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伊甸（2）亡灵转身》暮闻歌

18、计划外委托（2）

　　“纳亚！”
　　听到声音，戈法惊呼着站了起来，看到门口来人的时候，却愣住了。刚才那声音是纳亚的没错，可这个打扮得像街头混混一样的家伙是谁？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另一头的老大，又是一愣——谁来告诉他，老大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难道这才是不让他开灯的原因？一瞬间，他开始怀疑今晚其实是个恶作剧。
　　“街头混混”走进包房，随手关了门，取下那顶满是尖钉的朋克风帽子，随手扔在门口的酒柜上，发出清脆撞击声。宽大的帽檐阴影消失了，一张画得烟熏火燎面目全非的脸撞得戈法眼球发胀。
　　“如果被人发现护卫军出入这种地方，局长的头发会掉得更快。变装也是护卫军的选修课程之一。”纳亚浑然不觉自己的打扮是多么令昔日的战友震惊，踏着一双画满白骷髅的黑色亮皮鞋走到沙发前，拍了拍戈法的肩膀：“这不是我的兴趣，但在必要的时候意外有用。行了，坐下吧，戈法。”
　　纳亚坐到了戈法和亚瑟中间。
　　戈法对纳亚的怪异打扮选择了无视，目光转向亚瑟：“老大，你什么时候换的造型？这模样简直就像是走冷酷路线的牛郎。”
　　纳亚来不及阻止戈法头脑混乱情况下的口不择言，只来得及叹口气。这么多年了，戈法的“对话重点偏差症”仍然不见好转，这样的人真的能“掌握吉维家族的力量”？
　　亚瑟没有被戈法的话激怒，反倒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慵懒地倚在沙发靠背上说：“阿瑞斯·派罗死于2441年10月17日，遗体被送入太空。现在对你说话的这个人，名叫亚瑟·洛特，是个自由的佣兵。”
　　回到此前被纳亚打断的话题，戈法被这个插曲转移的悲愤顿时卷土重来。情绪来得太猛烈，以至于他的声音全部堵在了喉咙里，憋得一双绿眼睛泛起了红血丝。
　　纳亚叹了口气，侧身挡住了戈法的视线，对亚瑟说：“老大，我知道你已经舍弃了对联邦的忠诚，舍弃了派罗家族的骄傲，但你不能舍弃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兄弟。”
　　戈法像是被提醒了宣泄口，一把推开纳亚，出离愤怒地对亚瑟嘶吼：“不管你是HSSH的王牌驾驶员，还是一个拿钱卖命的佣兵，我都把你当做重要的兄弟！为了利用家族关系帮你联系汤克家族的家主，我可以向父亲低头，可以回到鸟笼子里！可是看看你给我的回应是什么——欺骗、拒绝，甚至还打算背叛我们的友谊！”
　　亚瑟捏了捏鼻梁，诚恳地低声说：“谢谢你，戈法。”
　　“摘下你的眼镜，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告诉我，阿瑞斯，我是谁！”
　　纳亚按着额头，身体贴在沙发靠背上，默默承受着“怒火经过”的余波。
　　亚瑟顿了顿，摘下眼镜，无意中掠起一缕额发，露出右额上一片狰狞的伤疤。
　　“老大，你的头上是……”
　　“伤疤。”亚瑟把眼镜挂在前领上，神情淡然：“我并不是舍弃了忠诚和荣誉，而是用这些做交换，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叫亚瑟的人。然后用这个伤疤为代价，变成了一个自由佣兵。”
　　戈法张了张嘴，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过度，讪讪地坐回沙发上还没有恢复的那个窝里，不甘心地问：“你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才不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吗？”
　　纳亚在心里长叹一声——你终于开始用脑子说话了。
　　戈法的脸上褪去了怒气，伤感却变成了双倍：“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除非，除非你是金徽派的敌人，站在橡树派或者锐刺派那边。”
　　“佣兵没有政治立场。”
　　戈法叹了口气，忧郁地望着亚瑟：“那么，你现在还有信仰吗？”
　　“……”
　　“你是在向联邦复仇吗？”
　　“……”
　　这都是些什么蠢问题！纳亚翻了个白眼，在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隐形人后，他决定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然后再继续被打断的“好好地谈一谈”的活动。为此，他抛出了一个足以立即转移戈法注意力的问题：“戈法，你知道我是怎么遇到老大的吗？”
　　戈法的眼里顿时流露出强烈的求知欲。
　　纳亚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我在去护卫军总局正式报到前，打算好好熟悉一下将来的工作环境，所以在城里到处闲逛，偶然发现了一个背影很像老大的家伙，自然就追了上去。没错，我的判断是正确的，那的确是他。”
　　“你能追得上？”戈法又一次弄错了重点，在今晚刚输了一场的情况下，对这件事理所当然地充满怀疑。
　　“我追不上，但能让他停下来。”纳亚笑了笑：“我告诉他，我手里有莫新给他的东西。”
　　“你撒谎！这是欺诈！”戈法义愤填膺地控诉。
　　纳亚摇摇头：“莫新在修普诺号上的时候悄悄做过两份武器设计，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设计数据藏在了‘沃德皮斯-初始’一号机的隐藏备份库里，设定了转移触发程序，所以当老大‘过世’，一号机登录信息被格式化后，数据自动传到了我的三号机里。那两份设计图以‘给阿瑞斯的礼物’命名，这让我总觉得老大还活着，所以一直带在身边，等着某一天亲手交给他。”
　　“为什么不是自动传到二号机？”戈法心里不平衡地嘀咕一声。
　　“这要问莫新。”
　　“为什么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设计图的存在？”
　　纳亚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戈法一眼。
　　戈法扯了扯嘴角，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
　　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亚瑟不紧不慢地说：“纳亚，我不想追究你为什么给我发了那么一条低劣的诱饵式信息，我只希望现在能回到今晚的正题——比如，明天的营救后续工作什么的。”
　　……

