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恍然如梦》庶姜孽孽

7、更深夜重

　　“你们知道了吗？小姐房里的阿碧姑娘，今儿个急匆匆的冲到府外，也不知是去干什么。一直到晚膳也没回来。方才却是被管护卫抱回来了，好像是昏过去了。”
　　“我听说了，衣服上好似还沾着血，也不知伤得重不重。”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昨日我还随她去了小姐的院子里呢，不过一天时间，竟发生了这种事？”
　　“……”
　　我在浑浑噩噩间只隐约听见了零星的几句。但这却足以令我全身肌肉紧绷。我强支起身子，几步冲到门外，一把抓住刚才说话的丫头：“你说什么？阿碧呢？说啊！阿碧在哪儿？在哪！”
　　那丫头显然被吓住了，结结巴巴的回道：“小…小姐，老爷说你正在养病不宜多虑，让人，让人将阿碧姑娘，送，送到夫人房里去了。”
　　我放开她，失去支持的瞬间失重，让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地上。
　　那丫头见状急忙扶住我，我用力的推开她，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将将站稳，我原本不知小小风寒竟可以让人失力至此。
　　我摇晃着转身，勉强奔到远门，却再也无法迈动步子，手撑在墙角，闭眼再睁开，试图令眼前的景物稍显清晰些，却无济于事。
　　“青云，青云……”我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不多时，边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那脚步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忽然变得急促，声音也随着响起：“呀，小姐你怎样？”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吐出几个字来：“夫人房里，阿碧，出事了，快扶我去。”
　　她急忙过来搀住我，一边向前走一边询问：“小姐，阿碧出了什么事？”
　　“不清楚，我，刚刚知道，一切，需，需去了才可明了。”
　　说完这句话，我已不剩哪些力气，原本只是靠在青云身上，尚且可以挪动脚步，现在，却几乎是被拖着走了。这该是多么狼狈的一幕，思及此，我便挣扎着想要直起身来，确实在无法做到。也只得作罢了。念头起落，我却不得不再一次自讽地冷笑一声，如此境地，竟还顾得这些浮华的东西，可谓是“从容不迫”了，果真是残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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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娘亲院前，那里已经集结了一群丫头，我辨出有许多是曾被阿碧领到院中过的。我将积攒了一路的力气移到脚上，勉强站立，松开了青云的手。青云本想扶我进去，却被我拒绝，便只是跟在我身后进得院中去了。
　　刚进院门，便见那管护卫站在门边，神色凝重。见我们进来，他伏身便欲行礼。我心急如焚，也没有去注意，径直走进了屋内。
　　屋里只有爹爹，娘亲和一位府中的大夫。阿碧躺在床上脸色灰白。见我进屋，爹娘把目光转向我。
　　娘首先出声：“曦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过让你好生养病的吗？”
　　“娘，我……”
　　“唉，阿碧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也难怪你这样在意。”
　　我刚要出口的话瞬间就堵在了喉咙里，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的脸色，那就一定可以看到一片宛如飞雪落成的苍白。我避过脸去。
　　眼见大夫号完脉，眉头蹙在一起，娘便紧接着问道：“怎么样？”
　　“回复人，这位小姐脉象虽然虚弱却也平稳，性命无虞。应当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只是不知伤口具体在哪里。”
　　“大夫，莫非阿碧身上没有可见的伤口吗？”我平缓情绪，出声问道。
　　“具体情况，老夫并不能知道，毕竟，这位小姐还处于昏迷状态，不便进行检查。”
　　“那，她何时会醒？”
　　“这，老夫不敢定论，但应该不会太久。”
　　“恩，李大夫，你将药方留下便是。”
　　“是，夫人，老夫告退。”
　　等那大夫走了之后，娘拉着我坐下，问我:“曦儿，今日究竟是发生什么事，这阿碧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冒失失的跑出府去呢？”
　　我坐在娘身边，把眼神投在阿碧的脸上，似乎可以透过她紧闭的眼帘看到那熟悉的狡黠笑意，但是，她浓密的睫毛轻轻贴着脸，只偶尔的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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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娘，娘似乎从我的讲述中听出了我极力隐藏的悲切和悔恨，微微叹了口气说：“曦儿，不必自责，这本也不是你的错。阿碧这样的性子也的确应该打磨打磨的。你若这一次仍是纵容了她，那她何时才能学会恭顺呢。”
　　“娘，阿碧于我的意义，与青云不同。”
　　“娘知道，曦儿，你拿阿碧当朋友这是很好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要一再宽容她的过分之处，你终究是小姐。”
　　呵，小姐……
　　见我没有吭声，娘轻轻搂住我的肩，贴着娘温暖的手臂，心中的躁动似乎也减缓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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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原本围在院门的小丫头也都散去了，院中静寂下来。
　　澪风微拂，携起轻卧枝头的朵朵梨花，点点的萤白盘旋着，最后归落在地上。月光从枝杈的间隙幽幽穿过，细碎的剪影落于床下。我静静地坐在床沿，发丝被清风捧起，脸颊微凉。娘已经到隔壁睡下了，叮嘱我要早些休息，而显然，我并没能做到。
　　几乎细不可闻的呼吸声，在这凝然的夜晚缓缓流进我的耳朵，仿佛一瓣梨花落于发髻那样轻巧。我将手划过阿碧的脸颊，神情凄切，因为我知道，等这张小脸上的杏眸张开的时候，我们，便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那般亲近了。
　　我的一时失口，就这样在我与她之间立下了一道屏障，难以消除。
　　事实上，早晚都会有这样一天的，我知道的，我很早就知道。
　　但当它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我仍然难以招架。
　　阿碧，都是我的错，不要因此收去了你的纯净，不要因此而在今后瞻前顾后，不要原谅我，阿碧，对不起……
　　我闭上眼睛，头靠在床柱，想要压制住眼中潮湿。
　　然而，我却不知道，在我闭上眼的这不过俄顷的功夫，阿碧的眼睛木然的张开，瞳仁闪过一丝血红。而当我再望向她时，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一副安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