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封神》任卿雪

17、第十七章

　　一连数日，生活就这样十分有规律的进行了下去。

　　沈容浅每天被迫打断修行，陪对三餐有某些执念的帝尧去各种他发掘的地点吃饭。最神奇的一次，帝尧直接御剑带他来到了一个潍城附近的小村落里，让那家的猎人主厨做了一卓饭菜——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这些地方的。

　　凭借金水圣晶的力量，他居然就这样从零开始，在九天内修成了丹气七重。如此神速，简直可以叫世间辛苦挣扎数百年不得仙门而入的散修们气得丹气爆体而亡。

　　依照这个态势，也许在一个月之内，重回元婴期未为不可。居然所谓的资质限制在神器异宝面前，不过是个玩笑。这个认识让沈容浅多少有些沮丧。

　　若能修成元婴，□□长生不灭，他基本上就算是有了自保之力。因此，他最近一直潜心修行，对外界诸事一律不管不问，算是落得了十分的清净。

　　帝尧看上去仍是万年不变的冰封模样，除了三餐时间，甚少主动开口。亦未曾提出过任何多余的要求。
　　沈容浅没有继续打听他的身世家仇，虽然他是小狐狸口中无比可怖，一秒也不敢多相处的帝家中人，但是他对这个帝家闻所未闻。又有实力对照摆在那里，知道的再多也是无用。索性不问。

　　今夜。

　　圆月渐渐被乌云遮蔽，观星云逆势，属至阴。

　　狂风翻飞衣袂，长袍卷起沙尘。

　　帝尧站在苗圃外面，回头再看上一眼。

　　洞外的空地上已经种上了帝尧随身带出魔域的烈酮草籽。沈容浅对此连问都没问。
　　其实连日相处下来，在沈容浅认为帝尧是个冰冷沉静的饭桶的同时，帝尧也认为沈容浅是个懒散冷漠的家伙。

　　他这个人，看上去待人接物还算温和，但是骨子里总令人感到冷漠。对旁人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也懒得多去过问。即便有卫道之举，也不过是因为愚蠢的相信着古仙们传颂的正义。
　　所以，他从不提及自己夜游诸事。

　　站在泰冒之巅，俯瞰脚下连绵起伏的壮丽河山。帝尧微屈左手掐起术诀，尔后纵身投入云海之间，急掠远去。

　　不过一箭之地外，四位上仙率着十余下位仙人成六丁六甲阵，各自凝神戒备，与对面三人对峙着。看上去实力倒也相当。

　　这些人看衣着，都是仙域守卫队中人。

　　当前者面色很不好看：“仪昀，你怎可这般行事？！我等耗费无数时日，更是牺牲了周蒙上仙，才终于将这妖兽困至此处。你这时出来横插一杠，实在太不合体统！若是传出去，也要叫人耻笑你天衍宗门下门人行事不端！”

　　潜伏在崖壁暗处，帝尧扫眼观察此地。正两坐直耸高山的山谷腹地，杂草不生，灵气极为稀薄，看上去十分荒芜偏僻。

　　这些布阵而待的仙人们，正挡着一个洞口狭小的洞穴。正是那只有幸逃出生天的蟾蜍的潜身之所。

　　这些人，原是跟随周蒙真人并在那周蒙的蛊惑下一同勾连了魔族，虽然是仙域守卫队中人却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料周蒙身死，上面不等他们递去周蒙身故的消息就已凭空派了仪昀仙人接手潍城一应事宜，很叫他们措手不及。

　　然则周蒙早为他们安排好了后路，干完了这单，他们自然可以拿着好处退出仙域守卫队，带着荐引拜入西泽敕容尊者门下过上闲逸的日子。故此这些潍城分部里的老人，在眼看着将要功成之际突然现身的仪昀仙人，只好背水一战，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从来仙域守卫队的外围驻地，不过都是靠着丰厚薪俸赏赐吸引不入流的散修卖命，没有不能丢手走人的道理。

　　仪昀仙人例是笑容可掬。有天衍宗两大护法坐镇，即便人数逊于对手，却是胜券在握。

　　“我既然接管潍城分部，自然有资格料理潍城驻地的大小事体。莫说周蒙真人已去，就是他还在，也不该拦着我处理治下为乱的兽妖。你们这些仙人啊，纵容着这只妖兽为乱繁桑林，搅得参与考核的三百多位仙人无辜殒命。这可不是个小罪过！本尊就在这里，送尔等和那妖兽，去祭奠他们的亡魂！”

　　仪昀笑眯眯的讲了通道理，捋着不存在的胡子。“上面早就对潍城长日莫名的大幅减员心怀不满。这下子，可算叫我抓着了现行。唉，但是大家既然分属同列，自然也不想全部赶尽杀绝。此刻，若有肯降服于我的，也就——”

　　仙人，即便是散修，也是稀缺资源，肯被召入旗下卖命的更是不多。大把的仙石砸了出去，辛苦栽培不等成了气候，就被这里那几个混账丢去填了天坑。可不叫人恼怒！

　　近千年来，主城几个老东西关系紧张，正是要各自拼力培植羽翼的时候。这边的主事者，确实太不成器。

　　帝尧听了个走场，挥手遁地诀匿于无形。他的修为高了那两个天衍护法三重，又身怀高绝的匿息功法，当下趁着他们打斗起来宝光闪烁，仙器飞舞击撞之际偷偷潜入了那个山洞中。

　　掠至深处，可闻熏天恶臭。那只看上去体型较之当日繁桑林中小了一半有余的蟾蜍就在此处，然而看那洞口的狭窄，还是难以想象它是如何爬进来的。

　　它浑身伤口横纵，淌着一地的涎水，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看上去，竟也有几分可怜。

