……
      在一旁的左连城此刻显然已经猜出了玉淇的身份,我只感觉他轻笑了一声,从我身后伸长手臂,揽着我往怀中一带,沉着有力的声音随即响起:“瞧这位朋友面生的很,敢问一声如何称呼?”
      玉淇略一抱拳:“好说,在下白鹤门齐玉,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字辈。”
      左连城笑了一声:“既然是白鹤门的朋友,与我丐帮也算渊源颇深,难怪会开这等玩笑了,我左连城虽不是登徒子,却也自问不是什么八股道学先生,选娘子,这可是一生一世的事情,绝来不得半点勉强”说着话,双手轻轻环抱上了我的腰肢,将我温柔的搂在怀中,甚至感觉出他温暖的呼吸吹在耳畔,“芳芳肯委身下嫁给连城,这是连城的福气,连城何德何能,得佳人如此爱怜,敢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足一生的气力去呵护她,照顾她,只愿天凉的时候能为她暖手,暑热的时候能陪她泛舟,直到韶华远去红颜白头,正好彼此携手搀扶,蹒跚漫步,一道闲散于草长莺飞之间……”
      他这一番话,说得如此动人动情,玉淇却似乎毫不起意,背负着双手挡在前路,冷冷笑着说道:“若未闻帮主此言,真不知原来堂堂天下第一大帮的少年帮主,竟是如此情长之人,新嫁娘必定也是国色天香惹人沉迷,若非如此,帮主又怎么会明知新嫁娘乃是与我汉家不共戴天的满人,依旧要不顾帮众异议,坚持迎娶了!哼哼,帮主此举,还真真是离经叛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此言一出,仿佛凌空击出一记信号,在场的各路人士渐渐安静了下来,稍时片刻,只见人群耸动,微微分开一条道路,一身皂色长衫,阴郁如鬼魅般的莫长老,慢慢踱步走了出来。
      我心中一阵紧张,继而紧紧攥起了拳头,他们这是要提前发难了!
      左连城环抱着我的手臂轻轻用力,分明是要说,别怕,一切照计划行事!
      透过盖头灼热的红色,莫长老的步子眼看就逼近在了身前,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大殿之中原本已经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越发紧张了起来:“这位齐朋友虽然是外人,却正一语道出了我们丐帮上下的一致心声……帮主,自打您将这个满人女子接入总堂的那一天起,整个丐帮就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各位长老直谏的也有,郝大力血谏的也有,都在劝您决不能为女色所惑,忘记了国仇家恨,可是帮主您呢,您却始终都是一意孤行,不顾礼数当众与这个异族女子卿卿我我,更利令智昏,不惜以开除帮籍为要挟,逼迫各位长老舵主同意您今日这番荒唐举动,更是寒了诸位帮众的心……”说到这里,莫长老仰天发一声长叹,眼眶里隐隐有泪光闪动,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憔悴伤感,“老身追随上任帮主几十余载,自问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松懈,可是此时此地,眼看着帮主您越走越远,逐渐背离人心,弄得帮中群龙无首,逐渐成一盘散沙之局面,老身这心中,真是又痛又恨,恨只恨自己无能,对不起老帮主在天之灵,无法承担当日托孤之重任……”
      自古以来,凡一方大兴讨伐之势,阵前必先洋洋洒洒做一大篇声讨檄文,从政绩公务到人格品德,从起居饮食到闺中之秘,无不求尽详尽细,但求一一列数对方罪状劣迹,一直要将对方驳斥到体无完肤、一无是处,最后再扣上一口祸国殃民的大帽子才好,非如此,讨伐一方便不好打着正义仁义之师的旗帜,浩浩汤汤大行杀戮掠夺之能事,正大光明的替天行道了,这一番套路文章,莫长老虽是一介武夫却也深蕴此道。
      而身后人群中,那些怀揣凶器的帮众,也步步紧逼,逐渐开始蜂拥了上来,局势一下子变得格外紧张起来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在喜堂各处地砖之下,早已安排下无数桶火油,引信就排在八仙桌子的下首处,由每张桌面上都安排的一到两名敢死勇士牢牢攥在手里,只等左连城一声令下,一举引信点火,到时候,诺大喜堂将顿时化为一片大焦热地狱,另还有几十名刀斧手已经混进了人群中,埋伏在喜堂各个出口处,但凡是大罗金仙也罢,哪怕一时侥幸逃得出火海,也绝逃不脱刀斧手的迎门一刀。而左连城和我,早已在拜天地的香案下头安排了一条逃生地道,只等一时火起,即可带着颂平等人通过地道离开,到那个时候,这一切,就终于可以有一个定论了!
