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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上 Chapter 8 ...


  •   去到院中之时,万清和苕苕已经全都坐在园子里了。我见她们面上都没有任何表情,不解地朝着她们走去,边走边问:“何事?”
      听到我的声音,她们二上面上都是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坐到空余的石凳上,目不含睛地打量着她们。
      我道:“不要和我搞这些子东西,若是有话你们就直说,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说着,我欲起身离去,万清一个子抓住了我的手,我回身看她,她的眼中好似有泪。而苕苕依旧是面无表情,我反手拍拍万清的手,复又坐了回去。
      兰姨看着我们三人坐在园子里,以为我们是在谈论什么事情,隔着老远就听到她的笑声:“你们三个丫头正在聊些什么呢,别以为我比你们大些,就可以不带我!”站近之后,却发现我们三人都是没有话语,她的笑容渐失,有些局促不安地坐了下来。
      我道:“说着,你们二人将我找来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万清眼中的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想站她平时娇娇弱弱的样子,我心里有明了,定是受了什么委屈。面上我却不显分毫。
      苕苕慢悠悠地说道:“云娘,有句话叫做‘一山不容二虎’,我与万清同是这云碧坊里的头牌,这样说出去算做是什么事?《情相思》那样火热,每日也就演一场,照我说每日应该多加几场才是,这样我们的财钱也能多赚些。我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反正我现在需要加缠头,或者让我一人做这云碧坊里的头牌。思秋坊里的月姑也找过我,说是希望我回去。可是我是在这里红起来的,我也知道念恩,若是此时走怕是没人能和万清演《情相思》了。我也和万清说过,她说她自己做不了主,所以我们将你请来看看你的意思。”
      苕苕说话时,就连兰姨的脸色都有了变化,渐渐地有些怒气了。我在底下轻拍了拍兰姨的手,示意她先不要做声。
      我静看着苕苕,身段容貌确实都是这坊里最好的。尤其是这一双眼睛,眨眼之时真是媚而生娇,眼波流转间竟让人有种可以为之倾倒的感觉。我渐渐地笑开,苕苕起先还是非常自信地看着我,见我不说话,只含笑看着她,她的气势渐渐弱了下来,但她又不想被我看出,仍旧强撑着与我对视。
      我淡淡地扫过她的眼,虽是美,却多了媚,估计月姑也是了解她性子的人,否则以她的容貌怎可能在思秋坊那么久还不被发现?起先以为是月姑看走了眼,没想到月姑才是真正聪明之人。
      我问:“你说完了吗?说完该轮到我说了。我不管思秋坊还是思冬坊出了多少钱,只要你想走,我留都不会留。你既然心思都不在于此,我强行留你也是无用。我是这里的坊主,我想每日排演几场《情相思》就排演几场,你可以说你不演,你若不演我大可以找别人,这坊里面比你好的姑娘多的是,我不一定非要你一个。还有,当时在思秋坊之时,你暗地里对我做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个鬼手段你还是收起来,若是我发现你以同样的手段对付我云碧坊里的人,别想着我会轻易就放了你。”说完,我拉起万清和兰姨就走,突的停下脚步,笑看着苕苕,我道:“对了,若是你想走先将自己的卖身契赎回去,反正现在你的钱肯定够了。还有,《情相思》从明日起不会再演了,你是走是留自己决定。”
      我拉着兰姨和万清一同进了我的屋子,进屋后,兰姨实再是忍不住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云丫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一套,平日里大家觉得你好相处,没想到你生气面无表情时也是够可怕的。”
      我笑着摆摆手,盯着兰姨看,兰姨自己笑够了,也就不再多言。我拉着万清坐下来,“你放心,这云碧坊里的头牌,不管还会有谁,你肯定是其中一个,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万清一愣,眸子流转,眼中有说不出的情感。我望着她,她道:“多谢你云娘。你的恩典我会永远记住的。”
      我笑着未语。
      兰姨收起表情,一本正经的说:“这个苕苕,也有点太不像话了。我看了这么多年的人,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丫头心比天高,亏你还非要替她赎身。在园子里,她也是那般的傲气,欺负园子里的姑娘都不敢言。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就当是过去了,没想到如今她还有这般要求。不答应,坚决不答应!”
      我笑着看着兰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万清轻声问:“云娘,刚才你为什么说《情相思》明日起不会再演了,是一时口快为了堵苕苕的口,还是真的不演了?”
