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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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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十里汀,懿之与小豆子主仆二人策马往剑南道的方向奔去。
只要进了剑南道的崇山峻岭之中,便无忧了。
短短三日的行程,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第二日,两人来到一座小村庄,仅有村头一家露天的简陋食肆给来往的商客提供吃食。此时已接近午时,食肆中央的方桌边坐了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津津有味的啃食油腻腻的红烧大肘子,除此之外,还有三桌人,皆是商人的打扮。
小豆子摸了摸自己的假胡须,刻意迈着大步走进食肆。
店小二用一块脏兮兮的巾子擦擦满是油的手,殷勤的招呼道:“客官,您需要些什么?”
小豆子瞟眼啃大肘子啃得凶神恶煞的四个汉子,又摸了两下假胡须,“请给我一盘大馒头,一叠咸萝卜,再随便抄样荤菜。不需要酒,茶水即可。”
“好嘞!”店小二通知后面厨子去了。
懿之拴好马匹,在小豆子左手边坐下,“再赶个十几里路,有个叫‘柿浦’的村子,据说出产的柿子饼乃是一绝,一会儿我们有口福了。”
这两日,排解焦虑的最好办法便是“吃”,一路尝遍美味,心情自然好。
小豆子喜滋滋的点头,“若真的好吃,我们多买些带路上吃。”
懿之揉揉他的头发,“好,我们窦大爷的要求,必须办了。”
店小二很快端来吃食,“客官请慢用,有什么吩咐的尽快喊小的。”
小豆子先递给懿之一只热乎乎的大白馒头,自己才拿一个沾着荤菜的酱汁,就着咸菜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这时,店里来了三个拿刀的青壮,瞪视一圈其他几桌的人,粗蛮的将刀重重的拍在桌面上,不客气的叫道:“老板,给我来三坛最好的酒!”
乡野里的店小二哪里见过如此气势汹汹的架势,忙不迭的应道:“好,马上就来!”说完,窜得比见到猫的耗子还快。
正中央四人之一的灰衣汉子随手丢掉啃得干干净净的大肘子,立即有一只大黄狗凑上来,嗅了嗅骨头,叼起来就跑。而灰衣汉子不管不顾那只大黄狗,拿起店小二备好的湿帕子,从指间到手腕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仔细的和他粗狂的外表极为不符。
这番举动,引起懿之的注意。
擦完手,灰衣汉子如面对珍宝一般,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旁边椅子上的奚琴,双眼微闭,摆出一副要拉奏的姿势。
午后,萧瑟的小村头,响起同样萧瑟的琴声和沙哑的吟唱。
“清早出门去,夜半归家来……为求那生计呀,终日驰驱草茂中,不待那畜生自投罗网。”
嘶哑难听的声音,古怪诡异的曲调,仿佛与空气交缠在一起,在听进耳中时,长出了钩子撕扯人心。青天白日之下,在场诸人无不觉得心慌牙酸。
正在大口灌酒的青壮动作一滞,齐齐看眼灰衣汉子,又继续灌酒。
汉子不顾他人的厌恶之色,继续哼唱,反反复复,似乎誓要将在场众人折磨疯了不可。
偏偏这四人虎背熊腰的,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惹不起的主,有一桌已经吃饱的商人收拾好东西,逃也似的溜走,另外两桌也已经开始打包食物准备走人了。
唯独三名喝酒的青壮,坐在长凳上巍然不动,只是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懿之瞟眼这三个人,于是假装用衣袖擦小豆子嘴角油渍时,趁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咱们赶紧走。”
小豆子也觉察到气氛的诡异之处,狼吞虎咽的吃掉手里的馒头。
就在他打算喝口茶就走的时候,猛然感觉到那三个青壮齐刷刷的盯着自己在看,眼神仿佛带着尖锐的刺,扎在身上,痛苦难耐,又让他一时无法动身。
那是属于无情残忍的杀手才有的眼神,好比看到了猎物。
小豆子下意识的摸了摸唇上的假胡子。
“咔哒”,手指拨动兵器的声音,清晰而令人胆颤。
坐在正中央的其他三个汉子将啃干净的肘子拍在桌面上,一口干掉大碗里的水酒,十分惬意的摸着油腻腻的嘴巴,灰衣汉子停止吟唱,又仔仔细细的擦拭起奚琴来。