      想到这里,理智在这一刻,突然响起了声音,赫舍里芳芳,现在可不是你犹豫的时候!你现在,必须!必须作出一个抉择!要么是维护玉淇,眼看着丐帮落入乱党的手中,要么是硬起心肠,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行事,无论怎样选择,你都不能再犹豫了!
      我紧张的呼吸声也重了,心中暗暗忖道,当今之计,唯有继续婚礼,一直要到喜堂香案前头,方才能保证原定计划顺利地实施。
      形势危急,左连城却并不见一丝慌张,依旧温柔的揽着我,望着逐渐涌上来的叛徒,突然朗声大笑起来:“莫长老不愧为三朝元老,对我丐帮果然忠心耿耿,真叫连城钦佩的很啊!只不过……”拿眼一扫在场众人,“就不知这份忠心的分量,比得起筒子胡同一间三进带花园的大宅子,四个第一等的扬州瘦马,还有城南双槐树下的百亩良田,可还称得起了……”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一窒,除了莫长老面色大变之外,在场众人一双双狼也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们俩个,除了满腔杀机之外,微微流露出些迷惑来,我见此刻火候正好,心头微微放松,暗中拉一拉在一旁侍立着的大娘的衣袖,大娘会意,清了清嗓子启齿朗声说道:“除了那一些之外,还有红果园的两座精致别院,城西的三间当铺,一间古玩店,一间海鲜干货店,城隍庙闹市口一间酒楼,一间茶馆,一间珠宝玉石肆,更外在红果园的别院里头,还养着庆相逢戏班里的头牌花旦一人,十几个苏州淮扬买来的清俊姨娘,几十个黄花丫头,另外城东康庄子上还有田产百亩,佃户百人,资产约合百万两有余……”
      如今市口儿上,十两银钱能够一户中等人家过一整年的舒服日子,百万两银钱,几乎就是整个直隶省份的全年赋税了,丐帮上下这些帮众虽然都不穷,却也绝没有富到这个地步,这一番聚众做反,目的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富贵荣华,而眼看着居然有人比自己富贵如此之多,没有一个不嫉恨的牙痒红眼的,又听大娘接着说道:“这些,是莫长老在京城直隶一带的资产,另外山西还有五六家钱庄,山东还有七八家染坊,十余条来往津口太仓两地的货船,资产之众,一时难以估算,这些帐目资产,鸽堂一笔一笔,都有在案记录……”
      大娘提足真气,将“莫长老”三个字咬得一字一顿,此话一出,犹如一滴冷水溅入沸腾的热油中,一下子便炸开了锅,原本团团簇拥着莫长老的人群一下子散开,此刻针对的焦点,一下子转移到了莫长老身上,众人无不是瞳仁放光紧紧盯着莫长老,心中虽有怒气渐生,却毕竟没有发泄出来。
      我看火候已到,只差临门一脚,索性扬手揭开红盖头的一角,昂首挺胸,对玉淇身后那位彪形大汉,猛然间用满语高声喝道:“善扑营兵丁听令!”
      那个大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莫长老身上,乍听这么一声厉喝,条件反射般浑身一颤,双膝情不自禁扑倒在地,拱手抱拳用满语张口说道:“正红旗下齐格勒,听凭大人调遣……”
      这一切的发生实在出人意料,全场人一下子都愣住了,连那个跪在地下的齐格勒也愣住了,所有目光齐集在他一人身上,猛然间人群中爆出一声怒吼:“这是个当兵的满吧儿,不是什么白鹤门的,大殿里头混进满人来了!”
      这一声惊醒全场众人,大部分帮众对这一场婚礼的实情并不知晓,虽然看不惯左连城迎娶满人,却更痛恨曾经杀害过他们亲人手足的满族兵将,而且还是乔装改扮混进总堂的,一时间除了莫长老手下的叛众,上百名丐帮子弟群情激奋,喊杀着就要朝玉淇扑过去。
      “这位假扮白鹤门的满人,是由谁引进大殿来的!”左连城制住群情激奋的帮众,冲人群大吼一声。
      一旁立即有人高声答道:“启禀帮主,这两人乃是莫长老亲自接进帮中来的!”
