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票》江月静娟

3、跨越

　　知雨:
　　舅舅在这呆了一个星期就走了.你为什么没回来？舅妈也是.我看到了你弟弟.你怎么从来没提起过他?奶奶也很想你，有空一定要回来看看.
　　赵逢时

　　“知雨，看什么发呆呢?”
　　“妈，.逢时来信了.”
　　“说些什么?”
　　“问我们为什么没回去.还有，向你问好.”
　　周玲停下梳头的动作:“你还没告诉他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重新梳头盘好，周玲走过来拍拍知雨的肩头:“逢时是你好朋友，你不应该瞒着他.当然，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嗯!”
　　“妈妈出差要离开几天.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逢时:
　　暑假玩得开心吗?我和妈妈出去旅游.错过了回乡的时间.我弟弟在乡下乖吗?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我们这正在下雨，还打雷，感觉不点怕怕的.还好有亲人在身边.我从来没见过彩虹，你们那有吗?电话响了，我去接电话.
　　王知雨

　　“知雨！”
　　“爸爸！”
　　“你妈告诉我她出差去了，现在坐车到爸这边来，好吗?”
　　“不用了.爸，我还要写作业呢!”
　　“可是现在在打雷.知雨，.爸现在走不开.你自己过来.”
　　“我早就不怕打雷了．爸爸，我一个人没事的．”
　　“．．．．．．．．．”
　　“爸，你忙．我不多说了，再见．”
　　挂断电话，王知雨拔掉电视、冰箱插头．将门窗锁好、关好．又仔细地断掉所有的电源插头，再将家里所有的灯打开．知雨走进妈妈的房间，脱掉鞋爬上床，想象着妈妈就在身边．
　　半夜，在隆隆雷声中．
　　一辆小车驶进了生活小区，漆黑一片的小区内只有头上的四楼灯火通明．
　　王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从小乖巧听话的儿子如今如此讨厌自己，宁肯自己害怕得绻缩着哭泣也不愿到自己这寻求庇护。
　　闪电一次又一次撕裂夜空．雷声沉闷．
　　王生仿佛听到了低低的饮泣声以及颤抖地叫着妈妈的声音．红红的火点，再在大雨中冲刷的车内，燃了又歇歇，歇了又燃．
　　天亮．小车如来时般静静地离去．

　　知雨：
　　收到你的信时，我们已经开学一星期了.在我们村里，夏天经常可以看到彩虹，不过都是红黄蓝三色的．．．．．．七彩虹是看不到的.我们夏天还会有白色的烟桥.奶奶说那是仙人桥，直通天上，是接凡人上天的.
　　我现在住校.寝室里可好玩了，老师和同学都对我很好.我还当班长了.我们现在开始学英语.可是我一点都不懂.这一点很苦恼.
　　赵逢时.

　　知雨:
　　谢谢你送我的音放机和磁带，我现在早晚都听.英语也长进了.十一我们学校有庆祝活动，我们班表演舞蹈.我也有参加.这是我第一次登台演出.紧张死了，还好没有搞砸.
　　赵逢时.

　　知雨:
　　过年了，村里家家户户都买了鞭炮.整天放，热闹极了.你说城里不准放鞭炮.明年回来过年好不好？我们一起放烟火.
　　赵逢时.

　　知雨:
　　暑假了.怎么只有知云回来?知云他说你忙.你在忙些什么啊?我很想你.奶奶也盼着你.
　　赵逢时
　　知雨:
　　又一年春节.你送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你长高了.可是我看不出你有没有我高.你回来我们比比.隔壁家二婶嫁女儿，.这几天可热闹了.你没回来真可惜.
　　赵逢时.

　　知雨:
　　转眼你就上高中了.你穿着军服的样子真好看.可就是太瘦了.你身体不好，军训吃得消吗?一定不要逞强.我上初三，现在忙着中考，整天试卷满天飞.真希望快点进入高中.
　　赵逢时

　　默默地整理着箱子里的信.不知不觉中，快五年了，.和赵逢时通信几乎成了王知雨生活中不可获缺的一部分.唯一的朋友，自己却骗了他五年.就像现在，自己的身体根本没办法参加军训.不过是借同学的衣服照张相回去.他就信了.
　　现在所有的事隐瞒得越来越吃力.万一逢时知道了怎么办?他会原谅自己的欺骗吗?
　　不敢想象.或许得做好失去唯一朋友的准备.

