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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子赌钱差点输光了裤衩。
他是个肚子长牙的人,能吃能喝,琢磨着怎样去搞些钱填饱肚子。他跑到周歪嘴家,周歪嘴的嘴本来不歪,但因为从小爱说“之乎者也”,爱拽文,连他爹娘都受不了,这货没少挨嘴巴,嘴巴抽多了,嘴也就歪了。
李金子进来的时候,周歪嘴正端着一本皱巴巴的本子,仰着脑袋瓜子背唐诗。见李金子进来了,他眉头皱了皱说:“是金子兄台啊?这次登门是为何事啊?”李金子瞪了他一眼:“再拽文我就替你爹抽你!我记得你家好像有牛皮纸。”周歪嘴微微点头:“有,不知兄台要纸是为何事啊?”
“抽你丫的,娘的大腚,不爱和你唠叨,借你点纸用用。”李金子在墙角处拿了些牛皮纸,跑到村东头河边。他采了些泥巴,揉搓半天,加了点土,使其坚硬一些,然后捏成狗鞭的样子。他把泥狗鞭放在手里掂了掂,觉得有些重,又把狗鞭揉得细了些,再掂量一番,觉得差不多了,便用牛皮纸包好。
李金子拿着泥狗鞭,跑到“赵家铺子”那里,看到赵药村的女儿赵素素站在柜台前。他伸长了脖子,往里屋里看了看,确定赵药材没在家,便从身后取出那根狗鞭,“咚”的一声放到柜台上:“一根大狗鞭,不大不要钱。”
民国的时候,郎中看病多靠中药,平时都是赵药材收药材,那时他出门给人看病,家里留下女儿赵素素看柜台。赵素素脸微微一红,只用余光瞅了牛皮纸一眼,拿过杆秤一量,说道:“狗……4两。”
“狗鞭”两字只说了一半,赵素素便不再说话,她拿了钱给李金子,瞅了他一眼,嘴里小声嘟囔:“奇怪,怎么这么重呢?”
李金子接过钱,嘴一咧:“废话,大狗鞭,能不重吗?又大又粗的,有这么大呢。”说着,他用手比量了一下狗鞭的形状。赵素素把脸扭到一边,脸更加红了。
回来的路上,李金子经过马破鞋的家,他皱皱眉头,绕远了走。村里人说,马破鞋偷着养汉子,养了多少汉子都数不清了,用指头都数不过来。马破鞋太脏了,原来的那几家邻居都把家搬出去了。李金子绕着走,怕被马破鞋的晦气给熏到。
回到家,李金子把卖狗鞭的钱摆到桌子上,把三分之一放到左边,三分之二放到右边。他嘴里嘟囔:“小头喝酒,大头赌钱。”想了想,又把钱平分成两份:“不行,不能委屈了肚子,一半喝酒,一半赌钱。”
李金子是个泼皮,好吃懒做,顺鸡牵养,除了好事,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村子里有一千多人,除了马破鞋,就数他人操蛋。他只有张大腚一个酒肉朋友,他兜里踹了钱,来到张大腚的家。
张大腚的屁股并不大,只是因为他做事缓慢,什么事都喜欢撅着腚看热闹才落了这么个外号。李金子进到院子里的时候,张大腚正撅着腚,凑到榆树前瞅着什么。
李金子凑近了,看到榆树树皮上面爬了无数黄颜色的虫子,那些虫子像是开会一样,围在一起,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他吐了口唾沫:“我操,虫子又不是女人,你盯着看什么?”张大腚“嘘”了一声:“小点声,别把虫子吓着,你看,有几个虫子正在□□呢。”
张大腚就是这么爱看热闹,他喜欢听门子,喜欢看狗配狗,喜欢看迁坟,喜欢看泼妇骂街,没有他不喜欢看的。每次看热闹,他都意犹未尽,回到家把看到的精彩写在小本子上。他喜欢看热闹,但却不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他极少为了看到更精彩的内容煽风点火,记录事件也是客观公正,有时为了斟酌一个词语,还会去找周歪嘴商量。这些年,他做得最不公正的事,也就是用糖水把蚂蚁引到饭桌上来,看它们争夺食物。
李金子揪住张大腚的耳朵:“看个屁啊,看虫子能比看女人屁股过瘾吗?走,我们去喝酒,一喝喝到天黑。天黑了,我们就去听新媳妇的门子。”
