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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时间尽头 下卷 章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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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身体不能动。
远处朦朦胧胧的光亮,那是出口吗?那是生的希望之地吗?但为什麽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动,更无法到达那里。
突然,什麽人挡在她面前。她抬头看著面前的一团深如子夜却看不清面目的人,虚幻中传来一句──
“打碎下巴,就能打破这虚伪的笑脸。割掉舌头,就能割去这满口的谎言。”
不,不是的。她拼命想要否认。只是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怯懦和虚弱。也没有办法面对他讲出心中真正所想。
……别,别杀我。不要这样,事实不是这样的。
但是她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仿佛堕入梦境。她怎麽也醒不来。她真的很想告诉他事实。可是,她为什麽醒不来。
……别让我一个人沈睡到时间尽头去。那个人,那个人只会孤独一人在彼岸徘徊,永不得往生。
……
“咖啡,醒醒,快醒醒!”
她睁开酸涩的双眼,环顾一圈,发现自己在午饭回程的飞机上。大约是因为昨晚思虑过度没睡好,吃了饭又开始食困。
坐在对面舒适沙发上的库洛洛此刻已经坐在了她身边,唤著她,平时总是清雅闲淡的人此刻深深审视她脸上的每个神情,深黑的瞳中藏不住的忧虑,仿佛她再也不会醒来。
本来上一刻咖啡在车上跟他闹脾气,没想到下一刻上了飞机她居然呼呼就睡了过去,害他在旁边悬心了半天。在山上她总也睡不醒的情形看来会在不短时间内成为他的心魔。
本来还有些气他的,兼之梦中的惊惧,但是看他微锁的双眉,担忧的眼神,不由软下了心肠,“我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
他眼帘一垂,再抬起时,又一切如常,“嗯,准备下,快著陆了。”
她转而望向舷窗外,看到下面大片的白色梯田折射阳光的耀眼,还有深处隐藏的温泉水脉,巨型的歌剧院遗址,困惑的转向库洛洛,“到棉花堡了?”
中午吃个饭就跑到了孔亚,一觉醒来已经飞到帕慕克卡莱。这人还真能跑。
库洛洛点点头,“泡泡温泉对你的伤有好处。”顺便甩掉佩伯雷。
她伸了个懒腰,发现身上不知道什麽时候盖了毯子。对面的人一付不关他事的样子。她却知道他一定是怕她著凉。
美丽温柔的空中乘务员走了过来,收了毯子,朝她微微一笑,“克鲁奇小姐,睡得好麽?”
“嗯,谢谢。”她微笑,“叫我卡菲。”
“哇,好美的名字……”
库洛洛抬眼一看,那女孩脸微微一红,连忙住口拿了毯子就走。
“对了,你的名字怎麽来的?”他坐回对面,顺口问,从来没有正经问过她的名字,至於卡布奇诺,咖啡什麽的,当然不会是她的本名。
她淡淡一笑,“我母亲读诗──”然後她微微扬起脸,语声优美的吟道,“你那琥珀色长发如倾泻的多瑙河,梦中天上的星河尽数堕入你的眼底。美丽如你的容貌,璀璨如你的双眸,坚韧如你的执著,亘古……”
“……亘古如你的智慧。”刚刚的空乘刚好走上来收拾酒杯,听到咖啡的吟诵,连忙接上下句,很是欢心的摸样。
库洛洛再抬了一下眼,她连忙道歉退下。
他收拾起手中的书,“那个被称为亚美拉钻石的帝国公主麽?”
