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枫露清愁

95、颜色×回顾×永世流连

　　【H×H】追猎×被猎III－03－颜色×回顾×永世流连

　　在我出生的一刹那，我仿佛穿越了黑暗的长通道。
　　当我终于到达出口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那里才是最黑暗的地方。

　　*

　　于山顶鸟瞰大地。
　　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究竟是哪个风花雪月的诗人形容世界是多彩的？为什么他觉得他的世界总是一片黑白呢。
　　黑色是如此的浓重，而白色却显得无力。

　　嗯，只除了四年前，17岁的他从庞贝斯坦墓室里带回来的这对蓝珊瑚耳环。
　　大概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异色了。

　　“团长，前面就是窟卢塔族人的营地。”侠客走到他的身边。

　　“现在怎么办？”还没等回答，信长又问。

　　这次团长感兴趣的，是那传说中的世间七大美色之一。
　　可惜现在已经有的眼珠早就被人体器官收藏家们搜刮一空了。所幸，采用正常手段获得想要东西从来都不是世界A级通缉要犯幻影旅团的信条。
　　——想要？！自己去夺！

　　“还用说么？杀光他们，用最残酷的手法让他们感受到濒死恐惧，才会让他们的眼珠变色，所有太轻易的死法都不行啊。”飞坦面罩底下的声音冰冷中透露出丝丝兴奋。

　　窝金哈哈大笑，把指节捏的噼啪作响，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玛琪冷眼旁观。
　　四年前，他曾经独自消失过一段时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回来之后，耳朵上就多了一付见也没见过的耳环。
　　众人不是不好奇的。
　　但是团长并为此发表任何言论，想来一定是从哪个古墓里挖来的吧，喜欢古董却又经常转移目标的他能郑而重之带在身上，可想他的喜爱程度。——团长一向眼色绝高。
　　虽然，有时候他的表情会突然之间显得很无聊。——

　　从来没有人懂得他，也没有人得到他。

　　“快下令吧，团长！”窝金忍不住催促。

　　眼前的黑衣男子当先而行，突然回首笑道——

　　“走吧，去为这个黑白世界添一点颜色！”

　　窝金振臂高喊。
　　大家一拥而上。

　　“怎么？团长难道是色盲么？”芬克斯小小声嘀咕。
　　不过听到的人已经来不及痛扁他了。

　　十三人自山顶如天将神兵一样飞下来，迅速席卷整个营地。
　　火光冲天，无数人凄惨号叫响起。

　　库洛洛漠然袖手旁观。
　　他清楚自己的冷静外表之下，骨子里也一定拥有毁灭一切的疯狂吧。

　　——但愿，那号称人间七大美色的绝景会不负他期待。

　　*

　　也许，不能称为一场战斗。
　　因为力量过于悬殊，所以，如果找一个词来形容，库洛洛会称之为——屠杀。

　　窟卢塔族人悲恸的祷告，此刻便是最好的魂葬曲。
　　走在大火后的废墟之中，窟卢塔族的人每个人都死前惊恐的表情，映在那鲜红的眼球之中。

　　他想，他们死前的世界一定是一片绝艳的鲜红色吧。

　　并没有刻意检查每一个房间，他们是来灭族的，但是也没准会留下一两个活口藏在什么秘道。
　　——那又如何？窟卢塔族的遗孤说不定会为他生命添上另一道异色呢？

　　一个冰冷轻飘的东西飞过眼前。

　　...下雪了。

　　柳絮一般在空中飞舞，遮天蔽日，一股股杂乱的扑面而来。
　　白色的，毫无杂质，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地上，却被窟卢塔族人的血染色。
　　然后更多更厚的雪又将血迹凝固掩埋。

　　猎人乱世理当强者为王，弱者只有死路一条。
　　想要的东西，想赢的情绪，从未更改，他或许是理智的，但绝对是冷血的。——这是他存在的方式。

　　然而每当仰望星空时，想起就算一路打遍天下，夺得所有他想要的又如何？
　　不会有什么东西令他永生流连，他想要的，是纵横天下的一世自由。

　　所以，即便是在灭族狂胜之中，他却绝不恋战，微笑而去。

　　...

　　“都死了，现在如何？”侠客和一众团员过来请示。

　　库洛洛收回视线，依然沉默着，过了片刻才回过头来。
　　他静静的笑了。——

　　“挖出来！把那些眼球，一个不少的给我挖出来。”

　　*

　　他觉得自己一定很善变。

　　不然灭绝一个种族而夺得的绯红眼球，刚到手他就不稀罕了。
　　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唔，管他的。

　　一身黑衣打扮的他，悄然伫立会场一角。

　　这次□□集团的交流会有一批亚美拉古物，暗地里也有绯红眼球出售。
　　——每次□□的展览总有人打破头蜂拥而至，因为他们手头总有好东西。

　　或许，好东西只能通过非常手段才能获得？！

　　其实侠客早就安排好一切了，他没必要亲临。
　　也许该说他有些无聊，近来他眼中看到的东西颜色都太过单调。——时间久了，会导致视力下降说不定。

　　一边随意浏览那些在别人眼中万金难买的宝物，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着主持人口沫横飞的介绍。

