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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缘 ...

  •   天色昏暗,在前方走了一天的飞云停了下来,望着四周的环境,下马走到了树下。绑好马匹,他便无声地走进了丛林中。
      楚昙看了他一眼,也停了下来,与秦焕之相视之后,便也下马开始拾柴。
      秦焕之跟着她,看着她拾柴的背影,没有说话。
      天暗了下来,树下的柴火照着三人的脸,显得格外昏黄。只有偶尔的婆娑声打断他们之间的沉默。
      飞云看着楚昙脸上那道隐约可见的伤疤,和她眼中与容貌不相符的沧桑,低下了头。
      “楚姑娘,”秦焕之笑笑,“你的手如今可好些了?”
      楚昙听他唤自己,捧着水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僵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好多了,谢谢城主关心。”
      飞云将目光移到楚昙的手上,却不能相信,那是一双女孩子该有的手。盘错的伤痕铺满在她十指上,似是饱经岁月,又似是受尽伤害。
      他低头抿抿唇,哑着声线问道:“手怎么了?”
      楚昙吃惊的望着他,过了半晌才道:“没事。”
      确实应该吃惊,自五日前她答应前往荆北后,飞云便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他心里怨她,她知道。所以也就尽量回避他,免得尴尬。
      秦焕之看着两人,心里叹了口气。
      “楚姑娘,”他拨拨火堆,“你说我们能去见易安最后一面吗?”
      明黄的火光照着楚昙白皙的脸,入冬的寒气抽走了她脸上的红润,留下的是满脸的萧索。
      “不会。”她顿了顿,低头静静地把水囊安放好,“他不会死,绝对不会。”
      飞云抬头看她,神色不明。
      秦焕之笑,倒是有些讽刺:“与其让他矛盾的痛苦着,不如死了更好。”
      楚昙霍的抬头,勾到耳后的碎发跌了下来,堪堪遮住了脸上的那道伤疤。她唇色尽失,问:“谁又知道,被留下来的那个,一直是谁?”
      说罢,她勾唇笑了笑,眼带嘲弄,“我不饿,先去睡了。”
      明火依旧噼噼啪啪的响,越显气氛的沉默。秦焕之和飞云不再说话,默默的吃晚饭,把马匹安置好后,才准备入睡。
      就在秦焕之快要睡着时,负责守夜的飞云才问道:“矛盾的痛苦着,是什么意思?”
      他会问,就意味着楚昙已经入睡。秦焕之睁眼,转头看着楚昙抱着魂萦睡着,脸色苍白得几乎能融进雪地里。
      魂萦是他挖出来的,因为楚易安从来不准人碰,所以他最后把它交给了楚昙。谁知楚昙接过后,看着它的眼神温柔似水。
      “这是我的剑。”她对秦焕之道,“可能对于女子是过于豪气,但它的确是我的。当年易安从军,我便送给了他。”
      这是他们爱情的信物。十一年,剑如当初锋利,而人却不再相依。正是因为如此,楚易安才会在洛溪城外埋剑,这是他,永远掩埋的爱情。
      飞云看见他望着楚昙久久不应,又低低唤了一声:“秦大哥?”
      秦焕之这才转头看着飞云那张年轻而且略显稚气的脸,幽幽叹了声,“飞云,你可知,易安极其庆幸当年在落霞关的人,是他。做出这个选择的人,是他。”
      飞云诧异,张了张嘴没能回上话,又听秦焕之说道:“五年前那场战役,天下人都明白,那是图宇亦安给易安的一个罪名。
      “楚刑抗北军三月无果,北郡郡守陈衡弃洛溪而逃。要塞落霞关二十万将士被调走,百万援军未至,徒留五万残兵和易安一起对抗图宇亦五十万大军,他们毫无胜算。而图宇亦却以此要挟易安,开落霞关城门或救洛溪城五千人。你该明白,以图宇亦为人,就算打开落霞关让五十万北军进军南国他也未必会放过洛溪,因为他知道洛溪是易安的家,他那样近乎变态的疯狂,必定不会遵守约定。所以易安没得选择,如果洛溪注定牺牲,那么他又怎会放弃心中大义?无论易安怎么选择,都是痛苦。这就是图宇亦的目的。
      “可易安又是这样庆幸,当年要选择的人是他,不是别人。”秦焕之微微顿了顿,看着飞云问道:“飞云,如果有一天,在明知易。、安要被杀的情况下,你希望杀他的人,是谁?”
      飞云怔了怔,看着眼前的柴火良久,才轻轻吐出一个字:“我。”
      而后飞云又把眼转向秦焕之,道:“虽然我知,将军必定是希望楚姑娘亲手杀了他,但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秦焕之问:“为什么?”
      “因为,在明知将军要死的情况下,我一定是痛苦的,因为悔恨自己没能力保护将军。而我又明知他必死,那么无论是谁杀,都将遭我仇恨,与其如此恨错无辜,不如自己亲手了结将军的性命。”飞云认真的答道,后又微微一笑,“这样的矛盾的痛苦着,我自己也觉得奇怪!”
      秦焕之却回以一笑,道:“易安和你,是一样的。因为知道无论是谁,都会弃洛溪,与其恨错无辜,那不如所有的痛苦都由自己来承担。当然,这些都是我猜的。”
      飞云内心震惊,回不上话来。最后低声轻轻问:“这些,楚姑娘都知道?”
      秦焕之点点头,“正是他的矛盾,才让楚姑娘与他一样痛苦。楚姑娘也不容易。心里爱,却因为无法选择的易安而压抑和痛苦。明知他是被逼的,却无法原谅。因为越爱,就会越在乎,越在乎,就会越痛,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到最后,两人都选择了逃避。一个躲到青山绿水陪伴故人永久,一个躲到街头买醉用回忆下酒。原本这样相衬的两个人,却再难相聚相知相守。”他又叹了口气,觉得在谈及楚易安和楚昙的问题上,自己会苍老上不止十岁。过了一会儿,他将目光转向已然熟睡的楚昙身上,才续道:“不过所幸,她终究还是没能扭过易安。这一次,她应该不会再放手了。”
      飞云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没有办法,毕竟遇见了,就是缘。”秦焕之惆怅道,“或许待日后我们遇见所爱,才能明白个中滋味吧!”
      飞云听他这样说,在恍惚之间想起那个雪日。
      刺骨的冷风入屋也拭不去楚昙脸上的泪,一滴滴跌落在地上,落下了她眼里如死水般的绝望。
      在他狠声问楚昙是否连将军最后一面也不愿相见后,她终于松开了在门上的手,同时亦闭上了眼。
      半晌之后,“飞云小将军,”她轻轻地唤,似是三月柳絮般轻盈,“我和易安,是孽缘,若是相见,亦只会抵死相怨,就算这样,你也要我去吗?”
      她记得那时的自己只是望着她,无比坚定地点头,“我只知道,就算这样,将军也渴望与你相见。他对你相思入骨,生不如死。”
      楚昙睁开了眼,含泪的眼里竟是带了一种坚定,然后轻轻稳稳地吐出几个字来,“那好,我去。我答应你,他一定、一定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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