“她觉得像我。”她恬然的笑了下。
*
飞机抵达机场,随行的人一个也不见了。库洛洛自己开了车带她一路开往棉花堡。路面宽敞,阳光明媚。海边气温又回升了,他脱掉外套,穿了一件星光蓝的衬衫,左肩绣著跟外套同色系的银灰色花纹,低调但拒绝沈闷,他的所有装束都是如此,内敛的华丽。
车载音响悠悠的放著E大调交响乐,声音不大却悠扬,古典的乐章形式,绚烂的技巧,接著钢琴的主旋律以华丽的技巧展现古典韵味,浪漫而略含忧郁。
他握著方向盘的双手稳健,白皙而修长,在方向盘上跟随音乐轻轻敲击著节奏,像是在指挥一场交响乐。就像他在约克鑫指挥的那场蜘蛛的安魂曲一样,一切尽在掌握的轻松中流露霸气。
“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咖啡似笑非笑的看著库洛洛。
他点头,“最喜欢钢琴,肖邦是心中首推,其中又以这首为最。”
她一手支头微笑道,“我以为你这种完美结构主义的人会喜欢巴赫。”
“形式大於内容。”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呢?”
“我?”她勾唇,“喜欢小提琴多些。”
“你喜欢的作品,我猜一定要有宽广的气息,古典主义不能及的优美旋律,华丽丰富的技巧……”他略略沈思,“柴可夫斯基。”
“bingo!”她靠了过来,用手在他敏感的耳背上轻轻刮搔。
“别闹,我在开车。”他用眼神警告她。
她乖乖坐好,但是眸光依然狡黠。
他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开车随意而行,带著她。
在棉花堡附近的一间温泉酒店下榻。
酒店的露天温泉池可以遥望棉花堡的白色梯田绝景,四周被高大的椰子树包围,鲜花掩映。中间还有□□风格的石屋隔绝开来。
现在并非泡温泉的旺季,再加上酒店规格比较高,所以整座池子也就三五个人。比起外面人满为患的山地温泉要雅静的多。
他秉信『当下午时锺敲响四声後,世上的一切瞬间为茶而停止。』一天中的这段悠闲时光,他总会留给自己。无论是绚烂如油画的英式茶,还是沈稳内敛的东方茶,或是甜蜜醉人的土耳其红茶。土耳其的茶文化,源於中国,却更发扬出属於自己的茶文化。
他也喜欢品茶,手握一杯,整个人就显得更加沈静自得些,尤其是看书时,更不忘一盏香茗,仿佛灵魂在那一刻可以和远古的某个时候共振。
不过今天这麽美的时候,他不想让自己过於清醒,特意叫了一壶茴香酒,配四个杯子,放在一个银质的双层烛灯炉架上温著,一边泡著温泉一边慢慢啜饮,享受微醺的感觉。
此刻,从酒店那边传来一阵低呼,接著什麽东西落地,然後由远及近的各种声响。
他正闭著眼睛感觉阳光和温泉,听到这一连串的声音,不由得微微勾唇,知道是谁来了。
旁边的台阶上走下来一个人,他睁眼看去,自己也差点呛了一口水。
咖啡果然又是震撼登场,还是从头包到脚的装束,只不过全身都是白色透视的薄纱长裙,只有镶嵌细密的钻石遮掩重点部位。无怪一路上的各种声响,穿成这样任谁看到都淡定不起来。
“你从哪里搞来这样的衣服,穿著舒服麽?”他开始後悔给她卡。理智也在温泉里慢慢蒸发。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倒是不以为然坐在池中的台阶上,盘起了长发,只随意留几缕在颊边,“衣服上的水钻有按摩作用,衣料透水透气,刚好适合泡温泉。”
也很透光!库洛洛心里道,总是低估她翻云覆雨的能力。
天气晴朗,风景优美,水温刚好。
衣服贴在她的身上,曲线毕露,水滴顺著滑腻的脸蛋,滴落在白皙的锁骨上,热气氤氲,让她肌肤透出粉嫩,令人觉得分外可口。
於是库洛洛四下一看,朗声道,“先生们,不介意让我们单独待会儿?”
他的声音不大,可清清楚楚送到了整个温泉池的每个角落。接著那些人就陆续的爬上岸。
他微笑致谢,“今晚你们的消费都算我的。”
咖啡惊讶的看著那些人离开,挑眉看他,“为什麽别人都会听从你的?”