　　只怕，是他眼色太高。
　　看尽世间七大美色，他眼前的世界依旧是一片黑白。

　　——“废物。”

　　周围响起了一个小小的不和谐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吵杂之中。
　　若非他耳力特佳，原本也听不到的。

　　但是，他毕竟是他，他听到了。

　　——废物？
　　放在这里的没一样东西其实都没有实际用途，可是每一件都是货真价实的宝物。
　　废物一说，究竟从何而来？

　　另外，这一声叹息般的话有着难以形容的百无聊赖，仿佛再也没什么能引起其兴趣，死气沉沉的感觉。

　　他原本可以头也不回的离开，根本不必理会的，任身边的人来去匆匆，他们只是过客罢了。

　　...但他回顾了。

　　视线一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少年，大约只有十四五岁，淡黄色头发，虽然身材修长，但过分瘦削。
　　他的容貌是相当精致漂亮的，但脸色苍白如纸，下巴再尖些都可以当凶器戳人了。
　　他衣饰并不华丽但设计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站在那里的姿态极是高贵，看得出受过极好的教育。
　　但是，本该是最具活力的年纪，但他浑身上下都没有生气，宛如一潭死水。

　　他那双瞳孔，灰色的，黑与白的混合，一片死寂的颜色。——好极了。

　　从那样毫无生气，根本不知道活着为什么的眼神里，他似曾相识。
　　只因他突然想起来曾经有段时间，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就带着同样的眼神...

　　他毫不犹豫如果这孩子放着不管，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活不了多久。

　　他踱到少年面前站定。

　　“抱歉打扰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却落在了他露出的右耳那个色泽暗蓝如织女α星一般，深遂如爱琴海般的耳环上。
　　他看那只耳环看了很久，然后，视线挪开了。

　　“哦？”他似乎连说话都懒得开口。

　　“我听到了。”库洛洛静静的重复。

　　少年叹了一口气，简直快要气竭而亡，“都已经作古的东西还不消停点在地下呆着，跑出来扰人。”

　　或许这少年拥有极其惊人的天赋，但...也非常的孩子气。

　　库洛洛淡淡一笑，“喝点什么？”

　　“随便。”他睫毛甚长的眼睛翻了一下，颇无聊的样子。

　　“这里好像不提供『随便』的这种饮料。”

　　少年闻言，再度抬头看了他和那只耳环一眼，突然开口，“你喜欢这些东西？”

　　“你不喜欢么？”他反问。

　　“没有实际用处的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以史为鉴，才知兴亡。”库洛洛说着，眼神不知不觉锋锐了很多。
　　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注意到他的耳环，那过分留意的眼神而且决不是普通惊艳的目光。

　　“兴亡？好大的口气。”他眼神流露出几分厌世，“即便有翻云覆雨的能力，我也没这个兴趣。”

　　他的口气岂非更大？！
　　但是奇怪的是，库洛洛竟然不讨厌。
　　年轻自然有年轻的好，想想他自己曾经多么锋芒，无论如何也遮藏不住。——当然，现在也只是略好一点，毕竟，二十刚出头怎么也不能算老。

　　只是，他看的出少年的寂寥，他不知道究竟经历什么让他竟然变得如此。
　　——相比流星街出身的他，这少年只怕幸运了不知多少倍。

　　那孩子竟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冷笑了一下，“你一定想，什么也不懂得的小孩子也来伤春悲秋。”

　　“难道你不是？”

　　少年沉默片刻，“实际上，拥有之后又被失去，比从来未曾拥有来得更加可悲。”

　　库洛洛也默然。
　　如果，他的世界曾经是五彩缤纷，而又被全部染黑，只怕比从一出世就只看到无尽黑暗的他，会来的更痛苦也说不定。
　　无所畏惧，是因为没有想要珍惜的东西。他并不是这个世上最不幸的人。——当然他现在也并不觉得自己不幸。

　　“或许，你是对的。”他淡淡的道。

　　少年的头微微扬了一下，“也许，陪伴我未来生活的，就只有过去。哦，人可以只活在回忆里么？”像是问话，又像是感慨。

　　“我不知道，”他静静的回答，“我从不曾回顾过去。”

　　“你从来不曾回顾，却又爱着死人的东西。”那个少年嘴角轻轻一勾，视线一扫他的耳环，“多么讽刺！”

　　第三次了，这少年留意他的耳环。他认出这对耳环了么？

　　一名侍者经过，库洛洛随意伸手拿起旁边的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他，“这并不矛盾。”

　　少年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但几乎同时就一口呛了出来。

　　库洛洛这才注意到他递过去的那杯酒纯度极高，也难怪他受不了，他毕竟还太未成年。
　　一手接过他的杯子放在一旁，一边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少年眉间微蹙，单手捂嘴，抬起眼睛，用色泽分明的眸子狠狠瞪了他一眼，神态竟娇媚如少女。

　　“那么，你在乎什么？”他问。

　　“我只在乎死去的人，还有那些分享过的时间。至于那些东西...”少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再度勾唇笑了一下，表达自己的不屑。

