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情》榴莲不常有

16、第十五章

　　商行风虽然早料到会有事情发生，却没想到齐狩动手这么快。
　　同样是这天夜里，哦不，应该说是第二天凌晨。他如在商家时的习惯坐在使馆里他房间的木榻上打坐，刚运行了几个小周天。本来一直守着自家主子守到趴在雕花木桌上抛茶杯玩的溥唔突然站了起来。
　　“主子，念愚有要事禀报。”
　　商行风早感觉到了室内多了一个人，这时听完溥唔的话睁开了眼睛。
　　他刚派了念愚带人保护广平帝，竟然在没有他的命令下现在就回来了。必然是有事情发生了。
　　“何事？”
　　念愚立刻道：“主子，两个时辰前属下遵照您的命令带了四个影子潜进宫中保护凤翎皇帝。我们五人一直小心守在凤翎皇帝寝宫外，并没发现任何可疑。然而……就在两刻之前，皇城内巡夜的侍卫竟然在寝宫围墙外发现了五具宫人的尸体。而且……全部是一剑封喉！”
　　商行风目光骤然一沉。
　　旁边站着的溥唔也张大了嘴，他瞪着眼睛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齐狩也太嚣张了吧！不过……”
　　一转脸他一手摸着下巴开始在屋内一脸若有所思的转起圈来，顶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感觉甚是可笑。
　　“既然你们五个人守在寝宫外面都没看见人影，那就说明齐狩的人根本没有进围墙。在围墙外面杀了人却又不进围墙……只是一墙之隔就能杀了凤翎皇帝，这怎么想都不合理啊！要说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你们？”
　　他一双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不时看看四周摆设又看向俯身跪在地上的念愚，“那也不可能啊。按道理说凭你们几人的功夫，他们能发现你们，那你们肯定也能发现他们。辛辛苦苦从大老远跑来只是杀几个宫人泄愤？齐狩皇帝还没那么闲吧。那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溥唔突然蹭到商行风旁边，恬着脸讨好道：“主子主子，这事您是怎么看待？”
　　商行风不为所动，冷冷瞟了他一眼。
　　溥唔早被自家主子冻习惯了，骨碌碌的大眼转两圈顿感没趣，立刻又在旁边正襟站好。
　　唉，要是他家阿嘲现在在这里就好啦。没人陪着说话真是寂寞啊~虽然有阿嘲在也是他说阿嘲听，但好歹有个说话的对象嘛。本来他还想着这次来凤翎能四处玩玩，结果主子竟然命令他十二个时辰都守在旁边！而且他家主子总是还嫌弃他聒噪……
　　呜呜呜，他竟然落到只能和小乌云说话了，真是太可怜了！明天，明天，他一定要去马房多喂小乌云吃一个苹果，否则要是连小乌云都嫌弃他了那他就不用活啦！
　　溥唔陷入了个人黑暗无法自拔。
　　这边念愚继续对商行风说起刚才他看见的一幕怪相。“主子，我们刚才在暗处查探五个宫人尸体时，发现凤翎皇帝宫殿外竟然还潜藏着另外一波人马。”
　　“什么人？”还有其他人？商行风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
　　念愚低下头语带惭愧道：“属下也不知道。只知道人数不多，只有两个人影。发现时他们似乎正准备离开，于是属下和念西就追了过去……但是，刚追出了宫门就追丢了……”说到这里，念愚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他和念西的武功一向都是“念十三影”里数一数二的，所以这次念溥大人才会派他们两个人来凤翎，现在他们却把主子吩咐的事情办成这样了。他辜负了主子和念溥大人的期望。
　　商行风盯着前方虚空的一块，眼睛微眯，沉思了起来。
　　他了解自己的影手。他们虽然很年轻，但个个都是不世出的人才，而影手中的暗卫则是上任商家家主为下任商家家主暗地特别培养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从大批有相当高资质的孩童里百里挑一，然后经过精心调教的。如果能在从凤翎皇帝寝宫到宫门这段路就甩掉他们……那这两个人的背景……
　　念愚心里还在忐忑，商行风却突然开口向他吩咐道：“宫里留两人保护凤翎皇帝，再拨几人探查晋阳城内近几个月多了和少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要告之于我。”
　　念愚立刻俯首领命。
　　“另外……”商行风缓缓道：“你带着剩下的人在皇宫查看有何不寻常之处，有任何迹象一丝一毫都要禀报。这一波人至少在五人以上，现在应该还留在宫中，他们身手诡异狠辣，你们人数不多，要谨慎行事。”
　　念愚微怔。不寻常的地方？皇宫里的不寻常地方？他有些疑惑却吞了下去。他无权对主子提出任何疑问，他只用听从命令。
　　“是，属下明白！”
　　等念愚离开后，溥唔又凑了过来。他一脸好奇道：“主子，你怕齐狩是想声东击西？”
　　商行风淡淡瞟了他一眼。
　　“但愿我想多了。”
　　皇帝寝宫外有人行刺的事情似乎在宫墙内就被按压了下来。