“没有。”她就从来不听他的,总喜欢忤逆他。
“喜欢清静干脆自己包个小旅馆好了。”她想起中午吃饭的情景。
“也不是。”他只是突然不想和别人一起分享她的曼妙曲线。
她还想说什麽,但是库洛洛却不想把美好时光浪费来讨论这些,右臂一伸,揽过她的腰,把她带到自己身边,然後左手从旁边的银色烤炉托盘上拿起一杯茴香酒。呵,男人的梦中情景,美人在怀,美酒在握。
瞬间忘记想要说什麽,身体不可避免的接触。咖啡困窘的发现,她穿著性感暴露不怕别人的注视,可是对於这样的接触却仿佛纯然陌生。近来不知怎麽,一靠近库洛洛,她就会脸颊发烫,心跳加速。他浸在温泉里的光裸结实胸膛让人有想要依偎过去的致命魔力。
转开视线,被那个精致的烤炉托盘吸引住了,“红茶?”
看她那目光灼灼的样子就觉得有趣,“茴香酒。”
她眼馋的继续盯著看,他微笑问,“想喝?”
她连忙点头。他拿起小酒壶,替她也倒了一杯。
这壶酒采用埃及配方,除了茴香还有薄荷、蜂花、甘菊、肉桂、甘草、婆婆纳、丁香等配料,又放了些柠檬汁和蜂蜜调味,所以口感很好。
她一口气喝掉,伸了空杯过来,“还要。”
他替斟上,劝道,“慢点喝。”这酒口味不错但浓度挺高,泡著温泉更容易让酒性挥发,於她的伤势无益。
她横了他一眼,“我酒量不错,酒品也不差,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
然後,库洛洛头疼的发现她喝的更快了。
*
晚餐时,地道的土耳其烤肉登场。三个旋转串烤肉架分别是羊肉,牛肉和鸡肉,当然不会出现猪肉。瘦肉片串在烤肉架上,呈圆柱形旋转著,背後是烤炉。厨师一边哼著歌一边用一把又长又尖的刀把一片片烤肉切下来,放进盘子。
咖啡饶有趣味的看著侍者把刚切下的鲜嫩喷香烤肉送到他们面前,先是放了一盘在库洛洛,又放下夹食的阿拉伯面包和橄榄油,然後又打开葡萄酒倒在醒酒器里。库洛洛用当地语吩咐了一句。侍者转身又取来了蒜味酸奶配香草的酱汁搭配食用。
然後又一个盘子放在咖啡的面前,侍者正准备离开。咖啡委屈的用通用语问,“我的酱汁呢?”
侍者严肃的躬身道,“不,你没有。”
咖啡瞪大眼睛,娇嗔的嚷道,“为什麽?不公平,他都有……”
侍者转而笑著安抚她,“我开玩笑的。”为她取来了酱汁。
库洛洛冷眼看著侍者含笑而去的背影,居然当他的面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的,当他是个不喘气的麽?不可否认无论在哪儿,她总是很轻易的引起别人的强烈情绪,喜欢她的人喜欢的要命,恨她的人也恨的要死。
但是当事人对他的想法毫无知觉,有了好吃好玩的她就什麽都不管了。
库洛洛微微一笑,替她斟上一杯葡萄酒助消化。晚餐不宜吃太多肉食,但是她肯定不会听话的,“待会要不要去泡土耳其浴?”
还用问!他还会不会有更多惊喜给她?
流浪那麽久,突然所有的压抑束缚都没有了,她觉得好开心好开心。她喜欢他的穿著打扮,喜欢他开的车,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喜欢他看她的样子,喜欢他为她做的一切和所有行程安排。她不由开始期待明天,跟他一起游山玩水竟然会这样的令她愉悦,哪怕这样的日子根本不会天长地久。
她自然而然转头在他的脸印下一个吻,欢快的说,“我好喜欢你哦!”
