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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壹 ...


  •   壹.
      姜国许多年不曾这样热闹了。
      言家的独女自小便被送去了玉衡山参彧老人门下,如今到了及笄的年纪,才学成归来。
      世人不晓得言家,自然不晓得这位言家的独女。然而引起这番轰动的却是天下人人仰慕的第一公子景澜溪。
      他是皇帝独爱的四皇子,但天下人却独独爱称他为公子。
      茶肆里的说书先生是这般说的:“话说景公子十五岁那年马下失蹄,落入万丈悬崖下。但万分幸运,遭言家的独女救活,两人在崖下相依为命度过了一年,恩爱不已,互相私定终身。如今言家的女儿学成归来,景皇子自然也跟着出现了。”
      “十日前景公子早已提着聘礼去言家提了亲,但是,哼哼,你们猜,这亲是成了还是未成?”
      说书先生摇着扇子,胡须乘风飞舞。
      茶座中的人兴奋不已,就着邻桌的人便讨论了起来。言家不过是小小的商贾之家,如今得景皇子青睐,那定然是万分同意了的。
      茶座众人纷纷答是。
      那说书先生却摆摆扇子,斜了一眼众人:“言家小女在前日早已不知去处,如今这亲,你们说成是未成?”
      众人瞠目结舌。
      角落里一个戴着斗笠的灰衣小哥结了账,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离开了茶肆。
      言温玺快步走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左右看了看无人,这才取下了斗笠。斗笠下的脸遍布皱纹,长满了麻子,然而那一双眼,却是挡不住的灵动透亮。
      她提起半个时辰前放在这里的鱼,放在篓子里,拾掇拾掇便出了小巷,往远方的渔村走去。
      她刚回京,家里便收到了景澜溪收来的聘礼。如今已经入了冬,刚过了年,即使姜国的京都四季如春,却还是冷入皮骨。景澜溪差人送来的聘礼中大多是白狐袄子,这类极其珍贵又万分能抵御寒冷的东西。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指不定哪个冬日便熬不过去,父亲抗不过景澜溪的好意,想着景澜溪美如冠玉,一表人才,便收了。
      如此一收,父母才知言温玺跟这位四皇子根本就不认识。
      刚才在茶肆听说书先生的一番话,言温玺更是觉得疑惑。她自两岁被送去玉衡山,每年会回家小住半月,便回了山。哪来的什么悬崖之说?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曾经在玉衡山上她便有看过关于男男女女之间的话本,这位景公子,怕是将她当作另一位姑娘了。也是个痴情的种子。
      篓子里的鱼尚还残存一口气,动了动鱼鳃,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跳出笼子,言温玺一把用斗笠盖住,那鱼便瘫了下去,再没有一丝气息。
      言温玺再次叹气。
      接近渔村她才发现今天的渔村格外热闹,远远望去有一大堆拿着武器的人在村子外面来回巡逻,一队又一队,整齐有序,威严无比。言温玺看见村子里的许多人都堆在村口,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言温玺心叫不好,守着村口的士卒盔甲上绣有“景”字,她便知,这是景澜溪手下的岚军。
      就算她再不愿相信,这也成了事实。景澜溪远远地望向她。
      在那样多的一群人中,村民,士卒都围在他的身边,他一眼望过来就看见了言温玺,独自一人提着篓子,披着蓑衣。
      他没有看她的脸,她的篓子或是蓑衣,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深情地,情意绵绵地,不舍地,爱恋地。
      言温玺实在不想破坏这般美好的场景,但可惜她并不是景澜溪的心上人。
      这样一想,心里顿时生出了许多莫名其妙与一头雾水。
      天下人何其多,有一两个十分相像的不足为奇,只可怜了这位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景公子,竟然没能分辨出个中不同。
      言温玺心想这般躲下去定不是办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远远望着景澜溪,朝自己左手边指了指,那边往深处走有一处破败的亭子,那会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也不管景澜溪是否明白她的意思,言温玺抬脚便走。
      明白了就跟去把事情搞清楚,不明白就这样了反正她死活不会嫁。
      她走得很快,在亭子边的小溪中掬了一捧水,脸上的黄垢被洗掉,露出白皙的皮肤。
      她截下衣裳上的一片布料擦着脸,手还没放下,一双强有力的手便紧紧将她禁锢在怀里。
      耳磨厮鬓。
      言温玺颇不自在。
      “为什么要逃?阿玺,你那时候不是说过会嫁给我吗?”景澜溪轻轻在她耳边呢喃,像只委屈的小兽。
      言温玺嗅着他身上清幽的香气,心里暗道此乃祸水。深呼吸好几下,才使劲地扳他的手;奈何箍得太紧,言温玺只好无奈地道:“景皇子,能否先放手?”
