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樱*琦

5、除夕团圆夜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偷偷在厨房的墙上划正字。我想应该不需要担心他的离开。却没想到在那之后不久，紫龙搬动了厨房的柴草，看着那六十个正字，一脸严肃：“春丽，练字得照字帖，好好地在书房里练，还有呀，笔画也要稍加变化才行。”“那是记的账目，哪是练什么字。”我心虚地掩饰，如果让他知道，我是担心他的离开，偷偷地计算天日，不被笑死才怪。我见他听后，一脸愕然。总算舒了口气。
　　我们的生活中，常有这样的插曲。以前，老觉得他心思细密，胆大心细，冷静谨慎。可现在，他有时会无端的脸红，有时又会发呆，有时有些笨拙，不过，大多时候，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在纱织走后的那个冬天，我记得是新旧交替的除夕之夜，冰河来到我们的家。我开门时，见他衣着单薄，身披蓝黑斗篷，将一头金发盖住。忙要拿了紫龙的衣服让他换上。冰河未说话，紫龙在屋里倒忙说不打紧。
　　我让冰河坐在火炉边上，又端上热茶，他虽衣着单薄，又赶了远路，却未见他畏冷。我想他和紫龙是要好好叙叙的。便转身走出房间。
　　雪早已停了。门口积雪很深，今年冬天格外的冷。正想着找把扫帚，清清门槛的积雪，忽听屋内 “紫龙，瞬他……”“这点风雪，你倒披个长斗篷过来。”紫龙忽地把他前半句话截了过去。“这山下的村子实在闭塞，来个外面的人就老围着看，没办法，弄个斗篷遮遮吧。”我疑心之前是自己听错了，他们不过聊些近来可好的话。
　　在厨房里准备今年的年夜饭，原本我和紫龙两人，也没想做多少菜式。今晚冰河来了，总不能太随便，好在昨天采买了不少年货，食材是有的，也就是个做的功夫。
　　鲜果桂鱼，新春玉环虾，清蒸凉瓜，茄汁香芋卷，栗子烧鸡……冰河见这一桌的菜式，显然吃惊不小，“你小子有口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晚是中国的除夕夜，也就是中国旧历纪年中的最后一天，过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了。”“这是你们过节的方式？”“不止呢，一会吃完饭，还要放鞭炮，贴春联、窗花，守岁。”我接过话茬。冰河听过，忙说：“我倒要见识见识。”
　　席间，他每吃一个菜，必定问叫什么，什么来历，什么食材。紫龙说他今晚成了十万个为什么，凡事刨根究底的。我见他金发碧眼，鼻梁下颚轮廓分明，和着屋内柔和的灯光，确是一位美少年。虽是饭桌上的闲话家常，随意笑谈，举手投足间又分明是位翩翩贵公子。难怪紫龙称他“冰原贵公子”了。
　　微怔中听他又问我道：“这菜又有个什么好名字？”只见那道菜，白玉盘上铺一层翠绿生菜，之上布有若干金黄丸子，便答道：“因为加有瓜子仁，这菜便叫‘子孙满堂’。”话一出口，双颊绯红。冰河似笑非笑，转而看向紫龙，“哦，原来人家姑娘求的是子孙满堂。”我的脸竟同火烧一般，哪敢再看紫龙一眼，低下头却是脸上未退红心里又烧了起来，禁不住偷偷看他。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为自己斟满一杯清酒，向冰河道：“借你吉言！”，一饮而尽。
　　饭后，稍事休息，紫龙便说要写春联。我们绕到书房，书桌上笔、墨、纸、砚，又引得冰河一连串地发问。我一边裁剪红纸，一边与他解释，见紫龙正在磨墨，冰河又连连称奇，一手不忘拿下一支毛笔，又问道：“这笔头软软，怎能写出好字来？”“这便是以柔克刚了。”
　　见他运笔游走之间，笔势流美，挥洒自如。点画间牵若游丝，跌扑纵跃，苍劲多姿。如高山流水，落花飞雪。又似蛟龙跃九天，骏马驰万里。林林总总，幻生万象。我竟看得痴了。
　　“春丽，春丽？”
　　“啊？”我猛然回神，见两人都笑向我，顿觉自己刚才失神，又引冰河一番玩笑。忙借口找浆糊，才打岔过去。
　　稍会，墨迹已干，我将春联拿起，但见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下联“春满乾坤福满楼”。横批：四季长安。行云流水间，看似随意飘洒，实则字字力透纸背。
　　我心下道：唯愿四季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