　　帝尧现身于他巨大的眼睛上空。蟾蜍悲鸣一声，蹬腿却不能动。自觉将死，眼中竟滚落大滴浊泪。

　　外面的打斗将他们头顶的山崖石壁震落成屑，纵使这只蟾蜍乃是绝强的妖兽，此刻行将灯尽油枯，遍体鳞伤的妖体也是失去了抵抗能力，被纷纷滚落下来的石块砸的低鸣连连。

　　帝尧在空中腾身避过了碎石落岩，双手横于身前插握结印，默运法决，数息间，一个巨大的光罩将他和那只蟾蜍笼罩起来，固若金汤。虽震动越烈，滚石愈大，不能动摇分毫。

　　这只蟾蜍自有灵性，感受到了这点善意，睁着巨大的眼泡看着帝尧，发出一声讨好的鸣叫。

　　帝尧伸手一朵黑色莲火绽于掌心，蟾蜍瞬间收敛了声息，滚动着伏在他身前，低垂了头颅。

　　嘶哑的古术音阶在巨响连连的洞穴中飘起，连绵不绝的古怪音符中，巨大蟾蜍渐渐化成了一只小巧的不过掌心大的玉似挂坠。

　　帝尧伸手将其收于掌上，随后匿身潜去。
　　来去未留半分痕迹。

　　留下御剑冲进洞中的仪昀仙人四顾而不得其踪，黑面大骂。紧随其后的两个仙袍褴褛，看上去打斗中很受了些伤的天衍宗护法，则是很恼火的看向了仪昀仙人，眼中显带猜忌。

　　晚间，被噩梦惊起的沈容浅翻身而起，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握着手上的黑锦袍子，出了半身汗。

　　即便修成丹气七重的境界，他也仍是凡体。以前，因父母境界极高，他生而为仙体，即便是没有修成元婴的时候，也不需睡眠。这会儿既然还是凡体，自然需要每日睡上三个时辰。

　　不过，他这阵子实在讨厌这样不知不觉的倒入梦里。

　　不知道是否终于从生死难关中暂时逃了出来，神经松弛下就总是想到过去。他总是梦到云演仙子那怨毒的眼神。梦到坤风被缚跪在浮鱼主殿上血淋淋的问他，‘所有人都被你害死了，你怎么抢了我的身体，还这样好的活着？’梦到那年，父亲带着沈御天，在花园中练剑……

　　醒来时，帝尧照例是不在的。

　　他既然身怀血仇，又是魔族的尊贵人物。一切成谜。自然有些事情，要在没人察觉的时候去做。

　　沈容浅明知道他不会安静的呆在仙域守卫队像个普通修士那样生存着，也就装作不知道。

　　今夜阴气过于浓重，他走出洞府。看着浓黑中疏疏缀着的明星。

　　不知九阴此刻在何方。也许回到了锺山上，默默的沉睡上几百年，等着化为人形。也许正在附近冒险寻求机缘，渴求着尽快突破那层壁垒，早日成人。

　　那人一身黑色，如同隐没于这个没有月的夜色里。

　　许久不见他这个打扮。
　　沈容浅坐在门外，他们新辟的凳子上，拎起桌上常温的彝恒玉壶倒了杯茶递过去。“忙了一夜，坐下歇歇吧。”
　　语气清淡，目色宁和。

　　帝尧接过去，坐在他旁边。

　　两人举杯仰望长天，此刻风淡云深，格外幽静。

　　“明日恐有大风浪。”沈容浅喝下一口温茶，皱眉。

　　“你懂推演天象。”

　　“风雨前，总是这般平静的。”他失笑，摇摇头“这几天安静日子过得，总有点心神不宁。我上次这么难受的时候，就出了大事。”

　　帝尧答非所问：“你难受的时候，会怎样排遣。”

　　沈容浅半眯着眼睛，侧过头。想了一想，“吃很多葡萄。”

　　帝尧很久没有出声。然后，“那就明天下山买些，备在储物环里。”

　　一语成谶。

　　第二日一早，传讯的仙鹤就闯进了他们洞府前的迷魂阵里。

　　仪昀真人传来的诏令。

　　汇聚于女床山脉主峰长天殿上，沈容浅看见了所有一同进入仙域守卫队的几个仙人。十天的清闲安宁日子，让大家看上去精神状态都不错。只是一早被从说好的休假中召集过来，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除了他们九个，诺大的长天殿中，只有几个小道童。看上去不过是从凡人家中找来的略有资质从小培养的小孩子罢了。

　　仪昀仙人有些疲惫的拖着身子出现在大殿之上。身边只有一个并未穿着仙域守卫队仙袍，个字十分高大的仙人。

　　仪昀仙人罕见的没有挂着笑脸，他凝重的沉声宣布：“在昨夜，我仙域守卫队十八位道友，尽数殒命于妖兽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