      兰姨一拍脑袋,“对对,瞧瞧,刚才我就顾着看云娘发威了,连这码子事也忘记了。云娘,究竟为什么?是怕得罪天家吗?不过演了这么多日,天家还没人怪罪下来,我想应该不会的。”
      我摇摇头:“我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想法,《情相思》已经将我们的牌子打响,我们也就不必要再去做任何能让天家发怒的事情了,此事还是尽快翻页的好。兰姨,明日开始我们开始排编新曲子,你还要精心准备才是。”特意在‘精心’二字上加重了读音,兰姨怔了一瞬,郑重地点头。
      《情相思》的曲子已经停了三日,在第四日时,果不出冯彰嗣所料,一位贵客降临云碧坊。
      只是这位贵客我却十分熟悉,就是那日陪同陛下一起来的高密侯邓禹之二公子邓袭。
      邓袭一身墨黑色袍子,玉冠束发、右衽交领、广袖博带,显得气度不凡。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正在含着笑看着我。笑容中却是一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避开他刀锋般凌利的目光,看向别处,说:“公子可订了厢房,若是没有,我找丫头带你上去。”
      他看着我悠悠笑道:“不知可否劳烦云莺姑娘带在下上去?”
      我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他上楼。
      带他进了厢房,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水果后,我正欲离开,谁知他一把拽住了我的袖子,我低头看着他的手,他微有尴尬地松开。我笑问:“公子可是有要事?”
      他闭唇不言,只是一味探究的看着我。目光冷厉的直射我的眼睛。我仍旧是笑容满面的迎向他的眸子。别人怕你这个邓家二公子,我云莺可是不怕。
      忽地,他笑起来,随意地坐了下来,“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我装糊涂,“看公子衣着举止,应该是洛阳城中的富贵。但请公子原谅我从小生长在西域,对大汉的富甲贵族不甚了解,若是唐突了公子的地方,还请公子见谅。”
      他一双剑眉仍在审视着我,微了解地点点头,很大方很傲气也很坦然地说:“我是高密侯邓禹之子名曰邓袭,在家中排行老二。”
      我只是在微笑。
      他一挑眉,“无惊无喜,想来你已经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却还在这里装作不知道。” 随手倒了杯茶,悠在地喝了口,继续道:“既然你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那那日一起来的几个人的身份你也应该猜到了。你心中是何感想?是高兴还是喜悦?”
      我心想,高兴与喜悦不是同一个意思吗?这个邓袭还真是会设置圈子让我往里跳。
      我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门见山地说:“邓公子今日来找我,应该不是只看歌舞那么简单。”
      他笑着拍手,随即拿起桌上的水果丢到了嘴里,动作不羁,看似潇洒。他也未顺着我的话说,“这几日果然将《情相思》停了,你韧劲有余,心思也很透明。”我淡淡地看着他,他脸上仍旧是笑意绵绵。
      我看他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正准备辞身而出,他忽道:“你的目地是什么?那日我父亲问你时,你三言两语的糊弄了过去,他也就没有追问。可照我想,你一定还是另有目地。”他顿了顿,“你想进宫?”
      邓袭眼内的锋芒如寒冬中的风,冷厉的让我心中一颤。
      “看你的模样确实不错,本以为是西域来的一只花,没想到又是一个想攀龙附凤之人。你的目标是谁?陛下还是太子?”他摸着下巴,盯着我的眼睛,“如果我是你,我的目标应该是太子。我猜的对不对?”
      我摇头而笑,他还真是想多了。不过转而一想,这出曲子的意思实再太过于明显,估计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我道:“我什么目标也没有,我的目标就是成为洛阳中最好的歌舞坊。我过的好好的,干吗要往不见天日的皇宫里钻。”
      他脸色放缓,“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点头,“我与你之间并无利益,也不似亲朋,所以我没必要骗你。”
      他眉毛一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会不似亲朋的。”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说:“我来这里确实不是只专程为了看歌舞。”我面上微笑,心中已经有数,等待着他的下文,“下月初十是皇后的生辰,虽不是举国同庆的大宴席,但陛下也命我只管尽心去寻京中最好的歌舞坊来宫里跳舞。宴虽小宴,但也要最好。”
      我微微而笑,“京中最好的歌舞坊?这个头衔有些大了,云莺万万不敢。云碧坊不过才开了两个月,邓公子如此说,这要让京中的其他歌舞坊置于何地?”
