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伍》钰戮

15、镜子

　　15 –镜子

　　“哇啊啊！！你们在给本小姐看些什么东西啊！！”穗苗突然大叫起来，双手捂住眼睛，整个人陷在了沙发窝里。
　　“哦不好意思，忘了现场还有位淑女在。”路西弗连忙道歉。
　　但我却丝毫没有被穗苗的声音给扰乱，而是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像。肌肉线条匀称，皮肤光滑，骨骼分明，肤色不像是外面雕像一般的纯白色，而是带有肤色的白净。它无疑是一件艺术品，却不像别的昂贵的艺术品一样看起来不可沾染。它就是一副纯粹的胴体，富有精神的、完美的人类的□□。
　　更重要的是，在它的锁骨以上，有一短截残缺的脖颈。而再以上，就没有别的了。
　　——这是我的身体。
　　就算没有解释，没有介绍，没有提醒，没有预兆，我也毫无疑问地确定，这就是我的身体。
　　“你看起来很平静。”伍祭首先打破了沉默。
　　“这是我的身体。”
　　“嚯，都不带疑问的？”路西弗说。
　　而伍祭却是浅浅一笑，像是知道我所想的一切。路西弗则尴尬地问穗苗：“额穗苗小姐，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不，我知道这是谁的身体，我也想看。你们先怎么遮一下吧。”她脸埋在沙发里说。
　　伍祭则说：“路西弗你这人也是，随便买件衣服套一下不就好了么？直接个裸体就运过来了。”
　　我听到“裸体”两个字，一下子回过神来，然而眼睛却不自在地盯向了某个部位——哇……这种视觉冲击感！！！虽然这将会是我的身体，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部位！！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该死！！！伍祭也看到了！——哇啊，他正在盯着看呢！我觉得自己头快要爆炸了——我的天，这才第一次看到身体，就已经被看光光了……
　　“嘿，伍祭，你家小家伙的脸都红了，你这个色鬼。”路西弗大笑道。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不在上面披件东西。”伍祭挑挑眉，“我去我房间先随便那点东西来套上。”
　　“嘛，反正你迟早都要看光，晚看不如早看咯~况且你现在不把货验好，到时候找我麻烦怎么办？”路西弗摊摊手，“比如有些部位的型号要是不满意，本人可是会很为难的啊~”
　　就连我这种半吊子文化的人都听懂了他的荤段子，我感到更加无地自容了。但好死不死地也发不出一句声，而且眼光怎么也停不下来继续打量自己的身体。
　　这个场景实在是太诡异，一个头在欣赏着自己的剩余一截身体……啧啧啧，算了，自己吐自己的槽也没有意义。
　　但是再怎么觉得羞耻，心中的喜悦还是战胜了其余的一切想法。望着这副美丽精致的身体，我觉得自己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我抑制不住感情，一下子扑向路西弗，开始嚎哭起来：“呜呜呜呜呜！！！谢谢你路西弗！！！呜呜呜呜！！！！！”
　　路西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拍拍我的后脑勺：“哈哈情绪这么激动啊。不客气啊小家伙，这份人情你就以后再还吧。”
　　“呜呜呜呜呜！！！！”
　　路西弗一边继续轻轻拍着我的头，一边感叹道：“真是无奇不有啊……你竟然还会这样子的哭泣。”
　　“………………………………你们在干嘛？”一阵不怀好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想也不用想是伍祭，我带着一脸稀里哗啦的泪水转过头，他已经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条大毛毯。纵使他一脸绝对的不爽地看着我……或者说看着路西弗，但我还是停止不了抽噎。
　　“呜呜呜呜呜，伍祭，呜呜呜呜呜呜。
　　“嚯，有趣~”我正准备往伍祭那边飘去，路西弗却一手把我捧了回来，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醋坛子的伍还挺有意思。伍，我看我现在就亲手把这具身体扶起来，然后把小家伙给安上吧？”说着他还用手戳了戳我的脸蛋。
　　“噗~~~~”穗苗在沙发窝里憋着笑。
　　伍祭几步走了过来，蹲下把大毛毯裹在了身体上面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站起身来说：“多谢尼尔森庄-主的好意，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哎哎╮(╯▽╰)╭，这种时候还客气什么呢，好歹我也是花了多少的日夜，亲-手把这座躯体一点一点的，每个部分每个细节给雕刻出来的哦~啊，你看，比如连这种小细节我都……”
　　“啊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我面红耳赤，一下子冲出路西弗的怀里，扑到伍祭的身上，“还……还是伍祭……伍祭来吧。”简直羞耻！羞耻！！哭意都给我羞耻没了！
　　本来以为伍祭还要执拗一下，谁知他也就轻轻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路西弗夸张地用手扶着额头，向穗苗走去，说：“哎穗苗小姐，我失恋了，多么狗血的事实！”
　　穗苗也慢慢转过身来：“遮好了？哎家常便饭了，本小姐都习惯了。”然后她站起身来拍拍路西弗弯下腰伸过去的手。