卸下了心防和猜忌,她的情绪表达就跟普通的19岁少女一样很直接。
香软的唇接触到他的脸颊,开心的表白就在耳边回响,立刻像是开启了一个机关,勾起非常暧昧的气氛。
库洛洛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看著她,虽然没有流露出喜悦,但那深黑的双眸里燃起两簇很男人的火光。
感觉到他异乎寻常的注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亲吻小猫或者漂亮的baby,而是……他,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你说什麽?”他缓缓地,慢慢的问。
虽然语气很轻缓,但他黑眸中的火焰简直快要把她焚烧殆尽。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一连串的否认从她嘴里吐出,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开始结巴,被自己吓到了。她到底是著了什麽魔,他们之间只有游戏打赌和各种算计,怎麽会有这种酸不溜丢的词汇出现在两人之间。
……他们之间不可能有别的,不该有别的了……别说,别说。只要不说,就永远不可能有失落吧。
咖啡慌张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对,我只是太高兴了,一时间忘乎所以,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喜欢你的安排,我不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真的!”
他看著她不语。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很惶恐的瞅著他。完蛋了,真是完蛋了。唉,他那麽的讨厌她,听到那种话一定是生气了。接下来他会怎麽样,废了她还是甩掉她?
火焰慢慢暗淡下去,最终消失。
虽然有些失望她的推诿和解释,她的坚决否认只是听到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早该带她好吃好玩,或许早就逮住她的心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她会更加防范便没那麽容易了。
另外,他们彼此都意识到,显然更深的一层枷锁在她的心里,他没那麽容易打破。
*
尴尬的气氛一直蔓延到晚饭後。
库洛洛又恢复到了刚见时的沈默难测,咖啡更坐立难安起来。
不过令她略安慰的是,库洛洛依然预约了洗浴。
咖啡被侍者带进浴场,经过门厅,是淋浴和更衣室。
沐浴後,侍者送来崭新红白格子的浴巾用来裹住身体,换上舒适的拖鞋,走进木质大门,里面是一个圆形的浴场。
想当然而库洛洛又是包下了整个浴场。里面除了他,空无一人。
这间浴场是典型的土耳其风格。浴室全部是石头打造。□□风格的石柱,圆顶上有圆形的小孔透气,就像是天穹星空,月色和星光透过小孔撒在浴室中央的大理石板上。四周的墙壁都刻画著精美绝伦的阿拉伯壁画,四壁都有小型喷泉,也散落了一些水瓢和水桶,可以随意舀温泉浇在身上。
温热的大理石板上铺著一块毛巾,库洛洛腰部围著一条跟她同样的红白格子浴巾坐在上面,旁边放著一壶酒。她进来时,库洛洛正倒了半杯酒,又加入半杯冰水,本来透明的酒在酒杯里呈现一种特异的奶白色,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他含了一小口在嘴里,然後又喝了一口冰水让就酒和水在嘴里融合,再慢慢让酒顺著喉咙滑下。
品了一会儿,他才看了她一眼,这次她的穿著没有做什麽怪,但是浴巾下的娇躯肯定是不著寸缕的,杀伤力依然够强。移开视线,淡淡示意她躺在另一块毛巾上,“休息一下。”
那语气很是冷淡,他果然是生气了。那不喜不悲的表情,更是让咖啡头皮发麻。
他躺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她也小心翼翼的趴在大理石板上,抬头偷瞄了他一眼,黑发盖在他的眼睛上,看不出情绪。
温热的大理石板,蒸汽弥漫,闷热的室内,只从顶部透露出的丝丝凉意,圆顶就仿佛天幕,小孔就像是星星。
如果不是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她一定会觉得非常享受的。
什麽都不要提,就只是享受难得没有争斗的日子不挺好的,她干嘛要说那个呢?她应该说『喜欢他的安排』,『喜欢他的钱』甚至『喜欢他的身体』,也不要说『喜欢他』!!