　　名流盛会第一夜的凶杀案丝毫没影响到第二天的天气。
　　阳光灿烂的日子总会让人感到舒畅，感到一切都像是充满了希望。
　　戈法光明正大地得到了可有可无的拍卖会通知：晚上九点整，迪兰特大厦地下三楼中央会展厅。而布鲁托则不那么光明正大地得到了时间表：中午十二点整完成拍卖品入仓，晚上八点以前，所有拍卖品全部在会场后台就位。
　　迪兰特大厦西面的通讯塔上，亚瑟舒展开被阳光晒暖的身体，顺便看了一眼时间——中午十二点整，最后一批拍卖品被送进了迪兰特大厦的专用仓库。
　　拍卖品将在仓库中分转，接受拍卖前的最后保养。其中，所有“活体商品”将首先被分转到地下一楼的疏散区，随后，人和动物将进行二次分转，被送进各自的专用保养区。
　　亚瑟翻了个身，发出行动开始的信号，拍了拍身上那套检修工人的制服，双手插在裤兜里，伴随着裤腰上那串工具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慢悠悠地离开了天台。
　　剩余时间不到八小时。
　　迪兰特大厦的地下一楼弥漫着紧张忙碌的气氛。
　　两套橄榄状的冷冻运输舱被送进贴有人形标志的保养区。这种高度接近三米的橄榄舱分为四瓣子舱，每个子舱都装有一个“活体商品”。解冻程序启动后，子舱像十字花绽放一样展开，等解冻完全结束，子舱舱盖才能打开。
　　十六名保养员分为八组，站在事先明确的工作对象舱外，等待舱盖打开。
　　解冻时间长达十五分钟，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出声或者移动，保养员们仿佛在和舱内的商品一起等待解冻。
　　一片绿灯陆续亮起，舱盖依次开启。“解冻”的保养员们从舱内冷冻液中捞出各组的工作对象，有条不紊地送入与舱号对应的保养间，这个过程仍然安静得出奇。
　　“目标锁定。”
　　“目标被送入四号保养间，坐标导航开始。”
　　“监视器数据库侵入完成，可以行动。”
　　布鲁托的声音落定，耳机里传出了轻轻的一声唿哨。
　　得到了信号，波尔徳开始灵活地扭着圆润的身体，在换气通道里快速向前蠕动，毫不费力地低声嘟哝：“比利克，我开始怀疑你的判断了，队长大概还是对女人感兴趣的，只是巴姆不合他口味。”
　　比利克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悄然无息地跟在波尔徳身后。
　　波尔徳躲开上方一块突出的拐角，贴着通道底部扭过去：“夜猎队只接猎杀委托，可老大出去一晚就带回这个计划外的营救任务。你看到照片了吗，营救对象是个超级大美女。”
　　比利克终于对波尔徳的心不在焉和聒噪有了反应，发出水泡般的喉音：“亚瑟让我们清道，他亲手救人。清道是我们擅长的，和猎杀任务差不多。”
　　“差得远了——猎杀任务的每条命都有明码标价，清道是全免费的。”波尔徳撇了撇，喘了口气：“布鲁托说只需要十分钟就能爬完，可是怎么还没到头？”
　　“他的意思不是爬完全程需要十分钟，而是让我们在爬行十分钟以后停下来。”比利克顿了顿：“现在时间差不多了，附近应该有出口。”
　　“老天保佑，巴姆不会对这个女人大打出手。”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那颗月球脑袋里能稍微多装些任务内容吗？”
　　“啊，出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