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王爷的帝路》萧玉岚舒

42、活路一条

　　艳阳下寒光凛凛，划出一道闪电。

　　懿之侧身避让，同时伸手攥住那人手腕，轻轻的“咔哒”一声，惨叫声中匕首落地。

　　“饶命，求官爷饶命啊！”那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灌木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多久，七八个脑袋探出来，一张张脏污黝黑的脸庞上，黑白分明的眸子惊恐望过来。

　　“放心，我不会杀你们。只问一个问题，你们是凤山郡来的？”懿之温声问道，不高不低的声音正好压制住手中那人的哭号。

　　那人止住哭泣，颤声答道：“是的，是的。”

　　懿之松开那人的手腕，不顾他褴褛肮脏的衣衫，扶他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警惕的盯着懿之身上的官服，眼角瞟向四周，待确定自己无路可逃之后，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不是说只问一个问题……”触及到对方平静深沉的双眸，他浑身一颤，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叫王阿富。”

　　“若我猜得没错，你们是为了躲避劳役之苦，携老带幼逃入剑南道一带的吧？”懿之左右看看，在旁边一块巨石上坐下，好以整暇的看着王阿富，目光又转向其他人脸上，这时候已经有更多的人出现在灌木丛后面，神色戒备而紧张，舌头不停的舔舐干涸开裂的嘴唇，若不是白日，一个个和阴曹地府里冒出来的鬼怪没两样。

　　“你，你是要抓我们回去的吗？”王阿富小心翼翼的问道。

　　“若我想要抓你们，会独自前来？”懿之不紧不慢的瞟一眼他们。

　　王阿富只觉得眼前之人有种难以言状的雍容贵气，再看四周除了他们这一群人，没有其他官差的踪影，于是稍稍放下心来——纵使此人忽然反悔，他们百十号人拼死一斗，岂有不胜的道理？

　　“没错！”王阿富老老实实的答道，“八月天呐，简直是不给我们活路！那些个狗官，为了讨好京里来的官员，不顾我们的死活，硬是将所有成年男子召集起来，疏通旧运河。每天十二个时辰，能睡两三个时辰算是好的了。听说京里拨下不少款子，结果给我们吃的简直猪狗不如，三餐加一起填不饱一顿的肚子！”

　　王阿富越说越是激动，不少人开始抹眼泪，啜泣声在静谧的林子间回荡。

　　“睡不好也吃不好，还得顶着炎炎烈日干重活苦活，渐渐的开始有人撑不住了。最先每天死几个人，到后来每天要死十几，甚至几十个人！尸体就拿破草席随便裹起来，丢到荒山上，也不通知家属领走。你猜猜最后惨到了什么地步？”男人说着，眼眶也不由地红了，哽咽道：“成年的男人不够了，便把半大的小孩，能走路的老人，甚至是妇人，都被拉去给当今天子搞那破运河去！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连埋葬尸骨都没办法呀。”

　　懿之眉头紧蹙，同情的拍了拍王阿富的肩膀。

　　王阿富得了些许安慰，勉强继续说下去，“狗官们说的好听啊，疏通了运河后，南北往来便利了，再建起粮仓，以后南方的粮食可以运过来储存，等到哪年饥荒了可解燃眉之急，是个惠及千秋万代的好事。可是我们呢？我们还没享受到半点好处，便埋尸荒野，做个孤魂野鬼了。”

　　“哼，不过是那个小皇帝想出来玩，又觉得走陆路太辛苦了吧？搞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真可笑！”不知是谁讥嘲道。

　　有道是“先礼后兵”，更何况他们并非流寇贼匪，只是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普通老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想出手伤人。王阿富恳求道：“求官爷放我们一条生路！被送回去，不是死在运河边，就得死在刑场上……”他又是浑身一颤，“当今天子残暴，若是被判了死罪，恐怕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懿之看着他们，他听闻当初江南道叛军的下场，这些逃难的百姓惊吓成如此，乃是情理之中。

　　王阿富招招手，躲藏在灌木丛中的百姓们扶老搀幼的走出来，乌压压的一片，饱含期望与诚意的看着懿之。

　　懿之站起身，走到王阿富身前，“前面是蜀台郡治下的宜方县，从各位的衣着、口音，一下子便能分辨出你们来自外乡，再往前走必是死路一条。想要活路，我给你们，”他指向西南方向，在宜方的数月，他已经将周边摸了个清楚，“这片树林广袤无边，有一处地方可做暂且修生养息之所，我带你们去。”