      立刻有人在一旁高声附和,“没错,我也瞧见了,就是莫长老引进来的!”
      矛头直指莫长老,全场顿时陷入一片僵局,莫长老面上忽青忽白,兀自傲慢的背负双手,冲左连城冷笑道:“帮主若是想要老身的性命,只管赐一把匕首即可,为何要当着合帮弟兄的面儿,指使诬告,毁坏老身的清白!”
      左连城也是微微冷笑:“既然莫长老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么本帮主要按帮规对这两个满人加以惩戒,就请莫长老不要插手才好了!”
      说完挥手冲颂平说道:“将这两个人绳捆索绑,押至祖先祠堂之前,开膛破肚,点天灯祭旗!”
      此言一出,莫长老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一旁有莫长老的亲信见形势不妙,急忙前行一步,对左连城一抱拳:“帮主,这两人虽说都是满人,但并无作乱之嫌,若是帮主就这么将清白无辜之人肆意处置了,只怕有碍丐帮的祥和,对帮主大婚更有不利!”
      左连城露齿一笑,表情阴沉森然:“清白无辜,你哪一只眼睛看出的他清白无辜,既然你还要强辩,我就给你来个心服口服,来人啊,给我将这两个满人里里外外,好好搜个透!”
      立即有人得令应喏,十几个精壮小伙子如狼似虎,转眼间便把那个彪形大汉和玉淇搜查一清,自有人来向左连城禀报称:“启禀帮主,这两人身上总共搜出匕首两把,腰刀一口,锁子甲一副。”
      左连城攥着这些兵器,面冲着全体帮众冷冷笑道:“我丐帮大喜之日,前来贺喜的宾客居然身怀利器,好一个清白无辜!只怕是我们丐帮之内,出了卖主求荣的叛徒了!”
      全场哗然,只见颂平走上前来,冲着左连城微微黔首,继而朝在场众人朗声称道:“暗室操戈,自家弟兄彼此相疑,此乃大不祥之举,为表示清白,我颂某人愿意当众搜身,以示忠诚!”
      说着话,伸手便解开腰带,脱下长衫外衣,向众人亮开胸襟,证明自己从里到外,并没有私藏一件凶器。
      众人见他这样坦荡大度,齐声叫好,纷纷效法颂平脱下衣衫,以示清白。
      趁这个机会,大娘掩护着我,慢慢朝香案旁挪了过去,我偷偷回头观瞧,玉淇被人按倒在地下,蓬头散发动弹不得,却丝毫不见颓萎之色,唇边反而还若隐若现,有一丝笑容微微绽开。
      怎么会,为什么他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还能笑的出来?
      大娘却容不得我多想,只拖着我把脚下步子踏的飞快,我仿佛听见她轻声说道:“姑娘,这个时候,咱们什么也不能想了,惟有保住自家这条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与此同时,帮众已经大多褪去了衣衫,只还有莫长老,以及他身旁几十名帮中长老,立在当场,兀自不肯褪去衣衫。
      眼见帮众对莫长老怒目仇视,左连城反倒笑出了声,对颂平说道:“既然莫长老以及这些叔伯顾及体面,不肯当众解衣,那么颂护法”颂平赶忙应声上前,“劳烦您先带其他兄弟暂且出去,留下本帮主和诸位叔伯兄弟,就借着这个喜堂,趁着这个良辰吉日,让咱们大家把话说个透亮!”
      颂平一愣,有意还要劝阻,却被左连城摆手制止:“这些都是我丐帮的元老重臣,有些还是追随先父出生入死的长老,为本帮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不可谓不劳苦功高,他们今日之所以会这般行事,一定是我这个做帮主的行事多有亏待了,若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按帮规处置了他们,连城又与心何忍,倒不如今日开诚布公把话说清楚,但求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去除了嫌隙才好……”
      我站得虽远,也把左连城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暗忖,明明是要杀,还一定要杀得光明磊落,占尽道理人情,此人有如此心智,若不能为朝廷所用,他日一定祸患无穷!