　　逢时:
　　高中我也是寄宿.以后写信寄到我学校.我现在在寝室，同寝的有六个人，大家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我是年纪最大的，所以总显得格格不入．今天在班上自我介绍时．我说我马上十八岁了．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有个女生跳起来问我：留过级怎么还能进这所高中？是不是走后门？
　　说实话，心里很难受．对不起给你说这么多．认真读书．
　　王知雨

　　知雨折好信，封好．默默地投进信箱里．
　　知雨写信从来只挑开心的说，可是这一次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委屈．急需另一个人宽慰．听到那句话，知雨当场就流泪了．从小到大，因为年纪大于班上同学，知雨就有深深的自卑感．如今不地是有人挑明了就出来．
　　看见王知雨流泪，班上立马乱做一团．班导站起来澄清：“请各位同学不要胡乱猜测．王知雨同学身体不好，曾经休学．他入读这所高中也是堂堂正正的，而且王知雨同学入学成绩是全校第二名．是全班学习的榜样．听懂了吗？”
　　接下来是推选班委．班导陈老师让王知雨担任其中之一，让他融入班级．王知雨都拒绝了，曾经想要融入的渴望还未开始就被伤透．
　　“逢时，班长.你的信.”还没进教室，班上通讯员的大噪门已经传来了.
　　赵逢时赶紧放下手边的作业迎上去.
　　“班长，老实交待.这信是不是女朋友的？如今这特殊时期，全班都没信收了．只有你的信风雨无阻．坦白从宽．”
　　“乱说什么？快把信给我。”赵逢时哭笑不得．
　　“班长，你就坦白了吧！”班上的人都跟着起哄．
　　“不是你女朋友的信紧张什么？”一帮被繁重学习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学生难得有乐子，都紧抓着机会消遣他们的班长．班上顿时闹翻了天．
　　“老师来了！”
　　“班长大人你认为我那么好骗吗？快点交待．交待了我就给你．”
　　“交待什么？通讯员同学！”
　　“老．．．．．老师！”
　　赵逢时看准机会抓过信遛回座位上．
　　全班在下面窃笑不止．
　　“通讯员同学．今天你来读报吧！也算是给我交待了！”
　　“是．．．．．．”
　　班长不开心，全班同学都发现了．自从接到那封信后，看守晚自习的班长就成了魔鬼，谁说一句马上被休理得很惨．大家都有志一同的不再说话，改传纸条．
　　“喂．你说班长被什么刺激到了？”
　　“是不是他女朋友要和他分手？”
　　“不会吧！”
　　台下同学们的心思坐在讲台上的赵逢时当然不知道.
　　他现在正忙着生气呢.知雨哭了!臭女生居然把知雨骂哭了.知雨虽然不说.可是信纸上一个个水印磨灭不了的事实.知雨一向把事藏在心里话，就像舅舅和舅妈离婚了.但只要知雨不说，赵就愿意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知雨这次一定很伤心，才会忍不住告诉自己.可自己远在千里之外，对知雨的悲伤无能为力．真是可恶！

　　知雨:
　　你的信我收到了.对不起！如果我在你身边，我一定把那女生骂到臭头.让她好好反省.知雨.我不会说好听的话.可是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所以，你要加油！
　　赵逢时

　　熄灯了.王知雨依依不舍地收好赵逢时的信，压在枕头下.心里忍不住开心起来,跟自己比了个“V”：要加油！
　　“王知雨……”同寝的何洋忽然开口．
　　“星期天的野炊．你去吗？”
　　黑暗中亮闪闪的眼睛微微转动了几下，答道：“去！”

　　“知雨，还有要带的东西吗？”周玲买好的菜和一包食用盐，一盒油和其它调料奖在知雨的旅行包里．问道：“要带锅吗？”
　　“不用了.其他同学会带.有蒜吗?可以带一个.”
　　“有.给你装在旁边的小包里!妈给你装上面包和牛奶.做的饭太难吃了就不要吃.”
　　“妈.你还信不过我的手艺?”
　　“妈是信不过其他人的．团体活动，什么岔子都能出．早做准备好。”周玲奖所有东西再检查了一遍，“走．妈送你去学校．”