有些懊恼自己高兴的忘乎所以了。其实她本来有很强的自制和约束的,尤其在他面前,她一向是很谨慎的。
可是她已经解释了,他为什麽还这麽怪里怪气。
趴在那里一口一口灌著土耳其白酒,她思忖著如何化解这种境地。
这时门口有人轻轻敲门,随即一个侍者提著一个桶走了进来,放在石板上,他拿著一块白布在桶里搓揉著,因为背过身,咖啡看不太清楚,听声音仿佛在搓洗什麽。
接著那人把白布拿出来,抖了一下,吹了一口气,原来那是个桶状的白布,他走到咖啡背後,用手将布一捋,白亮细腻微烫的泡沫整个浇在了咖啡的背上,咖啡“啊”的一声,笑著叫起来。本来敏感的背部接触淡香细腻的泡沫,那感觉非常微妙。
然後,那人正准备带上手套为咖啡搓揉身体,对面的人躺不住了,起来吩咐了一句,服务生便留下搓澡工具,躬身退场。
听见库洛洛走了过去,泡沫沾满身,只裹著浴巾的咖啡也不能大动作,更不好起身。所以眼睁睁的看著那个低气压的男人走到她身边。这副模样,她也没办法武装起自己了。
库洛洛走到她背後,伸手在她背後的精孔点了点,运念按摩起来,“伤势如何?觉得好点麽?”指尖触及的肌肤尤其柔滑,柔若无骨。他隐隐觉得这样的接触不是个好主意,可竟然停不下来。
热流顿时从背後传来,她轻轻一颤,热气氤氲让她的眼前一阵迷蒙。身上的念在隐隐流转,只除了右臂依然毫无感觉。土耳其浴活血化瘀,止痛、调节神经对她的伤势极好。她知道他是在医治她,只是再这样下去,她更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听她不言不动。库洛洛不由得有些担心,土耳其浴对高血压、心脏病患者还有肺病患者也致命危险。啊,肺病!!
慌忙把她抱起,翻过来,也不管泡沫沾了满身,看她瞪大眼睛看著他,似乎无大碍,只是脸蛋红彤彤。不知道是因为蒸汽还是酒气,“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紧张的看著他,只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感到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面前的玉人,她的小心翼翼让低气压云团突然之间消失,“没有生气。”他否认。
明明就有,心里暗想。咖啡委屈把泡沫往他怀里蹭去,却发现肌肤所处一片光滑,他没穿上衣。不管,照蹭。
*
好容易搓完蒸完,淋浴之後,库洛洛披著浴袍在休息室里等咖啡沐浴换衣出来。但是左等右等人不来,终於不放心起来,唤了人去一探究竟。
结果女服务员满脸为难的跑出来,“鲁西鲁先生,还是请你……,我们实在没办法……”
以为她出了什麽事,二话不说的冲进女更衣室。就见咖啡坐在梳妆台前,耍赖不肯换衣服。几名女侍在旁边拿著浴袍,非常为难的摸样。
“咖啡,换衣服,不然你会感冒。”他眉心微皱,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跟他闹别扭。
“我不要穿这件,不好看。”她娇嗲的声音简直就让人膝盖发软。
浴袍有什麽好看不好看!旁边的几个女侍简直快要抓狂了。
怪了,她一向心思细密且迂回,就算不乐意,也很少直接表达。库洛洛暗忖。
“先穿这件,明天换新的。”他哄道。
“不要!好看的衣服你都不让人家穿!”她带著浓浓的鼻音指控。
太奇怪了,她的心理年龄比起同龄人更多了一份成熟稳重,从不无理取闹。
心念一转,问道,“来告诉我,我们在哪儿?”
她媚态横生的白了他一眼,“你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脑袋坏掉了麽?”
她也不会这麽口无遮拦的。他看著她氤氲的眼神,红的不正常的脸蛋和娇憨的举止觉得有点不同寻常。
“你醉了?”
