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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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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云含在房里呆着,买了锦囊和针线想学着绣花。揉了揉眼睛,花没绣到两片花瓣她就累得想放到一边封尘去了。
小二刚好进来换茶,云含让他顺道拿碟盐花生上来,小二赶紧应了。小二没把门关紧,门外的吵闹声更显刺耳。
外边怎么那么吵?那好像是师傅的房间。想到这,云含哪有心情打盹,扔下锦囊,一个箭步跑了出去。
“干什么?那是我师傅的房间!”云含挤不进内部,忙高声喊。人群立即分出一人宽的道路给她走进去。
“不是空着几天了么,我住下了。如果你的师傅是个绝代美人,少爷我不介意邀她同住。”那白面书生饶有兴致的打量云含,眼底有微光。他开口就是下流段子,手里的纸扇拿着一开一合的玩。
他的一群狗腿家仆看他眼色后,就要冲上来要抓人。
“公子,公子!这房间有人住了。”给云含端花生上来的小二站住脚,硬着头皮阻挡了一下。看云含一个文弱的小姑娘很难和一群爷们说理,少不得还会吃亏,心有不忍便帮衬了一句。
闹这么大阵仗,掌柜应声而来,上前劝解着,赔笑说和气生财。
“嚷那么大声作死?”长得特别狗腿的人一脸凶狠的隔开小二,不让他坏事,手里拿出一个钱袋,放在手里掂了掂:“这风景好,条件也不差,算衬得起我家少爷。我家少爷看上这房间,那是抬举你们!现在乖乖的,把房间让出来,不怕咱家少爷没银子付你。”
“怎样啊,你的美人师傅什么时候回来。”看云含木偶一样闷声不吭,像是怕会牵连到师傅一般,白面书生嘴角挑起,几乎就认定云含的师傅是个绝代美人了。
被他们无所谓的说来道去,云含心有异样。眼前似乎浮出师傅嘴角带笑的模样,扯他袖子也不会再拉离她,那是师傅对她不太显而易见的纵容。
——有你这样编排师傅的?
有你们这样编排我师傅的?!云含不由激愤的骂道:“绝代美人?让你断子绝孙的‘绝代’倒是可以!”
少女清厉到尖锐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突出重围,小二暗自咂舌,看着弱势的人总是这么不经意间就揭竿起义了。
一瞬间,静了。
“好大的狗胆。”白面书生脸色阴郁,周身散出一股居高临下的浓厚威压。
白面书生带来的人齐趴趴跪了一地,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就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世子爷,息怒……”长得特别狗腿的那人身体簌簌抖着的开口。
世子,那是皇族。在他的客栈里,有人拿皇家的香火说事了?!掌柜也站不住了,扶着二楼的扶手,冷汗淋漓,想明白后一口牙差点没给咬碎了。
“……”有个小二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两人对视一眼后,小二眼神都在疑惑他干嘛这么怕?
问他怕什么?断子绝孙不是他说的,房间也不是他占着死理不让开的,他也就说了几句劝解的话,你说他怕什么?
有句老话叫殃及池鱼,诅咒人家断香火啊,非议皇家啊,沾上就是一身腥!
一道旨意,随时会掉脑袋的事情!
云含看着这大阵仗,心间泛凉。不是怕,只是迷茫。
她知道的都是从四面八方的风声里道听途说回来的,人与人之间曲折的关系她不能说的头头是道,也能看出一二。她注意到身旁多了些人,都是配了剑的。想善了是没什么可能的了。云含心口闷闷的,她也有剑啊,她要不要去取敛华来?
见云含视线时不时瞄一眼侍卫佩戴的剑,白面书生嘴角渐渐染上冷笑,他在看,这个小姑娘是要跪地求饶,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抹脖子自尽!
