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维维的马甲

14、深夜再会

　　昏黄的烛光点亮着屋子，将黑暗驱散到角落里不敢随便出来。
　　我坐在厅里的圆桌上，就着烛光正凝神屏气地练习书法。
　　雪白色的宣纸被昏黄的光亮染成了浅浅的黄，沾了墨汁的狼毫不轻不重地落在纸上飞快地滑动着。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俊逸潇洒的云字就浮现在了纸面上。
　　小柔早就被我赶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虽然临走前再三嘱咐我不要练太久，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屋子，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仿佛一只被老鹰赶出巢穴的雏鸟一般。
　　写完这个字，我站起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抬手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脖子。
　　噼啪——
　　有一只飞蛾冲向了熊熊燃烧着的火焰，蜡烛上方的火光顿时晃了晃，然后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为了光明，就连死亡都已经忽略了吗？就因为心中的那点向往，就可以这么不顾一切地冲上前？难道灼人的热度它都感觉不到吗？！还是对光的渴望已经让它忘却了痛苦，忽略了感知？！
　　突然烛火闪了闪，连带着照亮屋子的光都跟着摇曳起来。我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凉意，立刻转身望去。
　　房门依旧紧闭着，可前方却多了一个高挑的人影。
　　——端木锦
　　我定定地看着那个狐狸一样狡猾的男子，缓缓地坐在了桌边。
　　果然，等不及了吗？
　　几个月以来我一只深居简出，很少接触外面的人。整日闭门不出的我几乎要忘记今夕是何年了，可惜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深居简出过上平静的日子，可有人偏偏不肯如你的意。
　　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满足于现状？待到休养生息够了，我不但要摆脱现状更要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如今时机也算成熟，我也该活动活动了。
　　你就算我第一个对手吧！
　　“嫂嫂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在秉烛练字啊！”端木锦看了看桌面上随意摆放的宣纸，轻笑着向我走来。
　　“小叔子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我把埋在纸堆里的茶壶和杯子挖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担心嫂嫂的身体，不知道过了这么久恢复的怎么样了！”他非常随意地绕到我对面坐下，也扒拉出一只杯子，倒了水。
　　担心我为什么不白天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来探望，非要挑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若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打死我也不信。
　　“小叔子费心了，现在的我已经恢复了很多。”我喝了口水，轻笑着说道。
　　端木锦仔细端详着我的脸，片刻之后缓缓笑了。
　　“看来确实好多了，嫂嫂的脸色较之以前已经好太多了。真是太好了！”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端木锦摩挲着手里的杯沿，很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听稳婆说，那个流掉的孩子看着像个男孩儿。”
　　我垂下目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真的是意外吗？”端木锦抬眼，定定地看着我的脸。
　　我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你不想为孩子报仇吗？”端木锦低声问道，“那毕竟是你身上的肉啊！就这么没了，你不心疼吗？！”
　　“呵！心疼又怎么样？心疼它就能活过来吗？”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是我自己在下台阶的时候摔倒的，怨得了谁呢！”
　　“好好的，为什么会摔倒？”
　　“我不知道。”我失落地摇了摇头，心底拒绝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可脑海里却自动地浮现了出来。
　　湿濡的汗，磨人的疼，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
　　猛地回神，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却因为回忆里的折磨而微微地发抖。
　　端木锦看着我狼狈和痛苦，迟疑了片刻问道：“会不会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衫，也濡湿了我的额头和脸颊，就连鬓角的发都变成了一缕一缕的。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会不会是你身边的人？”
　　我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小柔。绝对不是！她是我的人，你不许动她！”
　　“好吧！”端木锦摊了摊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就在刚才，察觉到他话里意思的我清楚地看到了端木锦那狭长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突然有些愤恨，凭什么他能够随意决定我的人生死？
　　凭什么他能在我居住的院子来去自如，随意地仿佛是自家后院一样如入无人之境？！
　　我微微低下头，将脸上的恨意和愤懑藏起来，免得被他察觉出来。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听到他的话，我藏好情绪后重新抬头。
　　“没打算，经过了这件事我已经彻底想开了。无论是谁做的，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想再追究了。我累了，身体累，心更累。我已经没力气再恨了。”
　　“你甘心？”端木锦眯着眼睛看着我，低声问道。
　　“不甘心又如何？除了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你，我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我还能怎么样呢？！”我苦笑着说道。
　　“你还年轻，还有资本可以去争，可以去抢。”端木锦沉默了片刻，对我说。
　　“争什么？”我冷笑着说道：“现在的我还能争什么？从他知道我怀孕的那刻起，我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贱人了。我早就失去了拥有他的机会了，还能抢什么呢？我已经不配拥有他的爱了。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
　　端木锦看着我，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低声问道：“你真的打算就此放手了？毕竟你还是他名义上的妻，是侯府明媒正娶进门的夫人。有了这个身份，他就不可能真的对你视而不见”
　　我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累了，真的累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端木锦缓缓站了起来，狭长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了我片刻，抬脚离开。
　　然而那冷漠的声音却并没有随着他的离而消失，依旧执着地钻进了我的耳中。
　　“我现在不逼你，给你时间考虑清楚。咱们的合作还没有结束，我会等着你主动来找我的！”
　　我定定地看着手里的茶杯，失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抱歉，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合作对象！所以，你注定要失望了！
　　已经蛰伏了这么久，看来是时候舒活舒活筋骨了！
　　唯一遗憾的是，平静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