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觞未央》晏熙

42、四十二

　　待那群人走远了，他还是伫立着不动。
　　低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他的内心应是还未平复罢。
　　虽是不相识，我却不忍看着他这个样子，遂缓缓上前，一点一点扳开他紧攥的手掌，低声道：“丹可磨而不可夺其色，兰可燔而不可灭其馨。骆悠，我衷心希望你能在秋试上一举夺魁！”
　　他抬眼看来，清澈的双眸中还带有未退净的青涩：“你为什么这样想？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他看起来不过是弱冠年纪，还是个孩子呵。
　　我被他这样憨直的话逗笑了：“骆悠，我欣赏你，因为朝廷正需要你这样的活力注入，以此来打破被高门世阀所垄断的局面。而我，你可以叫我崇徽。”
　　不理会他有些呆愣的模样，我转身走向崇珈：“我们走罢。”

　　看天色还早，崇珈提议去玲珑苑逛逛。
　　我本不喜花柳地，嫌那胭脂香粉腻人，可见崇珈执意，且又是自己暗地里的产业，还算干净，就随他一道去了。
　　鄀京中的妓馆多是华艳奢靡，而玲珑苑则不然。
　　当初以我的喜好为基础，玲珑苑是以清新雅致的风格见长，倒是令人耳目一新，吸引了不少客人。

　　刚进了楼，便有满面堆笑的管事鸨儿迎上来：“哟，这不是倬王殿下么？您好久都不来玲珑苑了，莫不是忘了我们解忧了罢。哎呀，这位爷好生俊俏，看着面生，许是第一次来吧？”
　　崇珈笑道：“好啰嗦的妈妈！还堵着我们作甚？”
　　“是，是。妾身这不是看着倬王殿下太过高兴了么？两位贵人儿快请后园雅室里坐。王爷，可还是照惯例叫解忧来？”
　　“嗯。今儿本王兴致好，多叫几个来。鸨儿，可别拿那些个次等的来充数。”
　　“怎会？妾身省得。”
　　随着鸨儿的引领，我们从侧边穿过前面的楼阁，径直往后园行去。
　　一路上分花拂柳，颇像是在哪个大员的后花园中赏玩。
　　茂密花树中，时有亭台檐角显露，到了一处流光阁，鸨儿方止住了脚步。
　　“请。”
　　不一会，暗香袭来，环佩叮咚之声参差不绝，五六个风情各异的美人进了屋来。
　　我只觉得满室眼花缭乱，让人不知到底看哪一个好。
　　心中不禁暗叹：真不愧是我的夜月，挑人的眼光甚好。

　　“殿下，解忧好想您。”一位穿着鹅黄纱衣的美人径自婀娜的向崇珈行来，她甜腻的软语就像呢喃在情人的耳边。
　　我端起一杯茶，漫不经心的看向她。
　　蛾眉淡扫，明眸珠辉，曳裾云欲生，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我应是从未见过她，但看起来却有几分眼熟，不禁心下讶异。
　　崇珈一边搂过她，一边道：“今天徽儿才是主角，你们几个好好伺候着。扶菱，你的琴艺好，去弹些曲来助兴。”

　　除却那弹琴的扶菱和崇珈身边的解忧，其余的三人都围在了我这里。
　　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我也不知道如何对待周围的佳人，只好任由她们摆布。
　　“公子，奴儿喂您吃颗葡萄可好？”一粉衫美人捻了一颗剥好的西域墨紫葡萄停在我嘴边。
　　我张嘴咽下。
　　“公子，奴儿给您揉揉肩，去去乏可好？”一绿衣美人巧笑倩兮。
　　我依言靠在她身上。
　　“公子，奴儿喂您吃瓣蜜橘可好？”一紫衣美人柔顺的伏在我腿上，擎着一瓣金黄剔透的橘子。
　　我倾身衔住。
　　……

　　“公子，奴儿的酒可好喝得紧，您一定要喝呀。”
　　我刚要探手取杯，两瓣温热柔软的唇蓦的贴了上来，趁我愣神间，滑腻的小舌灵巧的撬开我的牙关，一股有些辛辣的酒液哺了进来，我一时被呛住，忙弯腰咳起来。
　　崇珈一把推开解忧，扶住我一下一下的顺着我的背：“徽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我咳得难受，只得用手摇摇示意没事。
　　“该死的奴才！徽儿也是你们可以玷污的吗？！竟然做出这样不可饶恕的事，简直是不要命了！”崇珈转头喝道。
　　那一位美人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上，容色苍白，不住的颤抖。
　　我勉力止住咳嗽，低声道：“没事，是我自己呛住的，让她们下去罢。”
　　这是我的产业，可不想因崇珈生起气来而损失几位红牌。
　　“还不快滚！”崇珈拂袖怒道。
　　一群美人赶紧跌跌撞撞的退出房去。

　　“徽儿，我后悔了，我不该带你到这里来，看看她们都做了些什么，她们竟敢吻你？！”崇珈伸指死劲的擦着我的嘴唇。
　　我微侧头躲过崇珈的手指，他擦得可真用劲，都肿了。
　　突然，我感到一股奇异的热流从丹田生起，迅速的蔓延至全身，连脑袋都不放过，力气也像流沙一般消逝，莫名的香气缓缓的从我体内泄出。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帘：“崇珈……”声音软弱无力。
　　正去拿茶杯的崇珈闻声转头，大惊失色：“这香气，难道是倾魅？！这么会中了这个！”

　　朦胧中，我感觉一双手轻轻的把我扶到榻上。
　　他的手凉凉的，好舒服，我赶紧抓住不放，嗯，他的身上也凉凉的，我立即紧紧缠住，蹭了蹭，周身的火热略略舒缓了。
　　“徽儿……”
　　是谁在我耳边低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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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