　　九月下旬的天气，微微有些闷热．
　　王知雨赶到学校的时候．人已经基本到齐．
　　“妈，你回去吧．我知道照顾自己．”
　　“包里的东西很重．如果要走太远的路就请别人帮忙，知道吗？”
　　旁边的何洋听到，接口道：“阿姨，我和知雨是一组的．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周玲笑道：“我家知雨就拜托你了．”
　　王知雨哭笑不得．“妈，我是男孩子！你这样我很丢脸！”
　　漂亮的周玲阿姨把嘴一扁．
　　王知雨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妈，我会拜托何洋好好照顾我．你回去吧！”
　　“那好．我走了！”收起不正经的表情．周玲优雅地向老师点点头．转身走了．
　　王知雨转过头，这才发现很多人盯着自己．估计是自己母亲举止太过引人注目了点，又不好意思的笑笑．
　　角落里女生嘀嘀咕咕的讨论开了：“王知雨笑的样子真好看．”
　　“他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清清秀秀．有诗人的忧郁气质．”
　　“如果不是开学那件事．他应该常常笑的吧！”
　　参加野炊的有两个班：高一一班和高一二班．说是野炊，也算是变向联谊．
　　到达目的地后，分组就陷入了兵荒马乱之中，两个班不多不少一百号人．煮饭锅和炒菜锅各八个只能分为八组．
　　王知雨这组有八个男生、五个女生，一、二班的就有四个男生、三个女生．两个班都是女生偏少，所以女生每组均分．各组组长对组员进行了初步调查，结果显示会做饭做菜的人少得可怜．而王知雨就是很少部分人中的一个．一组若有两人会做菜，就会和一人都没有的组调换一个．王知雨所在的组就他会做饭，刚好合适．所以组长何洋马上安排其他人．
　　女生负责洗盘子洗菜，男生负责生火．火没生起来，倒是弄得浓烟滚滚，眼泪横飞．
　　王知雨看不下去，拉开他把灶里的柴火都出来，挑了几张枯叶放进灶里点燃，再慢慢地加上细小的枝桠．火燃起来了，所有的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王知雨只是笑笑，想起了教自己生火的赵逢时．农村的小孩，在生活上都是十项全能．如果不会生火，会被耻笑得很惨吧！

　　将米淘好加在锅里，王知雨又去看了看切菜的男生．
　　这个山头本来就是供人野炊用的，所以有搭好的台子，切菜还是很方便．
　　切菜大致说一下，除了切得慢了点，不会有太多问题，但从要有各式各样的切法．王走到正和一大块猪肉奋斗的男生身边，稍稍提点了几句．
　　切肉的男生本就心头火起，借此机会就爆发了出来：“有本事你切啊！”
　　王知雨也不恼，接过菜刀将肉分成几块，再将肥、瘦肉刨离，将所有的肥肉切片，稍留了一些在菜板上，将一半瘦肉切丝，再取一些和着肥肉切碎，装在碗里．
　　“王知雨，锅里响了．”
　　将手里的刀交还给愣在一边的男生．王知雨说道：“剩下的都切成片．”
　　“等等．．．．．怎么切啊！”
　　王知雨转身稍做示范：“就这样．慢慢来．不用着急．”
　　将锅里多余的水勺出，王知雨赶走烧火的人，自己坐在灶前看火．在乡里，这时候赵逢时就会拿出红薯藏在火堆里，等到吃过饭，灶里的红薯也熟了．
　　感觉饭好了，王知雨停了火，取出包里的姜、蒜，洗了，切碎，和着勾欠加在碎肉里：“有没有一个鸡蛋？”
　　“我知道谁有，我去拿．”切肉的男生说．不一会儿就带着鸡蛋回来了．
　　王知雨熟练的将鸡蛋磕开，和着碎肉搅匀．做丸子的方法是跟着赵逢时学的，记得当时看见赵逢时做，自己震惊得合不拢嘴，赵逢时就把做法教给自己。当时自己规规矩矩的记下来，回到城里和妈妈住，就缠着妈妈买肉末回来让自己练．回想起来，受赵逢时的影响还不小．
　　做菜对王知雨来说是小菜一碟，只是灶台太矮了．做不了几个菜就累得不行。
　　有同学自告奋勇接手．王知雨就坐一边指点．
　　做完之后，组长何洋试了试味．然后说：“知雨，你歇一会接着做吧！”
　　硬撑着炒完菜，王知雨累到不行．看着餐布上摆满自己亲手做的菜和同学跃跃欲试的表情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何洋组是第二完成的．不过第一完成的组取巧，桌上大半都是卤菜，饭也烧糊掉了．
　　何洋请来领队老师试吃．
　　老师赞不绝口：“不错不错。”意思就是要加座一起吃了．
　　其它组的同学坐不住，忙派出试吃员借经．
　　立刻就有几个人做了个手势，招呼队员抢菜．顿时风卷残云．杯盘狼藉．
　　何洋组长抢了最后一点菜在碗里，打开饭锅盖：“饭！我的饭！呜．．．．．．我才吃一碗．．．．．”
　　总算想起应该维护自己组利益．何洋捧着碗冲着抢饭组杀过去：“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自己家饭不吃．跑我们家抢饭．丢脸不？”
　　抢饭组长哭道：“哥们，我知道对不住你．要么这样，俺们家饭就让你吃了．成不？”何洋打开饭锅一看：“哥们．我宁愿饿肚子．”
　　“呜．．．．．．我们也饿啊！要不我们想个办法吧！”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一条妙计诞生了．于是各人分头合作．
　　王知雨本来静静坐着喝牛奶，听见何洋组长呼唤，抬头一看：喝……心差点跳出来．何洋身后跟着几个可怜兮兮的彪形大汉，拍拍胸口．
　　王知雨说道：“何洋组长，有什么事你直说．犯不着武力镇压．”
　　“呵．”何洋笑笑“知雨．我今天才知道你挺幽默的．是这样，哥几组都没吃饱．想让你加做一顿．行不？”
　　“没问题．”
　　“这么爽快？”
　　“有问题？”
　　“没．没。”
　　收拾了各组剩下的原料，把糟粕品能返工的返工了．又加煮了两锅饭，同时启用三个灶．
　　一放下锅铲，知雨就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边何洋吃了一阵子，转过头来发现知雨还坐在地上．忙跑过来：“知雨．你没事吧！”知雨脸色有些白，摇摇头说道：“帮我把包拿过来．”
　　何洋赶紧将包递过去，知雨打开包，从里面掏出药，就着矿泉水吞了．
　　“知雨，你真没事？”想着阿姨千叮咛万嘱咐叫知雨不要太累．何洋有些担心．
　　“没事．我这药我每天都吃的．你去吃饭吧！”
　　放心不下，何洋也没了胃口，摇头道：“我陪你坐一会．”
　　王知雨身体很不好．何洋几乎马上确定了．
　　歇息了很长一段时间，何洋扶他起来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微微的发抖．忍不住骂自己几句：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让他做那么多事！