　　第二天，晋阳城内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商行风派去的人也没打听到有任何人议论这事。直到月上中天，溥唔才来告诉他刚刚念西派人来报，宫内的侍卫现在有一半都在皇帝附近，其他巡夜的路线大多也经过寝宫，根本无需再派人去保护广平帝。
　　商行风听了这消息，面上不动，心里却思绪万千。
　　“主子，看来齐狩这次可真是不怀好意啊。”而且更危险的是，他们竟然连齐狩意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商行风面色微沉。“念愚可有消息？”
　　溥唔大大叹了口气。“唉，要是有消息就好了。这皇宫内不寻常的东西多了去了，谁知道他齐狩肖想的是什么！不过想来，肯定是攸关今后双方的战事，但是有关系的东西多了去了！那凤翎皇帝的脑袋还不是他们想要的！真是的，这个齐狩和我们东圣折腾了几百年还不安宁，害我溥唔大老远从东圣翻山越岭跑来凤翎，累的个半死不说还要这里替凤翎皇帝操心他的脑袋……”不自觉的絮絮叨叨又开始了。
　　伴着身边的噪音，商行风又思索了起来。
　　这半日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能猜到齐狩想要一样东西，之前他以为是凤翎皇帝的命，但是昨夜的诡异情况让他不禁又怀疑是不是皇宫里的某一样东西。
　　看着齐狩竟然把安插在凤翎几十年的暗桩都动用出来，就知道无论是这两样中的哪一样都能对今后的战事至关重要。一在明一在暗，他现在连齐狩要的另外一样东西是什么都无法确定。这形势可以说对他们十分不利。
　　不过……他也自有方法。
　　“溥唔。”
　　“属下在~”听见自家主子的召唤，絮絮叨叨的某人立刻住了嘴乖乖听令。
　　“让念西速速把今天在晋阳城内打探的消息报过来。”
　　“属下遵命~”
　　没一会儿，溥唔就把整理成案卷的东西拿了过来，然后商行风就坐在案几旁细细看了起来。溥唔站在旁边觉得无聊，也偷偷瞟了几眼，顿时差点儿笑出声来。
　　念西竟然连城东王大妈嫁女儿，城西张家丢了一只鸡这种事都写了上去。真是笑死他了！这就是他亲爱的弟弟养的一批手下！笑死笑死他了！最笑死他的是他家主子竟然真的在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溥唔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但是“噗噗噗”的声音还是不间断的从商行风身后传出来。
　　“十二个时辰内不准发出任何声音。”看着案卷的商行风头也不抬。
　　“……”主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用这种不人道的方法惩罚我啊！
　　半个时辰后，商行风合上最后一页对身后的人道：“把念西叫来。”
　　“……”
　　没多久念西出现在了案几前方，溥唔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瞅着自家主子。主子，看我这么听话的份上就赦免了我吧。
　　“……”案前念西眼角微抽。看着和自家冰山队长一摸一样的脸做出这样惹人怜爱的表情，真是……噩梦。
　　商行风对身后的视线恍若未觉。眼眸微阖，他淡淡开口道：“安王府内最近可有动静？”
　　念西答道：“安王喜爱游山玩水，一直居无定所。安王府建成虽久，但是一直人丁稀少，而且全部是凤翎皇帝赏赐的宫人，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两个月内，府中多了一对父子。”
　　“父子？”商行风眼微抬，混沌的眼瞳中猛然射出一道利剑。
　　“是的，父亲年约二三十，儿子约莫十岁。两个月前安王从城外仓皇赶回皇宫时不小心在路上撞伤了父亲，于是就把这二人接回了府内照料。”念西亲自去打探过一次，觉得这对父子并无可疑，他怕商行风想多了于是加了一句：“属下也曾觉得这对父子出现时机过于凑巧，也亲自打探过，这对父子都没有武功，而且确实是凤翎人士，口音无疑也是凤翎口音。”
　　商行风目光幽深，眸内不时有亮光若明若暗。沉静了半晌，他才对等着他吩咐的念西道：“你退下吧。”
　　待念西告退之后，商行风低垂的眼帘才慢慢撩起，抬起的嘴角竟然带上了一丝浅笑！霎时他万年冰封似的面庞如春回大地一般耀眼的让人不敢逼视。这把正在偷觑自家主子表情的溥唔吓了一大跳。
　　他他他，他家主子在在在，在笑！老天爷啊，老天爷啊……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阿嘲啊，快来救救你哥啦！跟在主子身边太恐怖啦！人家不干了要跟你换啦！
　　商行风静静撩着薄唇笑了半晌，面色才慢慢恢复往常的冷然。
　　幽静的室内，只听他一人低吟的声音淡淡道：“明天一早去安王府递上拜帖。”
　　半开的精雕木窗外，如纱夜幕上只有一勾残月孤芳自赏，恁的是无边的寂寥和落寞。窗内商行风静静凝视着夜空中的月亮，一双星眸微漾。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