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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 ...

  •   从荆北到洛溪的路,飞云走了十日。而从洛溪回荆北的路,飞云带着秦焕之和楚昙却走了整整二十天。
      再次回到军营,已是一个多月后。
      飞云大步流星走在前头,领着秦焕之和楚昙到楚易安的营帐。而迎面走来的却恰恰是摇着头从营帐走出来的秦医长。
      飞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着急地问:“秦医长,将军如何了?”
      楚昙顿了顿脚步,低头敛下眉目间的慌张。
      秦医长叹着气,生气道:“你们这些小崽子就不能消停,什么东西想不通连命都不想要了!昏迷将近两个月了,再不醒过来,怕是华佗在世也是药石无灵!”他甩下飞云的手,“要是再不醒,那老头子我就走了,免得损我名声!”
      飞云一听,着急的道:“秦医长,你莫要在这时候耍脾气,只要救了将军,我一切都依你!”
      “伯父,”秦焕之上前推推秦医长,“易安的命就放在你手上了,你要多担待些。”
      秦医长气笑:“好笑,这回耍脾气的是我吗?是里头躺着那小子!就算我医术如何高明,一个心已死的人,我如何救?我还没有这么大本事把一心求死的人从阎王爷那抢回来。再说,我听他嘴里喊着那女人的名字近两个月了,耳朵都要起茧了,我要求休息两天还不行吗!”
      飞云和秦焕之无奈,只能看着他走远,嘴里还直道:“爱恨啊,在生死面前才能变得模糊。哈哈,不对不对,应该说是更清晰啊!”
      楚昙突然向前走出一步,拉住了秦医长的衣袖,“秦医长,再留两天。”
      秦医长转身看她,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如水般温柔,从容,坚韧,没有丝毫彷徨。
      “两日后他不醒来,那就由我,”她顿了顿,抿抿唇后苦涩一笑,“亲手葬了他。我葬了整个洛溪,也不差他一个。”
      水雾上眼,朦胧了那双眼眸背后的痛苦,苍白的脸上那道伤疤越显,却不损她的美。荆北寒风吹过,凌乱了她的发,她的衣,还有她千疮百孔的心。
      命运之神对她从来都不公平,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如果她要亲手葬了楚易安,那么,她亦会亲手葬了自己。
      掀开营帐,入鼻的是一道道苦药味。从床上隐隐传来的,是一声声刺骨的呼喊:“阿昙......阿昙......”
      入目,是那个曾经温柔对她笑,曾经为她撑起一个天下的男人。
      “前几天寒风入体后,他高烧不断,外加极北之地环境恶略,伤口久治不愈,体内多处已将近坏死......”秦医长叹气,“别说是两天,若是他再不醒来,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楚昙恍若未闻,走到楚易安床前,低头笑着,神色清明:“你就这么想死,嗯?”
      她低声问,伸出手细细抚摸着他的面容,这个男人,这个弃了洛溪的男人,这个弃了洛溪自己却依然爱着的男人......
      “爹爹死前有封信要我给你,我偷偷看过后烧掉了。现在,要不要我念给你听,楚易安?”她弯着眉眼,温柔得像是三月的阳光,“爹爹的信只有一句话。我将阿昙交托给你。你听到了吗?
      “爹爹临死前跟我说,去找他。你该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你在听的,如果你这么想死,可以。我亲手葬了你,然后再葬了自己。你既然要赔罪,那就要带上我。
      “五年前他们留下我一个,现在你也要留下我?不如你告诉我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所以你们全都要离开我?是不是我小时候太皮了,你们都计划好了,一个个,一个个,全都走了,要剩下我一个人?因为要惩罚我,所以都不准我死,都说要我好好活下去,你们就真的以为,我现在活得很好?
      “何必呢?如果要这样,当初告诉我就好了。我走得远远的,不会打扰你们。要不这样吧,你给我起来,我死。我把命抵给你,我到了下面也不会等着你,我会喝多几碗孟婆汤,把你们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下辈子,永永远远,不再相见。你同意吗?”
      她的眼眉弯得更甚,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几乎让人忘了她苍白的唇下那细微的颤抖。
      “我问你,你同不同意,楚易安?”她蹲下身子,轻轻地问。
      “阿昙...”楚易安的喃喃渐渐变慢,像是随时都会断了呼吸。
      楚昙笑出了泪,抓起他的手腕,“你以为你不醒来就可以了吗?你以为我叫不醒你是不是?”
      说罢,她低头对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苦爱入骨,她已经无法抵挡这种痛了,那就把痛全都给他。她一向自私,也不差这一回了。
      飞云见她如此,惊错得想向前阻止,却被秦焕之拉住,回首,只见他对自己摇了摇头。
      楚昙咬得极狠,几乎刚触及皮肤,血便破皮而出,她狠狠地咬,流着泪,一滴一滴,跌在他的手心,一滴一滴,融进他的血液。
      等她松开时,楚易安身上又多添了一道伤痕。而她却把脸埋进了他的手心,低低的抽噎,接着,她似是小兽受伤一样低鸣一声后,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太痛了。五年前她亲手送走了洛溪的五千人,亲手送走了她的回忆,现在,她不能再亲手送走这个男人,她不能,也不愿再自己一个人了。
      秦医长没有说错。在生死面前,她的恨变得模糊,她的爱却越发清晰。她不要他死,不要再留下自己一个人。
      “易安,我不准你死!”她抽泣着,断断续续道,“我不准、我不准!要是你敢不听我的,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再也不会了!”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子会有这样的一面,但很多人都忽略了她本该是个这样的女子,一个从小无忧快乐成长的女孩,本该是个娇气的人。只是五年前的一切把她所有的天真都带走了,留下的是无尽的冰冷和痛苦。所有人都只知道楚易安的痛,所有人都只关心楚易安的痛,所有人都忽略了有那么一个女子,在比楚易安更矛盾活着。而真正明白她,心疼她的人都不在了,除了楚易安。
      两相矛盾,两相折磨。两心相知,却难相爱。
      楚昙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泪水顺着楚易安的手流下,沾湿了被褥。谁都没有发现,楚易安沉默了好久,从她第一滴泪打在他手上,融进他血液时,他就没有再喊楚昙。
      良久,楚昙才隐隐听见脑袋上方传来虚弱的呢喃,“阿昙......莫哭......”
      这是两个月来,楚易安在昏迷情况下说出的另外两个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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