　　坐车回到学校，王知雨倒在床上就睡得不醒人事．第二天响了早操铃，王知雨还没有醒．何洋坐在床旁叫了几声，一点反应也没有，吓了一跳．忙把手伸到鼻子下边：还好有呼吸，估摸着是昨天累过头了．干脆去给他请假．
　　吃过早饭，一群人浩浩荡荡返回寝室．王知雨已经醒了．
　　何洋赶紧把吃的递过去：“你怎么睡着了都不叫醒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王知雨伸手接过，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
　　“知雨，你的病假也太好请了吧？正所谓一路绿灯开过啊！”
　　王知雨含着牛奶吸管．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知雨：
　　听到你交了朋友，我真高兴。你说是我的鼓励为你转了运，我倒认为是他们渐渐地了解了你的好．知雨，相信自己．我们俩真正的交情不过三天，可我们的友谊延续了这好多年．如果不是你，我相信不会有这个奇迹．知雨，走出阴霾，你的天空应该充满阳光！
　　赵逢时

　　“阿姨好！”
　　“何洋来啦．找知雨玩吗？”
　　“是啊．找知雨去打篮球．”
　　“他在卧室．你去找他．”
　　“知雨．”何洋推开门．
　　“你在阳台看什么？”
　　“没什么．我看看天空是浊音充满阳光．”
　　“知雨，你没发烧吧？今天阴天啦！”
　　挥开何洋摸上额头的手，知雨骂道：“你才发烧呢．不要打球吗？走啦．．走啦！”
　　何洋将王知雨载到体育馆时，其它人已经到了．
　　“何洋，你很慢唉！存心找抽是吧！”
　　“对啊．兄弟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天天迟到！知雨，边上坐着，小心待会血溅身上！”
　　“考！说得夸张！不就周末打两天球吗？哪有天天迟到！顶多周末天天迟到．”
　　“．．．．．”
　　“兄弟们，上！”
　　围着的人一齐散开，就剩何洋蹲在地上．背上还有好几个大脚丫子．
　　“太狠了吧！我的新衣服！呜．．．．．．知雨．．．．．．帮兄弟报仇．．．．．．”
　　王知雨坐在一旁只是笑。
　　“何洋，再不打球，就真的扁你了哦！”

　　逢时：
　　谢谢你！送了我满室阳光．有了朋友，就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我现在每天都很快乐．
　　王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