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猜》黔未晚

44、错过他会后悔吧

　　W大的博士生毕业典礼比往常足足推迟了一个月，据知情人士爆料，今年W大与另外两所高校原定要举行一次盛大的三校联合博士毕业典礼，W大却临时退出。原因众说纷纭，最受广大师生欢迎的莫过于三校校长三角恋角逐赛，只是不知道三个年过半百老头的谣传是何以如此深入人心的，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重口味的时代。
　　本着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的理念，W大史上最隆重博士生毕业典礼终于在七月中旬姗姗来迟。
　　上次见面林少永说起过想看看博士生毕业典礼，于是楚吕邀请了林少永作亲友团。江明的气温连官方都不忍再用39度这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数字继续麻痹群众，报出了今年第一个41度。
　　这天一丝活风都没有，闷热的空气蒸腾着粘腻的湿意，每一个分子都传递着汗水和燥热的气息。白沁沁的日光像粘稠的透明胶凝滞在赤白白的路面上、棱角分明的高楼上、流线型的轿车上、绿漆的篮球架上、寂静的湖水上，密密麻麻的香樟树叶上，还有人们一张张通红疲惫的脸上。
　　巨大的贺喜横幅纹丝不动地横卧在校门两端，猩红的颜色如同被汗水浸润了一般。两旁过了花期的木棉高挺着脊梁，墨绿色的树叶像被涂上了油腊，一枝枝如同水分尽失，泾渭分明地低眉含首着。两只百无聊赖的麻雀停在被冷落已久的木椅上，啄着头走动几步后，便又久久立着不动弹了。广播里流淌的淡淡如水的钢琴音，恐怕是这刺眼天地间唯一的清凉。
　　大礼堂外边，人头攒动。身着博士服头戴博士帽的毕业生从礼堂陆续出来，一个个油头满面，多少败坏了些严肃感。
　　毕业典礼上，要么是获优秀毕业论文奖，要么是捧着某某基金会卓越人才奖杯的，不知道是不是学校为了使这次毕业典礼能人手一奖，或者是别出心裁设立了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像同情奖的奖项，只有楚吕和几个两手空空的拿了个哭笑不得的“泸州老窖志愿者奖”。
　　摄影师一句“好了”出口，前一秒还整齐的队伍立刻散作一团。楚吕刚还挺直的肩背瞬间垮下，嘴角颤抖着拉下僵硬的笑容，一只手摘掉快要粘在额头上的帽子。
　　“先别脱，我给你照几张。”林少永拿出相机。
　　楚吕答应，扒拉扒拉塌在眉前的刘海，又戴上帽子，视死如归地说：“照吧，不收你钱。”
　　林少永将她歪向一边的帽子扶了扶正，咧嘴一笑，说：“楚吕，你穿这衣服真好看。”
　　“好看什么，没听人说我老得像你姐！你是制服控吧。”楚吕耿耿于怀。林少永今天穿得十分清爽，白色的圆领T恤，浅蓝色牛仔短裤，下边一双白球鞋。楚吕的导师见了还笑说他们姐弟俩长得还真像。
　　林少永憨憨一笑，娃娃脸上现出窘态。
　　“林警官，还你手机。”楚吕想起来，从大背包里摸出个黑色的纸袋，“你给我的那个用着顺手，不舍得再还给你了，只能自作主张跟你换一个。你不会不答应吧？”
　　“我参加工作以来第一个月工资买了这个，你接济我的那两千块钱只能等下个月了，感动吧，感动就收下，警察同志。快打开看看怎么样？”看出林少永推辞的苗头，楚吕赶紧抢过话来。
　　林少永纠结，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手上光崭崭的新款手机倒成了烫手的山芋。在楚吕的坚持下，他妥协收下，问：“那你身上还有钱吗？要不要我去取些给你？”
　　楚吕本还笑嘻嘻地打着乐，见林少永眼里切切实实的担忧，渐渐收起逗乐，心中波浪推开层层涟漪。和这样一个真实易懂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会轻松不少吧。可人类有时候就是带着些自毁倾向，明明有一条顺当的路在面前，却偏偏选择不好走的一条。爱情不是密室逃脱，并非凭借高贵的智商参破密码组合、打开图片解锁能脱身的，能出来的人必是脱胎换骨了。她看透了，却舍不得。
　　她承认被林少永这样体贴的男人放在心里的感觉并不坏，甚至有些享受。他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无怨无悔地站在她身边，无所求吗？不，他有，却不强求。这样一个讲究风险分摊的年代，身边多几个备胎、千斤顶和打气筒有备无患。赵维说对别人公平就是对自己不公平。她也曾劝服自己，楚吕，林少永喜欢你，是你的运气。如果对象是别人会怎样，她不知道，只是面对林少永，她想她永远也不可能学会风险投资了。
　　“我和冉培和好了，他还不敢饿着我。”她尽量显得不那么刻意。
　　林少永眼眸一暗，仍然展开一个让人轻松的笑容：“那就好。”
　　贺伟欢和导师说完话，也跑过来凑热闹，和楚吕勾勾搭搭照了两张合影，又将林少永的相机拿过来，闹着给楚吕和林少永也拍几张。
　　“别这么生啊，那个警察叔叔把手放楚吕肩上。”贺伟欢举着相机指挥。
　　楚吕警告地瞪她一眼。林少永尴尴尬尬地将手掌轻轻搭在楚吕一边肩膀上，手臂却悬空着，没有一点点落在楚吕身上。
　　“我要不是回天津，我肯定泡他。”贺伟欢看着跑去买水的林少永说。
　　楚吕拿手上的帽子扇着风，问：“决定回去了？金融系的师兄怎么办？”
　　贺伟欢眼一暗，说：“能怎么办，我在天津，他在江明，人总要现实一点。”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大学时候就在一起的男朋友。虽然没有了激情，也是有感情的，凑活着也能活。
　　“以后会回来吗？”
　　“谁知道呢。”
　　“什么时候走？”
　　“晚上的飞机。”
　　本科毕业、研究生毕业、博士毕业，毕业季的伤感离愁，经历多了，也就麻木了。人的感情就是如此经不起摧残，最美的总是最初的。

作者有话说

　　俺要找男人就找林警官这样的，实在！美人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