云含久不作态,白面书生又以为她是怕了,扬起下巴哼一声,甩开纸扇摇了摇:“给我压下去,扫尽了本少爷的兴。”
不待众人说话,他迈步要进东华帝君的房间。他打算就在这等‘美人’回来替她徒儿‘赎罪’。
掌柜的亲自上前招呼,眉开眼笑的想挣一分薄面,前嫌尽弃。白面书生带来的一地狗腿奴仆接二连三的站起身,横鼻子竖眼睛的看向云含,拧胳膊转腿要来抓她。
眼看掌柜的要示好,那个人模狗样的就东西要踏进师傅的房间,云含一口气也忍不得,掩在宽袖内的手指一勾,那眼睛长头顶的白面书生被一条横空出现的根茎绊住了脚。
“啊!”短暂的一声惊呼,他的脸就着地了,侧脸摩擦出一块马上就要浮肿起来的血痕。
‘兹拉——’显然没倒霉到头,白面书生的丝绸袍子被木地板的暗刺勾住,在倒地滑行不到两尺的距离,被强行拉扯开一个大洞,挂在小腿处要掉不掉的。
“天啊,世子爷!”要来抓云含的一班狗腿子立即改了方向,惊呼着过去搀扶。
有几人来不及掩嘴,喷笑了一下便又把声音收住。
“谁!”白面书生踢到什么东西被摔个满面淤青,心里还在惊骇,这时听到有人笑他,顿时恼羞成怒,大喝道:“谁笑的?给我滚出来!”
没人嫌脑袋多,所以谁也没应,不过也没人敢离开。布衣装扮,隐在人群里的带刀侍卫隔三差五的围住了这层搂,拿剑拦着,想走也不能走。
云含也知道,这白面书生,丢人丢大了,市井的茶话小本大概都少不了他。他们没去注意绊住白面书生的东西是什么,云含便当面收了根茎,细长坚韧的一条,就是方才有人看到,估计也只以为自己眼花。
云含不动声色,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被搀扶起来的狼狈世子。
“你这处倒霉的地方!存心给我找不自在!”白面书生环视周围一眼,心底有气没处发,看到一边畏畏缩缩的掌柜,便直接把晦气撒在他身上,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没留一分力,结结实实踢到掌柜的身上,掌柜在地上滚了两圈,抱着钻心一样疼的大腿,眼泪滚上来,心底发狠又辛酸的咒骂着。
皇权当道啊!你不好好走路,关他什么事啊?!
“世子爷,那没什么可以绊人的东西。”长得特别狗腿那个上前回复。
“没有?!难道是空气绊了我的腿?!”白面书生怒骂。
“……是,小的再去找!”
“行了。”白面书生阴森森的瞥了两眼倒地不起的掌柜:“就是你伸腿拦着我吧?差点让你溜了……抓起来,架到崇阳王府去仗毙!”
云含额角一跳,是她使的绊子,却连累无辜的人替她受罪。这世子爷说风就是雨,不过衙门就拉去仗毙……草菅人命不过如此。
掌柜被两个侍卫架了起来,挣扎也挣扎不脱。狰狞的回头直喊:“冤枉啊!世子爷冤枉啊!”
“让他住嘴!”又是一声怒喝。
马上有人塞了破布进掌柜的嘴里。
“你害了人。”耳畔,传来一个凉薄的声音。
……阿如?她惊讶回头,这只鬼,什么时候跟来了?
“你不救他?”
“我……怎么救?”云含茫然,她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用法术把人卷了就跑。
阿如用冰凉的眼眸看向她,也不说话。
他打开手里一直拿着的画卷,周身潋滟光泽的画卷自动自发的铺在空中,一路摊开。上面填了无数个人名,在墨迹与空白的衔接处,有一行字慢慢浮现出来。
财有缘。
“那写的什么?”
“财有缘,他的名字。”阿如看向被拖走的掌柜。
“你写他做什么?”
“百鬼卷。”阿如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冤死后,他的魂魄,归我了。”
云含诧异失声。他的意思是把掌柜的魂魄收了去,不让投胎?
阿如要走,云含上前拦住,急的说了两声:“我救!我会救的!”
“你救不了。”他颀长消瘦的身躯笔直站着,声音冷冷清清的,慢慢的陈述着事实。
“我现在就去!”云含悄悄退到门边阴暗的地方,在身上布下隐身术,取来敛华追上去。
阿如站在原地,再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