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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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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凤翎最是惹人心醉,即使是心情冰冷到低谷的金青悠也不由自主地被它的风采所吸引。看着那百花竞相争艳的美丽景色,再看着街上百姓一派和乐,她突然觉得也许老死异国也并非如自己之前假想的那么凄凉。
她是来这里做主人的,不是来做囚犯的。这样想来,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但是……
透过薄纱望去,只看得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只是一个轮廓就能惹她的心又揉碎了无数次。
她知道何为家何为国,她知道何为发乎情止于礼,所以做了如此的决定。然而,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女,从小到大的痴恋,骄傲如她不得不放弃,其中痛苦不亚于雄鹰折翼,龙困浅滩。
就让她任性最后一次吧,她只是想最后再看这个人一段路而已,再过几日她就要与他天各一方了。他继续做他的商家家主,然后娶妻生子,然后她将在他的记忆里消失,而他却注定要在她的生命里刻下磨灭不掉的印记。
行风哥哥……行风……如果我当初能苦苦纠缠一下,是不是我们的结局会更好一点。早知道,这骄傲又有什么用呢。
“公主……”看着自家主子盯着窗帘外眼中浓郁的忧伤,肖容也觉得心里揪着一阵阵的发紧。但是她又能如何,公主对行风少爷的心思可谓是宫内皆知,而行风少爷的冷情也是天下皆知。
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意伴落花。雨打花残,瓣瓣落黄。
不一会儿,突然,一直缓缓前进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不用打探金青悠就知道必是到了凤翎国都晋阳的北城门。一个月的旅途终于快要走向终点了,而这,也代表着她的另一段旅途将要开始了。
“肖容,给我整妆。”
肖容惊异地看着不久前还面色凄楚的自家主子,现在却两眼明亮威严无比,似乎一瞬间就变回开皇帝诏书上所说的风姿绝代德才惊世的东圣贤王长女。
不,比起“金青悠”,眼前这个女人更多了一股让人无法正视的气势——一国之母的气势。
肖容懵懂明白了,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为爱伤情的少女金青悠,而是以削瘦的肩膀挑起两国和平大业的“天遗德淑长公主”——凤翎未来的国母。从此以后她金青悠一切儿女情长必将抛之脑后,一心只为江山社稷。
凤翎皇帝派来接待未来国母的正是广平帝唯一的弟弟安王。
凤翎皇帝现不过而立,安王也仅刚及冠,正是风华正盛的年岁。金青悠不过隔着帘幕远远望着前方的一大群人,就能立刻注意到最前面那匹威武骏马上仿佛熠熠发光的男子,心中不禁一阵暗叹,凤翎果然是个风流辈出的地方。
早听闻凤翎虽居于南方,但是由于海岸线绵长,常年和海寇以及沿线一些小岛国征战,凤翎男儿都不仅有南方男子特有的温文儒雅,还有北方男儿的彪悍豪爽。
她未来的夫君又会是如何?
在未到大婚之前,新人不得相见,这是东圣同时也是凤翎的礼节。于是在凤翎布置好的使馆里安置好一切后,商行风就带领着东圣使节团进宫晋见广平帝。
按照礼节进入层层宫门,再走入正殿,商行风抬眼看见的就是端坐在龙椅上的广平帝。面上无波无澜,心中实则已经一赞。
按说,金晖源少年天子东圣又正值鼎盛,其风采自是应该比已经年逾三十的广平帝更胜一筹。但是,商行风能毫不犹豫地断定若让两人比肩而站,广平帝的气势定将压过金晖源。
若将金晖源比作午时的太阳,那广平帝就当为未时的太阳。午时的太阳确实在一天里光芒最盛,但是未时的太阳却是一天里最炽热的。
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也会幸福吧。
想起一路上那双一直哀伤凝视着自己暗自落泪的眼眸,商行风恍然中想着。
“商行风见过凤翎陛下。”
还没等商行风拜下去,广平帝就连连示意平身。“商家家主不必多礼,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必是甚是辛苦。朕一早便在后苑摆宴款待各位,望商家家主和各位大臣可以宾至如归。”
虽说是招待东圣使团,广平帝本意其实就是特别设宴款待商家家主,所以伴驾的不过安王、丞相许清以及几位亲近的大臣。
席上,广平帝和商行风皆是沉默寡言之人,幸得安王性情开朗风趣,丞相学识渊源对各处奇人异事都有所涉猎,再加上凤翎民风开放歌舞绝丽,宴席时间虽长倒也是一派君臣和乐的大好氛围。
宴席一直从日落西山开到明月当空,双方兴致依旧不减。歌舞佳肴源源不断,后苑百花盛开争相斗艳景致美不胜收。双方大臣间觥筹交错无拘无束,好不自在。
直到后来几位大臣举杯偶尔一瞥才发现,不知何时最上方座上的广平帝竟悄然离开了,再若无其事地一瞟,御座边那位年少俊美的商家家主和凤翎的丞相大人也没了踪影,只剩安王一人坐在那里面带微笑怡然自斟自酌。能到这宴席上的大臣也自是眼明心亮,不必多说,仰头喝下杯中的酒,还是继续饮酒看歌舞吧。
正殿背后,一个较为隐秘的房间内,一立两坐有三人,赫然就是席上失踪的三人。
一张古朴的木榻上以一张小案为界,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广平帝和商行风,丞相许清则是立在广平帝旁边。
两人坐定之后,先由广平帝开了金口:“商家家主,此行尚且安好?”