　　众人目光一亮。

　　“……不过，”懿之扫视所有人，嘴角含笑，“躲藏在此，不是长久之计。若有朝一日，你们可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新的生活，可否愿意与我努力一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能理解懿之的意思。

　　懿之没有急于他们的答案，“跟随我来吧。”

　　王阿富迟疑了一下，之前那番痛斥，乃是被问及后气极了才不顾一切的说出来，现在冷静下来，疑虑浮上心头，“看你是个当官的，为何要救下我们？若是送我们去凤山郡，说不定能加官拿赏银。”

　　“若我贪图这些，在得知你们来自凤山郡之后，不必听你等废话。我这人，一向好善乐施。”懿之温和的看他一眼，用佩刀扫开前面遮挡的树枝，“信我的话，便跟我来吧。”说完，他没有多加理会难民们，自顾自的往西北方向走去。

　　王阿富和他的同伴们低声交流几句，随即跟上懿之的步伐。

　　难民们挨饿许久，又疲倦的很，一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才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块临水的空地，潺潺水流声欢快的跃入耳中，绿草鲜花芬芳馨香，几间荒废许久的茅草屋倚着一面山壁而建，一些旧锅碗瓢盆摆在廊下。这些简单的东西，对于一大群奔波逃难许久的人来说，犹如世外桃源。

　　“这个地方，已经被废弃很久。”懿之站在台阶上，“此处有水有可果腹的，能够供你们生活一段时间。我能帮你们的只有这些，如何活下去，看诸位的能耐了。”

　　若是无法存活，以后也没有利用的价值。

　　王阿富领着所有人向懿之磕头致谢，懿之将他扶起，“我姓尹，名逢知，宜方县尉。”

　　“尹弟兄，真的非常感谢你！至于你前面说的……”王阿富回头看看同伴，又环视这世外桃源，“我们知道这个地方若是一直待下去，肯定会有山穷水尽的一日。而且，我们也不想一辈子躲在这里，无法回到家乡。若是有朝一日，凭着我们自己一双手，能够走出这个地方，能够创造更幸福的生活，我们愿意一试！如果尹弟兄哪日需要帮助，我们也会倾尽全力！”

　　“没错，大善人你日后若遇到什么事，我们能帮上忙的，一定鼎力相助！”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着，情绪激昂。

　　“好，会有这么一天的。”懿之拍着王阿富的肩膀，又叮嘱道：“想必这段时间，还会有来自其它郡县的百姓为躲避劳役，而来到这里，也请诸位倾力相助。我每天都会过来探望，尽力带些吃食什物。”

　　王阿富激动的一揖到底，庆幸之前选择相信了尹兄弟。

　　懿之再次叮咛一番需要注意的事项后，才返回宜方县衙。

　　“如何？有找到逃难至此的吗？”卓笙给懿之倒了一杯茶。

　　懿之拿起茶杯，答道：“我已经妥善安置了。”

　　卓笙笑起来，“你是个心善仁慈的。”没看错人的感觉，真好。

　　“百姓乃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我怎忍心见百姓疾苦，最后让家国危难。”懿之一口气喝掉凉茶，“我得想办法收集些被褥衣服，给他们送过去。”

　　“这个容易，仓库里积压了很多，你拿一些吧。”

　　“多谢县令！”懿之笑着作揖，出门去。

　　迎面走来一人，清俊文雅，面带平易亲和的微笑，一袭素色衣衫衬得是儒雅翩翩。

　　正是柳澹兮。

　　“柳兄。”懿之笑眯眯的打招呼。

　　“尹县尉。”柳澹兮亦是得体大方的回应，“看县尉似在忙于公事，澹兮不耽误了。”

　　懿之无声的叹口气，离开了。柳澹兮则踏进屋子里，看着揉着眉心的卓笙。

　　“卓县令还在为在下所提之事感到忧心吗？”他问道。

　　卓笙苦笑道：“这倒不是，风雨将来，有点儿兴奋。”他重新拿了一只杯子，亲自给柳澹兮倒茶，“倒是你，你的选择究竟是谁呢，让堂堂灵国公之孙苦苦追求的柳澹兮柳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