刺耳的歌谣停下了,另两桌的商客长舒口气,慢下了手里的动作,此时此刻整个小食肆里平静的让人觉得虚假。
但是小豆子已忘记如何呼吸,那紧盯不放的目光,令他的额头冒出细汗。
他怕,怕败露身份,给王爷带来危机。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按在小豆子颤抖不已的手上,“我们走吧。”
平静明润的声音,让小豆子勇敢的抬起头,盯着近在咫尺的懿之。
就在两个人刚刚站起的一刹那,青壮掀翻桌子,酒坛子砸在地上,“呯呯呯”三声巨响,酒水连着坛子炸开了花。
“啊!”小豆子一声惊叫,瞪眼看着青壮抓起大刀向他这里冲来。
懿之抱住腿软的小豆子,闪到一旁。
青壮与他的手臂擦过——
“杀了你们!”青壮的目标却是正中的四名汉子。
“哈哈!”其中一名蓝衣汉子砸掉酒坛,尚有酒水从他胡子拉碴的下巴滴落在袒露的胸口上,“老纸等的就是你们自投罗网!”言罢,操起腰带上别着的柴刀,杀向青壮。
他的三个同伴,其中二人嘻嘻笑着,那灰衣汉子仍旧慢条斯理的擦琴,皆不打算出手帮忙。
小小的食肆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当中,商人们和店家抱头四散而逃,很快没了人影。懿之拖着被惊吓的还不能正常走路的小豆子,躲到附近的一颗大树后面,先前叼走肘子的大黄狗正趴在那里。
蓝衣汉子以一敌三,手气柴刀落,耍的是“呼呼”生风,夹带威猛之势。
“砰”,蓝衣汉子不费吹灰之力的劈散木桌子,三名青壮后跃一丈之外,神情戒备的盯着对手。
若是刚才稍慢一分,被劈散架的可不是木桌子,而是他们了。
“哈哈,”蓝衣汉子肩扛大柴刀,牛气十足的冲对面的人喊道:“想替那死去的永王报仇,尽管来呀,爷爷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呢,乖孙儿。”
三名青壮听得此言,火冒三丈之余,没有上前与其硬拼,摆开阵势,配合无间的攻向蓝衣汉子。
蓝衣汉子一边左右招架狠厉杀招,一边继续揶揄道:“其实永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何必赌上性命来报仇呢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吧,在我们押送永王和他那堆妻妾去往帝都的时候,永王每天变着法儿的求我放了他,连下跪、出卖妻妾都做的到,哈哈哈堂堂永王殿下给我们下跪求饶呢,像条狗一样的匍匐在我的脚边。可是他也不想想,先帝要他死,我们敢放人吗?真是愚蠢之极。”
侮辱的言语,让永王的三名属下气的满脸通红,出手更加凶狠。
蓝衣汉子轻轻松松打退三人,摇头道:“只有这点本事吗?远远不够啊!”
另两名汉子和他一起大笑起来,灰衣汉子擦完奚琴,静静的观战。
三名青壮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出手,纵身飞扑蓝衣汉子。
“叮”,四把刀撞击在一起,激起刺目的光亮,晃花了人眼。
这是最后的全力一搏,势必要有人要命丧于此。
“啧啧,你们如同永王一样啊,废物,废物!”蓝衣汉子大吼一声,挑起对手的刀。
三人抵抗不住他的爆发之力,齐齐被震开,虎口的剧痛差点使武器脱手,在他们握紧刀柄,想要接着攻上时,蓝衣汉子的柴刀抢先横扫而过。
飞溅的血花落在锃亮的刀刃上,也模糊了不甘心的双眼。
“都没能轮到我们出手呢。”后面一人惋惜道。
另一人接话道:“可不是,好久没杀人,手可真痒。”
“哼,你们快闭嘴吧!”蓝衣汉子舔了舔刀刃上仍温热的血液,不屑的踢了踢地上的三具尸体,“没用的废物,没让爷爷尽兴,爷爷把你们丢去喂狗。”
这时,灰衣汉子终于出声了,“尚有任务在身,我们走吧。”
蓝衣汉子撇撇嘴,别好柴刀,向尸体吐了口浓痰,“便宜你们几个孙儿了。”
四个汉子不顾一地狼藉,往东北方向扬长而去。
打斗过后的食肆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逃离的店家仍不见踪影。
小豆子瘫倒在地,“呼呼”喘气,“吓死我了。”那可真的是李重烽的手下人从他们面前经过啊,幸好从未谋面,不然……
“别怕,我们走吧。”懿之向小豆子伸出手。
小豆子胡乱的用衣袖抹把脸,待垂下手,懿之笑着摇摇头,正要蹲下身去替他把假胡子整理好,忽地响起狗吠声。
“啧啧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窦平安窦公公。”阴冷的笑声响起,犹如阴间来的勾魂鬼差,“那么,这位,背影瞧着很像……宁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