      眼见颂平带领大部分帮众退出了大殿,偌大个礼堂一下变得冷清了许多,人声在大殿上萦绕回响,隐隐有嗡鸣之音,左连城身后有三五十名精壮少年,面对着莫长老那一群人,无语默默对峙。
      玉淇身旁那个彪形大汉,被按在地下,结结实实吃了几十拳头,到此时终于忍耐不住,用汉语高声叫喝起来:“老子是鳌公爷的手下人,你们若是敢伤了我一分一毫,管保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等他说完,早被制着他的帮众一记重拳打在脸上,半边脸庞眼看着就肿了起来,兀自还要大喊大叫,被玉淇用满语低声教训了一句,这才不敢出声了。
      左连城见此情形,面上冷笑,吩咐人说:“将那个年轻的放了,带来这边。”
      立刻就有人拖着玉淇,推推搡搡来到左连城面前,只听左连城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又是冷冷一笑,说道:“你那鳌公爷好大的胃口,居然敢来打我丐帮的主意,哼!哪怕我丐帮是豆腐渣,撑也撑得死他这头老母猪!来人啊,把这头满狗剥皮抽筋,打成礼包给他的主子送去!”
      “且慢!我有话要说!”乍一开口,连自己都吃了一惊,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飞身迈出了一大步,离开香案下头的逃生通道,已经很远了。
      大娘在案旁拉我不住,神色又气又急,玉淇在地下的笑容,竟也一下子消失了。
      左连城看着我,神色逐渐凝重,我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下的玉淇,大声问道:“如今你命悬一线,生死全凭左帮主的一句话,若是想活命,以下我问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老老实实仔细作答,若是敢有半点隐瞒,休怪刀剑无情!”
      玉淇挣扎着微微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瞧定着我,一张英气勃勃的脸孔又青又紫,分明还是那个我熟知的姑表哥哥,然而他的话语,却叫我寒的心中一窒:“我乃是受鳌公爷亲口指派,带着善扑营的官职任命来这里接受丐帮投诚的,我劝你这丫头还是莫要多费唇舌,省下些力气逃命去吧!”
      他的话片片如刀割,眼神冷漠如铁,我暗暗提起力气,站在左连城身旁,面朝着莫长老身后,拿眼一扫那些叛众,抿嘴轻笑一声,开口说道:“你们瞧这一个胆大包天的贼子,死到临头还要嘴强,哼,好一个官职任命,你不妨现在就把委任状拿出来,叫我们在场诸位也开开眼啊!”
      “委任状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带在身上!”听我这话,玉淇面色一变,身后那个彪形大汉赶忙大声喊道。
      我半掩着嘴,咯咯笑出了声:“这就奇了,既然是来接受投诚,却又不当场任命收编,敢问这世上那有这样傻的人,会无名无份的,白白把这一大片财帛人马拱手奉到别人手上!你们两个既然够胆只身前来,必定已是成竹在胸了,这里面就恐怕有些典故细节,是我们这些局外人不知道的了,你说是不是啊,莫长老?”
      听我突然发问,莫长老通身微微一颤,绛紫色的面皮竟也透出一抹死灰来了,我见他露出怯色,心头一喜,紧跟着步步紧逼上来:“据小女子所知,但凡善扑营的官职任命,必都是逢缺补进的,出一人方可入一人,将调一人方可升迁一人,这是官场的一贯格致,几十年来从无例外,而且近三年间,善扑营人数一直保持平衡,并未出什么空缺,如此一来,又那里来的什么官职任免一说!”
      “而且”我故意顿了一顿,满意的看见莫长老身后一群叛众面色开始发白,神情渐渐疑惑上来,“而且善扑营负责京畿戒备,一向只接收满族贵胄子弟,从管带到兵丁,一概都是八旗子弟,又怎么会有什么汉人将官统领满族兵士的道理!这两个人居然口口声声说什么带着善扑营的委任状前来,显然是诓骗伎俩!你们经历江湖许多年,怎么事到临头,居然会睁眼瞎一样的,被这两个毛头小子欺骗了去!”
      人群如开锅沸汤,陡然间沸腾了开来,一群人彼此张望片刻,团团围着莫长老,有人劈头责道:“莫奇,你我兄弟几十年,这一次也是豁出了性命跟着你起反,你可不能为了自家富贵,就把我们这些老兄弟的身家性命白搭上了去啊!”
      莫长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口气却依旧很硬:“那小女子轻飘飘的一番话,你们就信以为真,怎么我红口白牙说的话,你们就不相信呢,如今谁不知道,天下虽然是那个爱新觉罗小皇帝的,但鳌拜鳌公爷却做得了那小皇帝的家!委任状没有又能怎样,只要跟定了鳌拜公爷,待他日改朝换代,你们哪个不能算是开国元勋,到时候封疆辟土,哪一个不是异性王,光看着眼前这点儿利益,怎么能成大事!”