现在两国结盟可是大事,虽说送亲线路全部在东圣和凤翎境内,但是齐狩和察合哈如果要想横加阻挠也断不是不可能。毕竟东圣和凤翎问题越多,在今后两方的战事中对他们就更为有利。
广平帝刚询问完就见商行风眉头一蹙,面色似有所思,于是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哪知商行风却摇头道:“非也,一路太平。”这一路着实异常太平,莫说齐狩和察合哈派人前来捣乱,真真是无一丝风吹草动。
听罢商行风的回答,广平帝和许丞相大感惊讶,两人相视了一眼。
许丞相道:“除去察合哈勿言,按说齐狩断不可能没有动作。此事非同小可啊。现如今大婚和两国缔结盟约典礼将近,公主与您的安危不得不加以考虑……”许丞相抬眼见广平帝颔首才继续道:“不若,明日起您与公主一道搬入宫中,商家家主您看如何?请您放心,宫中断不会少了礼节。”
商行风抬手道:“不必如此。带来的护卫足够保护公主安危,此事商某自会安排妥当。”
商家的商铺不仅在东圣遍布了大江南北,在凤翎也有一席之地,其地位之超然不得不让人敬之三分。对于商家家主的坚持,广平帝和许丞相也没有多言。
双方就着大婚和结盟典礼商讨了几句后,商行风就拜别了广平帝,由许丞相领着离开正殿,登上了停在偏门外的马车。
这夜,乌云蔽月,夜色朦胧。
从皇宫通向使馆的路上,一辆青色的大马车正在缓缓前行。马车是一色的青,四角分别挂着一个铃铛,简单中蕴藏着无形的威严和高贵。拉着马车的是一匹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行走间摇头晃脑一步一顿蹄声“哒哒”十分悦耳,只是在这一片漆黑迷离之中稍显了点诡异。
在马车的前方坐着的车夫是一个身着白衫的青年。青年长着一张不和年龄的娃娃脸,脸上一直是笑眯眯的,好似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去烦恼。他一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马鞭,完全没有车夫的自觉,而是任前面那匹马顺着道路随意前行。
商行风,就在这架马车里面。
只是现在车里比刚才多了一个人。就像被风无意中吹进来的一粒灰尘,这人凭空就这么出现在了马车里,没有丝毫存在感。
马车里一片漆黑,商行风维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或者更像已经睡着了。
站着的黑衣人开口了:“主子,我们的人已经顺利进城了。”
商行风依旧不动,过了半晌才缓缓“嗯”了一声。
“来了多少?”
“是念西带来的人,一共二十个人。”黑衣人躬身回答。
“太多。”低沉的声音似有丝不悦。
黑衣人赶忙伏地回道:“请主子收下这些人吧。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您不带影子孤身来到凤翎,念溥大人和我们都很担忧……”
猛一下抬起的手止住了黑衣人接下来的话,商行风睁开的眼睛深沉无比。被盯着的黑衣人顿时感觉马车里充满了压迫感,城府如他也架不住汗流如注。
“留下十人,全部听从溥唔调遣。”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是”
“另外……”商行风沉吟了下:“立刻派人去宫中保护凤翎皇帝。切要小心谨慎,勿让人发现。”
“是,属下遵命!”这次黑衣人回应的很快。
“退下吧。”说完这句话,商行风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刚合上眼,车里黑衣人就不见了踪影。
凉凉的夜风透过车窗上的轻纱无声无息的吹了进来,马车外依旧马蹄“哒哒”,不成调的曲子却像慢慢找到了旋律,映着天上月华疏疏,感觉着实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