农村有很多人喜欢听门子,人家夫妻在炕上吭哧吭哧地忙活,外面的人听得血脉贲张。
李金子脾气急,火气大,张大腚脾气慢,两人唯一志同道合的地方就是去听人家的门子。最近村里有人结婚,刚结婚的新人,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播种”这事上。夫妻俩在屋子里黑灯瞎火,热火朝天地翻滚,伴随着阵阵娇喘,让躲在窗下听房子的李金子过瘾不已。大多数情况下,两人听房子只是“听”,因为多数夫妻都是摸着黑干活,不过李金子已经很满足了。有时候,运气来了,李金子和张大腚碰到不关灯的人家,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身影翻过来翻过去,这让他们有种捡到钱的感觉。遇到这种情况,两人会在第二天喝酒时多加一个菜,以示庆祝。
张大腚是村里听门子的行家,哪家老娘们嗓门大、叫声悠扬、婉转千回,谁家老娘们是死猪,打死都不声,他都了如指掌。没办法,听门子听多了,也就成了行家。
每次听门子,李金子都跟着张大腚屁股后面,虚心学习,从不敢多说一句。听门子也是个技术活,村里几百户人,你知道哪家在何时□□?哪家叫得好听?李金子要想听得过瘾,就得听张大腚的。
听门子的最好境界就是听出故事,听出悬念来,最有悬念的一次就是听马破鞋的门子。因为马破鞋是个大姑娘,没过门,也就没有男人。但是有一段时间,马破鞋夜里叫得起劲,让张大腚和李金子听得兴奋又哆嗦。
李金子说:“大腚,我受不了了。”张大腚说:“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这点玩意就受不了了?这不过是配人而已,以前我看过配牛都不咋样。配牛啊,牛比人个头大多了。”
李金子说:“不是,我是要拉屎,受不了了。”
“没出息的样,懒驴上磨屎尿多,你成不了事。”
马破鞋的门子,两人听了不少,但他们从来没看到有男人从屋里出来,悬念就在这里。没有男人,马破鞋叫个屁?
有好几次,李金子和张大腚豁出去了,在马破鞋墙根趴了一夜。早晨起来,两人又爬到不远处的一棵榆树上,他们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男人让马破鞋叫得那般起劲。但令人失望的是,整整一天,马破鞋的屋里没出来过男人。
出于好奇,李金子冒着被村里人骂的危险,借口要喝水,在马破鞋家里坐了一回,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装作没事的样子,看看米缸,看看水桶,甚至连锅盖都掀起来了,还是没发现男人。
越是蹊跷,两人越是听得起劲。李金子想,难道是神仙到马破鞋家了?不对,神仙不会那么没溜儿。是鬼吗,不会,鬼的话白天也会跑了。不是鬼,真他妈见鬼了。
后来,马破鞋夜里不叫了,一连多天,都是这样,这让李金子很是失落。李金子和张大腚便去挑别的门子听。李金子问张大腚:“为什么马破鞋不叫了呢?”张大腚说:“我哪知道,可能是她闹嗓子了,过段时间再叫。这事很新鲜,我得记下来。”
张大腚的本子上记着太多的新鲜事,蹊跷事,记得最多的就是听门子的事。
听得多了,李金子也成了半个行家,有时候想单独出来听门子。张大腚告诫他说,一定要带上他,可以给把把关,这样听着安全。李金子想,毕竟屋里的人脱得光溜溜的,即使知道他在外面听门子,想追也得穿上衣服,一定逮不到他,哪有什么不安全的?
可是李金子第一次单独听门子就遇到了危险,第一家选的是陈大圆家。陈大圆家里养了条狗,白天拴着,夜里放开。李金子一进院子,没听到女人叫,先听到狗叫,他一哆嗦,撒丫子就跑。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他的屁股被狠狠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