“你才醉了!”她反唇相讥。
嗯,她醉了。
下午喝了那麽多茴香酒,晚饭也喝了葡萄酒,洗浴的时候也喝了不少白酒,这麽多酒混在一起,她不醉才怪。
库洛洛才懒得浪费口水跟喝醉的人讲道理,直接抽掉她的浴巾,她尖叫一声,他就已经用浴袍裹起娇躯,她整个人被库洛洛抱进怀里,然後抱起。
“土匪!强盗!”她踢动双腿挣扎。
“对,我就是。”
“你欺负我。”
“没错,我就欺负。”他轻而易举制住她的反抗,旁若无人的抱她出浴室,回酒店房间。
旁边的女侍忍不住吃吃而笑。
温香软玉在怀,任谁都会心猿意马,他有女人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再加上对怀里的少女动了想要绮念,竟然还能一直管束自己不去碰她。库洛洛觉得实在应该给自己个奖状。
回到酒店房间,把她安置在床上。系好浴袍盖上被子。又是一番折腾。
他起身一看,顿时觉得糟糕。这只是一间普通豪华的大床房。没有套间,如果他不想现在出去另找一间,就势必要跟她睡在一起。以他现在薄弱的自制力和她醉酒的媚态,他不觉得自己捱得过这晚……
他一转身,浴袍的带子却被她揪住,她口齿不清的说,“别走,我一个人睡不著。”
小姐,看你醉成这样,我相信你不出五分锺就会睡著了。“别扯了。”再扯他的浴袍就要掉了,他可不是西索那样的暴露癖。
“那你别走。”软软的哀求。
他暗叹了一口气,扯掉浴袍,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
“你对我真好。”她看著他帮她盖毯子,笑得呆呆的。
他察觉喝醉的咖啡话多了,也老实多了,坏心眼的问,“那你怎麽报答我?”
她揉揉眼睛,“你哄人家睡。”
毫无逻辑性的接续,他深信他再不找点话题转移醉鬼的,他会被她逼著唱催眠曲的。
晚餐时她刻意强调『不喜欢』著实惹火了他,冷静下来想想,以两人的过往,他的身份,她不见得会愿意留在他身边呢。虽然趁她酒醉的时候套问她有点乘人之危,但实在想了解她的想法,他无所谓做个坏人。
手抚弄过柔滑的长发,“夜魅的伊格内修斯……你觉得他怎麽样?”
“疯子。”她闭著眼喃喃的说。
“西索呢?”
“变态。”
“莫尔斯先生总不错吧?”
“可怕。”
“你那未婚夫伊耳谜?”
“无聊。”
呵,这几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随便拖出一个来,就能瞬间俘虏无数少女心,她居然一一枪毙,爽快的不行。
“那,我呢?”他的声音里平静中,泄露了一丝紧张。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你是谁?”
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我?我是那个在拍卖会上被你猎的倒霉鬼。”
这家夥!每每惹得天翻地覆之後她倒是想安然无恙的抽身,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全身而退了。
“你别晃来晃去我头晕。啊,库洛洛。”她终於认出他来了。但是她已经忘记了问题。
“你喜欢……跟我在一起麽?”他慢慢的套问。
“嗯,喜欢。”她干脆点点头,又皱眉,“只要你不那麽阴阳怪气。”
“我阴阳怪气?”这可新鲜,那是西索的专利。
“嗯,上一会儿你还好好的,下一会儿就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她委屈的说。
哦,那倒是。也不能怪小姑娘,他的肠子比她还曲折。但喝醉的咖啡毫无防备,问什麽说什麽。实在太有趣了。
“为什麽,是我?为什麽想要猎我?”这是他最困惑的地方。从来没机会问她。
“嗯,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但是一眼看中的东西,很难说嘛。”
很好。他非常体会她的心情,这世上大部分东西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但也有一眼看中一样的东西就非要不可。只是没想到自己也被归到那类『东西』里了。
“所以你就一定要猎我?”
“因为你很好看。”她欢乐的回答。
那几位也都是万中选一的美男子。单论容貌的俊美,伊格内修斯和莫尔斯先生都胜於他。
“还有呢?”