      “成大事是吧,莫长老果然高瞻远瞩,怕就怕这边大事未成,那边厢诸位叔伯兄弟的项上人头早已不保,尘归尘土归土,又往哪里去寻个异性王座来坐呢!”我抬手扶一扶发髻,极轻蔑的冷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人头不保!”待了片刻,人群中有人不安的问道。
      “哼,可天下谁不知道,你们那位鳌拜公爷最喜欢的,就是杀降,当年北固山一役,六万明军缴械投降,当夜未过子时,鳌拜一声令下,无论青壮病残,全部坑杀在安禾矿井之中,还有当年山东龙口一战,俘获明将十三人,兵士千余,也是鳌公爷亲自下令,用强弩利箭,如同牛羊一般全部圈杀瓮城之中,只为屠杀取乐!更有两年前直隶剿匪,匪首被内讧杀死,头颅由从人进献给鳌公爷以示投降,哪料到鳌公爷杀性大起,策使手下,将投降匪众以及盗户家属全部斩首,一时间血流成河,砍头的刀刃都被血烫卷了,现在其中一把就保存在鳌公爷府中,偶尔酒后兴起,鳌公爷曾抚刀亲口说过:‘老夫平生杀人无数,自问有三类人非杀不可,一类是誓死效忠本主,被俘获后宁死不肯投诚的,一类是战败投降,胆小怯懦不敢以身殉节的,还有一类就是卖主求荣,为自保不惜出卖同袍弟兄的,这第一类人虽然非杀不可,老夫却很是敬佩他铁骨铮铮,第二类人虽然可留可杀,但是毫无气节可言,留在世上也是浪费米饭,倒不如杀了干净,第三类人则最是无耻,不但要杀,更要杀得断根绝户,叫他无子无嗣断了香火,也免得余孽存世遗祸人间……”
      说到这里,我微微喘了口气,拿眼上下打量了那一群面色如土的叛众们,故意把语气放的悲切:“小女子虽然年幼,但毕竟出身官宦,这一套套的先降后杀,诱降而杀,杀来杀去听都听的厌了,见都见的烦了,若不是看诸位叔伯兄弟也是蒙在鼓里,今日就不得不劝大家一句了:咱们既不知莫长老和人家鳌公爷私下里究竟达成了个什么协议,又没有人家莫长老的倾城财力,没来得那许多狡兔三窟,到时候兴冲冲举家投诚,没有捞着一官半职封妻荫子,却换来鳌公爷鬼头刀迎头砍下,转眼自家性命不但不保,身后更还要连累家眷子女,情可以堪呢?”
      所谓叛徒之流,无论身份地位阅历学识,无不都怀着一个通病,那就是多疑,既然自己今日可以背叛本主,谁知明日会不会被别人出卖呢,所以经我这一般合情合理的挑拨,那群叛众个个无不是心生疑惑,对莫长老怒目相视,原本将他团团簇拥的阵营渐渐散了开去,更有人暗自挪动脚步,想要找一条逃生的通道夺路而逃了。
      眼看莫长老已经面色如土,恨不能飞身扑过来扼杀了我,左连城满意的微微点头,眼角一扫,陡然间身后窜出好几十名精壮少年,以猛虎下山之势,直扑那群叛众而去!
      那伙人此时满腹心事,哪里还顾得上对峙之事,猛然间面前扑来一大群训练有素的少年,奈何一身硬桥硬马,竟是一时招架不住,且战且退,队列溃散不堪,被逼得一连后退了一丈有余!
      眼见局面霎时混乱,我举手一把摘去了头上凤冠,从怀中掏出七宝匕首,充耳不闻大娘在身后的喊声,直奔瘫在地下的玉淇冲了过去,不由分说一把挑断他身上的绳索,费力将他拉了起来,低声恨骂道:“你不要以为我是想要救你,我是不忍姑太太中年丧子而已!”
      说完一甩手,提步就往香案旁走去,突然身后穿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大家散开,引信点着了!”话音未落,后心只觉被一股热浪訇然一推,整个人猛然间被撞到飞了起来,身不由己一下撞在香案上,喉中一甜,还没来得及多想,眼前突然发黑,头脑一晕,随即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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