　　“路西弗，你当什么雕塑师，去当演员多好。”这一唱一和让我都无语了，不过伍祭还是更先忍不住吐槽了。随后他淡淡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移开了眼光，用右手扶起了箱子里的人像。人像的腰直立了起来，看起来柔韧性很好。
　　现在人像的身体部分全部被毛毯给包裹住了，只露出了那一小截脖颈。而我自己本身头颅之下也有一小点点脖颈，看起来可以正好接壤的样子。
　　随后伍祭转头望着我对我示意。
　　我咽了咽口水。然后飘了过去。
　　稳稳地停在了那副身体上。
　　我暗暗赞叹脖颈处如此完美的连结。因为我的脖颈下方本身是很不均匀的，要如何的契合才能这样天衣无缝啊。
　　“看来上次的模具取的还是很合适的。”伍祭说。
　　“恩恩，我还以为多少会有些不合适需要后期修整一下呢。”路西弗连连点头，看来他对自己的作品也很满意。
　　“模具？什么模具？”我问道。
　　“上次趁你在睡，我就在你脖颈底部给你压了个模具。不然你以为怎么会这么合适。”伍祭解释道。
　　完全不知道。我无语。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下的手。
　　我向下瞟到了微露的锁骨，再次赞叹这白皙的皮肤。但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伍祭：“伍祭，这个肤色会不会太白了啊，这么白净，太漂亮了恐怕不适合我吧……”
　　伍祭没有做声，只是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再次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手里多了面镜子。
　　“你自己看。”他把镜子举在我的面前。
　　有点难以置信，但我还是看见自己的脸和这副身体完美地契合在一起，除了脖颈间有一条微小的缝隙。肤色几乎一模一样，我才知道，或许我一直都没有弄清楚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没错，自从我把伍祭桌上君的照片误认为镜子之后，我再也没有胆量真正地照镜子。还有那次在玻璃中看到的伍祭的倒映，都让我感到难过。就算是在浴室里，只要一看到镜子，我就会扭过头来。
　　不知道看到的我是我，还是君。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孔，让我不敢面对。
　　然而现在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才真真正正地、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脸——原来自己的皮肤是这样的颜色，五官是这样的形状，还有，这样的表情。我还故意张了一下嘴，然后镜子里的我也跟着张嘴。
　　原来这是我。
　　然后我望向镜子中的脖子以下——微露的半边锁骨，然后就是包裹的毛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继续看下去，一低头，却从身体上飘了下来。
　　伍祭见状，随手从沙发上拿起一个靠垫支撑起这具弯曲的身体，然后站起身对路西弗说：“没有什么问题，接下来的粘合工作就交给我了吧。无论如何，谢谢你路西弗。”
　　“客气什么。”
　　“今天你还有工作么？没有的话，留下喝一杯。”
　　“哈哈，可以啊，逍遥。大早上就喝一杯。”路西弗大笑，“行，今天没什么事情，我奉陪。那我打电话让厨师做几个菜送过来吧。”
　　“麻烦。我随意做几个便好。”伍祭卷起上衣的袖子，走向厨房。
　　“可以是可以，只要你不怨我吃空了你家的冰箱。”路西弗先表明自己的大胃王属性。
　　“没关系，之前客户送我的一大箱子意面，吃得完算你能干。”煎锅的声音。
　　“喝酒！等会儿我也要来两杯！”穗苗的声音。
　　“穗苗小姐还能喝酒啊，不错哦……”路西弗的声音。
　　“她也就逞能吧。两口倒。”伍祭的声音。
　　…盘子的声音，酒杯的声音，走路的声音，笑声，骂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

　　我静静地待在从脖颈处掉下来的地方，仰望着那个残缺的部分。因为我一下子摔了下来，拖着毛毯也顺着滑下来了一些，半边肩露了出来。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肩角的肌肤微微反光，包裹着结实的肌肉，让我移不开眼光。
　　突然梦寐以求的东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尽管所有的过程都不突然，都是循序渐进的，但当它出现的这一刻，还是抑制不住的忐忑不安。他们的欢声笑语，传入我的耳中，但我却无暇顾及，只是呆呆地，呆呆地，停留在那个地方，无法移动。而他们，也不知是否是理解到了我的心境，也没有来打扰我。家中就像是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墙，隔在了我和他们之间；无论是光和影，还是声与静。
　　我用牙齿轻轻地扯住另一边的毛毯，下拉。毛毯顺着滑了下来，然后整个上半身裸露的出来。像这样子面对面地凝望着自己的身体，这一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不希望时间凝固。
　　但是请走得慢一些吧。

作者有话说

　　回归晋江的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