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风信子书

10、邵兄与耶律老弟

　　那天回去以后，我的眼睛就如同被人放了辣椒粉和辣子一般，疼痛难忍，一个晚上都在抓，等了第二日更严重，一种丫头们看见我都是一种“天哪！是被人打了么？”的表情，尤其是早膳的时候，我爹盯着我那肿的如同馒头的眼睛皱了皱眉头。
　　“又和别人打架了？”他还未先开口，钟叔叔就已经问我了。
　　我摇了摇头，继续盯着碗里的白米粥，实际上我压根就看不见桌上的是什么东西，只是随着感觉，咬了一口。这时，钟叔叔凉凉的话忽然冒了出来“阿苏，你干嘛挖了一大口辣椒酱？”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抱着旁边的一个坛子咕嘟咕嘟的大口喝起来，“阿苏，那是酒，会更辣的。”果不其然，不待一会儿，嘴里就像快要喷火了一般，我爹大手笔一挥，“把小姐带回去，好生伺候的，别让她出去闯纰漏了。”
　　后来听说我爹在朝堂上问了一众大人，究竟我家丫头是把谁家的小谁给打了，各位大人们摇了摇头，表示自从上次自己孩子和苏茗在一起没超过一炷香后，就再也不让孩子靠近苏茗了。
　　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我不以为然。但痛苦归痛苦，我也想明白了个中的关系，那日碰过我眼睛的除了合欢花就只有那个大热天还穿着棉衣的人了。不过这件事与我来说既然有坏也有好。
　　我爹一时大方，赐了我三天大假，我在桌上叩谢主隆恩，我爹半分也没瞧我，倒是钟叔叔用那葱玉白手点点我的太阳穴，“你这孩子。”
　　几日以后，我去了学堂，一进去就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从容的退出了学堂，在进去又吸了口冷气，确定不是幻觉后，慢吞吞的走了进去。一进去，一旁的眼神飘来，我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
　　“唉，我爹不是说他因为不熟悉这里，大约过几个月才来的么。”我扯了后面尚书大人的爱子绍正元，闷闷的问道。他惊慌失措的看着我，张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是我和你父亲说，总要适应环境的，难不成还要这环境来适应我么？”一只手拦在了我和那颤颤微微抖着身子的正元面前。那双手虽然干净却看得出来雄武有力，我忽然觉得我就是那欺负良家妇男的恶霸，而面前的这个人则是救世济民的英雄。
　　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我只得作罢，回了头听他安抚身后的小白兔。
　　三日未到，先生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看见我眼睛一暗，然后再换个方向，看到我旁边的人，眼睛又一亮。然后叫了人背这几日学的内容，我大致翻了翻，大多数都是孔老先生的言论。我不喜欢这位先生的，我偏生就喜欢庄子的。
　　没过一会儿，先生忽然叫了耶律瑾的名字，我还好奇，那个新来的，结果旁边的人就慢慢的站了起来。先生敲了敲手上的书简，开始问他一些功课。
　　不过明显就是给他一个下马威来着，因为他问的都是三字经上的，我在旁边低低的笑，《三字经》我五岁时自学就已经会了，后面的正元更是奇才，三岁便已经会了。先生拿这个来问，一是贬低他的学问，而是要是耶律瑾连这个市井小儿都会的，他便是出丑了。
　　但他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先生，然后缓缓的出了声。
　　刚开始的时候其余的学生都在笑，因为他背的一句都不对，我在底下更是暗暗的乐着，可先生的眼睛都直了，甚至额上出现了细密的汗水。渐渐的，大家也都没有在笑，我可以很清楚的听见后面正元的声音——“真厉害，他竟然倒着将《三字经》背到了开头。”
　　他将《三字经》倒着背了一遍。
　　他将《三字经》倒着背了一遍。
　　一个字一个字倒着背的。
　　这几个字不断的在我脑里徘徊着，徘徊着。顺带卡着脖子一步步的将脑袋转了一边，盯着他侧面愣愣的看着。先生先前还是流着冷汗，而后便开始赞许的看着他。待他背完，更是很赞赏的点点头让他坐下。
　　下了课便是午膳，我身后的正元屁颠颠的拉着小板凳跑了过去，我虽吃着午饭，但耳朵却竖的尖尖的。
　　正元先是况起况起说了一大通对于早上救命之恩的感谢，然后就是对他的敬佩之感。两个人开始互相的吹捧，没多时便是“邵兄”“耶律老弟”的叫上了。紧接着，正元就开始靠近了耶律瑾，小声的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太清楚，但也知道他是让耶律瑾少惹我为妙。