      景澜溪愣了愣。在他发怔间隙,言温玺迅速拍掉他的手,从他怀里钻出来。
      面对面。景澜溪看着她一脸不敢置信与心痛。
      言温玺暗叹,人长得好看了,再难看的表情,那张脸做出来都好看。
      “为什么要叫我景皇子?”景澜溪凝视着言温玺,他的手握成拳状,微微抬起又放下,一张脸紧绷着。
      言温玺是打算跟这位第一公子讲理的,她自认自己学了十几年的武功,却没什么真的十分厉害的。而这位景皇子是带兵上过战场的人,在武林里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自古以来江湖与朝堂都是互不相扰,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快意恩仇,朝堂上有官臣的严谨忠心。然而这位景皇子却是第一位,涉入朝堂与江湖的人。
      所以还是只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打估计是打不过的了。
      “景皇子,你听我说——”言温玺在他上前一步之前便迅速退了一步,双手做出防卫的姿势。景澜溪停下脚步,他的手背隐隐看得出冒出了青筋,他的心此时一定是万分难受的。。
      “你一直都叫我琏柏!”他低下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你师父,他带你走我也不怪你。但是阿玺,你答应过会嫁给我的。”
      他走近言温玺,深情地,爱恋的,抬起她的脸,一双眸子紧紧地锁住她。那双眸子像深渊一般,言温玺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
      言温玺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声,罪过啊罪过,不就看了自己一眼,就这幅神魂颠倒的样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他的眼睛:“我知道景皇子心底肯定是很爱那位姑娘,但是真的不是我啊。我从小就被送去玉衡山,只有每年的中秋时会回家小住半月,其他日子全都在玉衡山上度过。景皇子的名讳我是听说过的,您的人我也曾在您战胜归来时见过,但除此之外,我是真的跟您不相识。我肯定不是你口中的那位姑娘,您一定是认错人了!”
      一口气说完,毫不拖泥带水。
      言温玺活了十五年,这才第一次体会到,话本中所说的“需要勇气”才能说出来的话。
      她刚才那一番话,的确是花了好多勇气的。
      景澜溪像是立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言温玺。
      言温玺顿时想抽了自己,冲动果然是魔鬼。人家是皇子,是当朝皇后的儿子,虽然现在还未立为太子,但是姜国的国君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儿子也只有景澜溪这一个。他权高位重,要是自己得罪他,他想要碾死自己不是很容易的事儿?
      想到死亡,言温玺顿时有些害怕。
      她虽说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十分有胆量的一个人,鲜少有让她害怕的事。但她深深地害怕死亡,因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能创造,死了就纯粹地玩完了。
      景澜溪此时的内心不用猜也定然是翻江倒海,百味陈杂。当朝的国君便是个痴情种子,他的儿子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言温玺看着他睁大的眼睛,紧绷的脸,以及眼睛中流出的无限的悲楚,痛苦,心里微微有些心疼。
      “景皇子放宽心,您这么优秀,那位姑娘一定会回来的。”
      言温玺在心底措了好久的词,才弱弱的开了口。
      景澜溪突然眼前一亮,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被你师父喂下了失忆的药?”
      他紧紧地锁住言温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或者你在回京途中遇到了什么变故,撞坏了脑子?”
      言温玺虽说并非那种见了美色就神魂颠倒的人,但如今看着景澜溪如画的脸庞凑在她面前,他眼下的卧蚕纤长,卧蚕上的一双眼睛,满怀希冀。
      真的是不好说什么让他伤心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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