“你读好多书哦,头一次见到能跟我一比的人。”
小姐,我读的比你多好吧。
她趴在枕头上,脸孔对著他,眼睛却似乎不对焦,“第一次见到你跟你打了那个『永世流连』的赌後,我就在找你。这世上有几十亿人,为什麽偏偏邂逅你,但为什麽又找不到你。我一直以为是老天开的玩笑,可是自从听到席巴爷爷的一句话後,我才知道,我竟是这麽的幸运,令天地都害怕的幸运,我知道了你的身份。”
这基本符合他的猜测,她应该是认识跟他交过手的人,“然後你就开始策划拍卖会了。”
“我知道很危险,我知道我在玩火,可是,我却不想後悔,更没有後路了。拍卖会前你穿著团长的装束,带著团员到我长岛的主宅。你知道麽?其实我很开心,那说明,你真正以旅团团长的身份承认我正式我的存在。”
她环著他的头颈,“你不会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好高兴好高兴……”她顿了顿,埋在他怀里,“好高兴好高兴……”
那一声一声的表达,更让他不禁也抬起手臂揽过了她。
“可是,”她抬头,“你想要我的命。”
“我……”
他不知道怎麽说。他杀人要麽为了生存,要麽出於无聊,很少有什麽深仇大恨,但是咖啡却是生平少数的几个,他一见就很想杀的人。大概,心底深处,他知道如果不杀她,他早晚会後悔。
“那一瞬我有打退堂鼓的念头,可是情况却不允许。我原来以为,这场游戏,赢了我未必功德圆满,输了一定是万劫不复。可是,那个时候,你竟然说,如果我有念,你会邀我入旅团。”
嗯,他记得,那时候在旅团基地,他带她回来时。她缜密的布局和滴水不漏的防御让他印象极深,如果旅团得她,也必是一大战力。
“其实你比你想象的了解我。但是那一刻我们距离却更远了。”
是的,因为她和他站在同一战线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很害怕,因为看透我的你,可以轻易穿透我的防御。我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一直从旅团的基地走回约克鑫的时代广场。然後我发现,若是左胸的这颗心,这颗心沈沦了,”她的手按在胸口,移开了身体,似是看他,却对不上焦,“无论输赢,我都是万劫不复了。”
原来她从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已经有所觉悟。那麽她在墓地大楼楼顶面对他的狠绝杀手时,究竟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简直没办法想象。同时胸口一闷,左胸便剧痛传来──他为什麽察觉的这麽晚。
他低低的叹道,“为什麽不告诉我……”如果她告诉他,他该会手下留情,饶他一命吧。
她闭了闭眼,“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这麽做。”
他很清楚她一向如此,宁可堕天不肯求饶,十老头舞会她宁可被流放也不肯求助他,甚至被人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不回头找他。
“初遇时你就不该回头,不该让我遇见你。如果我们不曾遇见,你,始终是猎人世界的耀眼而孤独的团长,又或者在别人的故事里,有了其他经历,遇到别的女孩。而我,从未在你的故事里出现,就算遇到了别人也会甘心吧。”
他万万没想到仅仅是这麽一番话,竟会让他如此心痛。“我无法想象,……我们没有遇见。”他真的无法想象。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如果他从没遇见她,他们从没有过这番纠缠。他们彼此另有邂逅,他会怎样?他们会怎样?
但这些都是那时她的想法,现在她还会这麽想麽?
他道,“那些都无法改变。我们毕竟遇见了,现在呢?”
她轻轻的笑了,红透的脸蛋埋在床单里,“所以,就算我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会拉你一起。”
他长吐了一口气,有些轻松,“我不担心,因为我本来就在地狱深处。你选对了人。”
如果不是今天她喝醉了。这番话,恐怕他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了。
胸口比他想象的还用痛楚,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心投降。痛到至深处,就也泛著丝丝的甜意──既然知道了她的心意,他更没有理由有所保留了。
“我选对了?”她轻轻的道,“难道不是你选对了?”
他怔了怔,随即一笑,“嗯,没错。……很好。”
毕竟,他们还是遇见了。
毕竟,虽然之前那番纠缠有些不堪,但她没有放弃,他更是有所转变。
毕竟,最艰难的已经过去了,他们都还活著。
所以,这样,很好。
他拉起被单,“该睡了,盖好,别乱蹬。”
她的胳膊环上他的项颈,“你干嘛对我这麽好。”
咳咳,他要是知道就好了。
睡前,她喃喃的抱怨,“你若是无心,就不要对我很好……”
他默然片刻,一个浅吻印上她的额头。
“……我若是无心,又何必对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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