　　因为他清晰地说了句“你别看她外表傻头傻脑的讨人喜，其实坏得很，耶律老弟可莫要惹了她。”
　　耶律瑾笑了笑，道了一句“是么？”
　　然后我顿觉一到目光射来，赶紧拿了汤勺挖了两口汤喝了后对侍女说吃饱了，让她们先回去。虽说动作没什么不对的，但我心里却十分气——你个小白兔，批判了我的外表也就算了，你还损了我的人品。
　　不过第二日，这二人就开始一个鼻孔出气了。
　　早上吃饭时，我爹笑语盈盈的拉着我的手，讨好的摸了摸，然后那刚长出来的胡渣子扎了扎我的脸说道：“阿苏，耶律哥哥刚来这里，你帮着他去学堂可好。”
　　哥哥？“为何要叫他哥哥？他比我大？”
　　“阿苏，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唉，你别走啊，你，你等等耶律瑾啊。”
　　不多时，身边就多了一个小尾巴，我加快了脚步，一旁的侍女连连叫道：“小姐，你走慢点，慢点，奴婢赶不上了。”我却不理会她，自顾自走得很快，不多时便甩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尾巴。
　　再往前走转个弯，便可以到学堂了，我却停了下来，因为前方有个小身影让我错愕，“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他丢了手中的一枚石子进水里，那石子连跳着跳进了一叶荷叶上，我的眼睛亮了一下，但也只是亮了一下。
　　“走吧，不然再过一会儿要迟了，先生又要骂你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对我说道。
　　“怎么用又字？你怎么知道先生骂我的？”我不理他，绕过他的身旁，往学堂走去。
　　“邵正元说的。”他跟在我身后答道。
　　绍正元？昨天你还叫着人家邵兄邵兄的，今日就用绍正元了，真是两面派。
　　又是你，绍正元，我一定要你死得很难看，虽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我还是笑着看了看等在门口的正元，他缩着身子怯怯的将我望着，却在看到身后人的时候，宛如看见救星似的飞奔了过去。
　　自昨日之后，先生自然待耶律瑾不同，上课时也多是提些难点的问题问他，他也都答了上来，先生点点头笑眯眯的让他坐下。下了课，小白兔又找了过去，对早上的一些问题和他产开了深刻的交流，我斜着眼看了看这二人不再理会。
　　下午下了课，我正收拾着东西，眼底有双黑靴子忽然出现，我抬眼看看又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今日兰姑娘不会来，你同我一起回家。”停了手中动作，“为什么？是我爹说的，还是那丫头胆大这么做的？”
　　要是前者，我就剥了我爹的皮，要是后者，我就剥了钟叔叔的皮。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
　　“是我让她回去的，有我在，你自然会按时回家的。”
　　谁的皮都不能剥了。
　　“为什么？就算没有你我也能自己回家，更何况”我坐在原地，一副“姑奶奶我就不走”的架势，“我要等兰儿来。”可惜的是，旁边的人却也不气，只是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然后也坐了下来，开始拿了书来看。
　　学堂里很静，先生喜好安静，便把学堂建在了这里，旁边便是一片紫竹林，上课有风经过时，可以清晰的嗅见空气中竹子那种散漫的味道。夏日的黄昏热得很，耶律瑾捡了些繁杂的语句来认。
　　我忽然“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他将书掩在面上，笑着看着我，“怎么了？”
　　“回家。”说完，便拿了书本走了，身后倒是耶律瑾一直跟着，都到一半，我忽然加快了脚步，希望像早上一样甩掉他。但无论我走得有多快，甚至用跑的，他的脚步却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认命停止奔跑，我气喘吁吁的休息了一会儿，他却慢悠悠的寻了我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气不喘身不虚。我当时就想，他一定是个绝世高手，说不定还会轻功。
　　而之后，他就这么慢慢的跟在我身后，直到回了家。
　　我爹早已在门口站着急急的等着我，一见我二人立刻笑成了一朵大花，笑眯眯的跟上来，问我可还累着没有，我不予回答，闷闷的回了房间。
　　耶律瑾在后面对我爹笑眯眯道：“大人你看，我和阿苏一起回来了。”
　　阿苏，阿苏，阿苏是你叫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