      他摇头直笑,“和你们这些人说话就是累。明明是夸你的话,你却七拐八绕的还要损我一顿。反正话已带到,你仔细想着怎么排舞吧。这几日我们见面会非常多,若总是邓公子邓公子的叫我,我也累的慌,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好了。”
      我喊道:“邓袭。”
      他很满意地点头。
      歌舞又已经开始,我陪着他看了一会,他便已经离去,我微笑着送他出门。
      晚上一回到冯府,我就急匆匆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冯彰嗣,可是找了一圈子也未找到他的人影。问了丫头,她们也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这原本很兴奋的情绪一下子就有些被浇灭了。
      算了,他不在府里定是有事情要忙,那我也忙着我自己的事情吧。
      问丫头要了几张布帕,提起笔在帕子上写着曲子。如今歌舞已经想好,只差教给丫头们去跳,但这曲子一直未确定好。反反复复,却总是集不了精神。泄气地放下笔,抬头望天,满天星辰,一弯眉眼般的月儿挂在星辰之中。
      我拿出箫,吟吟吹奏起来。我不知我吹的是什么曲子,只是随着心意,随着感觉而奏。这支箫声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显得犹为响亮。一曲笛声附和着我的箫声,笛的声音本就清脆,混合着我的这支箫,两者合一。一开始我是随性而奏,但在这个笛声中,我的思绪渐渐被带走,只觉得是我跟着这支笛声。曲子婉转柔和,让夜风也柔和了许多。
      曲子终了,冯彰嗣放下笛子,浅笑着向我走来。我静静地看着他。虽是笑着,眉宇间却多了一层忧愁。
      “今日你回来的迟了。”我道。
      “我确实是有事情给耽搁了。你以为我这个世袭的爵位就整日享清福,没有事情做了吗?”
      我咂了咂嘴,没有理会他。
      将箫放好,邀他进屋后,替他倒了杯茶给他,他却未接过,只道今晚的风景好,想到外面看风景。我欣然同意。从厨房里拿了几样糕点,他去拿了一壶酒,我们二人一个翻身,一个跳跃,轻轻松松地就坐到了屋顶上。
      我只在山顶上看过夜色,空旷的山野让我觉得天和我极近。今日坐到屋顶上看风景,又是另一种风味。
      耳边传来冯彰嗣空寂而又遥远的声音,“你说,这满天的星斗中,会有一颗是属于我们离世的亲人的吗?”
      我转头看向他,他的目光迷茫,黑亮的眸子中多了一层潮湿的雾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自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一个笑容有深沉,谈话中有深邃的一个知我懂我的好友。我的心思全然瞒不过他。如今这样一点也不像那个他。
      我从他手中拿过酒,猛的喝了一口,“小五,我们比比酒量如何?以前我们喝酒都用杯子,一点也不过瘾,如今我们就用这个酒坛。罚输了的人吹曲来听。”
      他见我满面微笑地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中终于有了些光亮,他也拿起酒坛,灌了自己一口。
      很久后,他道:“云莺,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我沉默地拿起一块糕点,他望向最闪亮的星星,“曾经听人说过,人死了之后就会化作天上的星星,他会在天上保佑你看着你祝福你。”
      我望向那颗最闪耀的星,那颗星星就是你的亲人是吗?
      “我出生的时候是大汉刚刚建立初期,内忧外患一大堆,还发生过人相食的事情。我的父母就是活活被饿死的,后来我跟随着大家过着乞讨的生活,可是我很喜欢读书,经常偷偷在学堂外看着夫子教课,夫子说的话我都会一一记下来。直到有一日,我在山顶上看到一个面容忧愁的女子,她问我愿不愿意正正经经的有书读。我不知为何,被她眼睛中的真诚打动了,但是这个条件就是做冯家的子嗣,我答应了。”
      我心中了然,但没想到他的身世居然是这样的。
      他继续说:“我知道有这么好的环境很不容易,所以在别的富家子弟都玩乐之时,我只有练习武功,学习书籍。别人用功时,我用功,别人不用功时,我更加用功。我是与别人差一等,可是我从来不会认输,因为我始终相信很多事情都是人办到的。别人可以,我也可以。”
      “云莺,你说我们是好友,我们同样的韧劲,你想要让云碧坊在洛阳中立足脚跟,你就会努力地想办法去实现它。我觉得这和我很像,所以我才会将我的身世告知你。今日是我亲生父母的祭日,所以我的心情不是很好。”
      我拿起酒坛与他大碰了一杯,“不开心做什么,难过时常有,但最重要的是保持一颗快乐的心。什么事情快乐我们就去做什么事,别让过去的事情打扰了今日的快乐。”
      他的神色一朗,眼中明显比刚才要光亮了许多,眼中的那一层雾气也渐渐消失,他抱起酒坛,又灌了自己好几口。我含笑看着他,也饮了起来。
      我不知怎样让你变得快乐,但是我知道酒是最好的良药,喝酒可以忘记一切的不快乐。虽然只是那短短的一瞬间,但一瞬的快乐也总好过没有的好。
      静寂的夜让一切都变的安静。只有月光照耀着大地,为美丽的夜晚披上了一层轻薄薄的纱。
      星光灿烂风儿轻。
      一坛酒下肚,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耳边又传来沁人肺腑的笛声,响彻这个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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