　　他默然看他，总觉得他有时候的神情会突然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媚态，本来他以为只是一个年轻公子太过娇生惯养罢了，但是时间久了，越看越觉得奇怪。

　　“必须承认那些东西的珍贵。因为，你无法倒转时间，它们再也回不来了。”库洛洛平静的说道。

　　少年细细的审视库洛洛，眼神也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是么？”少年疑问语气十足的挑衅，“如果说我有本事抓住消失的时间，让你回顾呢？”

　　“怎么？你能有这个本事？”年轻而心高气傲的库洛洛不由的下这个挑战，“说说看，有什么能让我回顾？”

　　突然，那少年死寂的眼神蓦然生机盎然，仿佛冬尽春来，万物复苏一般。
　　库洛洛察觉，他竟然非常乐意看到他这个眼神。

　　少年薄唇微启。

　　“如果有一天，宙斯神像的黄金长袍，摩索拉斯陵墓的战车，罗德港太阳神巨像的头颅，亚历山大灯塔的火炬，阿耳忒弥斯神殿的女神雕像，巴比伦空中花园的花草，维纳斯雕像的手臂，甚至还有庞贝斯坦大帝的印章都放在你面前...”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连库洛洛都不禁动容了。

　　他微微一笑，——

　　“用这些东西能换回你一秒的回顾么？”

　　他用深邃的黑眸望定他的灰瞳。

　　在2500年前，周游列国的旅行家昂蒂帕克列下了令人目眩的人类七大奇迹清单。
　　然而常年盗墓，战祸，天灾，其中六大奇迹都已经灰飞烟灭。
　　奇迹的消失更是象征着文明的陨落。

　　如果有生之年，能得以看到那些文明的痕迹，历史的碎片，夫复何求？

　　他笑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相信会换得我永世流连。”

　　闻言，少年淡淡笑了，灰瞳竟然光芒湛然如钻石，“那么，一言为定。”
　　说完，他竟然再不理会场内无数宾客和珍宝，径直离去。

　　之后，虽然交流会又持续数天，但是库洛洛却没见到那个少年。

　　...他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

　　母亲离开了她，永远的，也连同她所有的生命力。
　　她了解过的幸福太多，但是对于结局又知道太少。
　　她行尸走肉般活着，只因那是母亲最后的心愿。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带着庞贝斯坦蓝珊瑚耳环的男人。

　　...儿时的记忆很模糊，她只恍惚觉得他的眉眼似曾相识。

　　话虽如此，但要去寻回那些早就消失在时空缝隙中的奇迹是何其困难，但是又是无比巨大的挑战。
　　不过，如果她总有一天会死，那么在死之前，让她玩一个游戏来打发时间吧。
　　这个游戏只怕比寻回那些消失的文明更加危险，但她根本不在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曾在乎，还能在乎什么？

　　洗浴之后，去掉那顶金色假发，柔长棕色头发披散在肩头。
　　她走到里间房门口，刚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了一个声音。

　　“kafe呢？她也要离开我么？”神经质的父亲的声音。

　　“我不是她的保姆。”这个声音着实阴阳怪气。

　　“不，我不能让她离开我了。否则我就毁掉她，就像当初让你杀了安洁丽娜一样，...然后，她就能永远属于我了。”

　　...

　　后面什么的话，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原来，这就是那个『病逝』的真相。

　　仇恨于瞬间灭顶。

　　她在十秒内苍老十年。
　　不到十八岁就已经形容枯槁。

　　门拉开了，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了出来，看见她先是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我的甜心，什么事？”

　　让她燃烧所有生命，盛放在她的绝艳容光之下吧。
　　她抬头，一个笑容拉开，春光灿烂，带着绝代魅惑。

　　“爸爸，知道么，我看上了一样东西...”

　　*

　　绯红眼在黑市上极其抢手。万金难买。
　　他们杀光所有的族人获取的眼球居然短短数周之内便被抢购一空。

　　库洛洛心不在焉的听着侠客的汇报。
　　然后，他看见他的团员——白衣的玛琪正漠不关心站在他身边。

　　“玛琪，你能抓住消失的时间么？”他突然开口问。

　　玛琪像是非常意外团长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稀奇的问题。

　　“当然不能。”她答。

　　“也是啊。”库洛洛的视线转开了。

　　时光流逝，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
　　失去的东西，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

　　“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计划，你们可以去执行一下。”他兴之所致，沉吟道，“嗯，就叫『末日天堂』吧。”

　　...

　　在他出生的一刹那，他仿佛穿越了黑暗的长通道。
　　当他终于到达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里才是最黑暗的地方。

　　后来，他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那个时候和那个少年有那么一段对话。
　　当他看到那个少年讥诮无谓又挑衅的眼神，他觉得他的世界又会增添一种色彩吧。
　　那种无言的悸动，就同看见那对耳环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由相遇开始。

　　...

　　或许，那一年当他于暗无天日的墓室，凝视爱琴海色泽的耳环时，是在为遇见她而伏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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