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陆 狐狸凤凰的往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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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现任城主郎夜冥，是一只千年的银狐，也就是凤箫箫口中的老狐狸。
虽说郎夜冥的家族被称之为银狐，就外形来看，“灰狐”却更适合他们。因为银狐通身灰黑混杂的毛皮，给人混沌与靠不住的感觉。当然此话尽出于凤箫箫。
几百年前凡间大毅国初定四海，新君命格闪烁，凤箫箫作为神界凤凰一族最年轻的后裔，被派至毅国坐镇，守护新朝。已然活过八百有余的凤凰对此颇为不满，但天帝与家族的命令皆不能违抗，只得勉为其难降临毅国都城临玥。
其实凤凰降世也不过是替补，本该由龙族守护的新朝却叫来一只凤凰，凤箫箫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可谁叫上古龙族现今除了一个年纪大到不可思议的龙老爷，就只剩下一只仍然孵在其年纪同样大到不可思议的金鱼老娘肚子里的小龙胎呢。想到这里，凤箫箫轻叹一口气，自顾自待在京城自家花圃里煮茶。
炉桑蒸天泉，茗茶馥郁香。凤箫箫用玉簪简单地挽了一个髻，斜靠在案边，透过木窗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呆。
昨夜刚降了一场雨，今晨起来难得天气晴好，院里花木上留下的水珠在阳光下剔透闪烁，花木之间偶尔晃动，一些修成精灵的花花草草躲在本体之中窃窃私语，混杂着飞来的鸟雀啼鸣之声，整个小院活络无比。
真是无聊至极。凤箫箫埋怨道。
抬手用茶水扑灭炉中的火，白汽忽地蒸腾上来又瞬间消失。一壶上好的龙井就此报废。
“在天界都没这么无趣过。”轻轻拨弄着手中的白玉杯，却听见外头传来一声轻笑。
转过头望向窗外，院门外缓缓走进一个衣料奢华，却一身狼狈的男人。冠起的灰黑发丝有些凌乱，上等丝质的银黑色长衫在袖口与下摆等处被刮出了许多口子，混沌细长的眸子里也稍稍透着疲惫。
可这人此刻的表情里，更多的是意味不明的慵懒。不待凤箫箫开口，那男人便说了起来：“好生灵气的院子。在下偶然路过此地，正是循着茶香而来，可姑娘却把好好一壶龙井给浇了，真是浪费。”说完还轻摇了摇头。
凤箫箫抬抬眼。“你是何人？”擅闯结界，还不加掩饰，一看就是只妖怪。
那人却不直接回答，只低头勾了勾嘴角，接着道：“敢问这位姑娘姓名？”
“凤箫箫。”
“莫不是‘风雨萧萧欲暮秋’？”
“不，是吹箫的箫。”
“啧……在下郎夜冥，幸会。”
于是，天界神裔凤箫箫与人间银狐一族的千年老狐狸郎夜冥，就这么认识了。
郎夜冥以那样一副狼狈又毫不在意的姿态走进了凤箫箫的屋内，屋主冷眼瞧着擅闯民宅的狐狸，心里却隐隐有些愉悦。果然还是太无聊了。
“郎公子为何如此狼狈？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凤箫箫重新将茶翁摆上炉子，燃起炉火。
“没什么，刚过了天劫而已。”郎夜冥一脸淡然，仿佛天劫劫的是别人。果然是只奇怪的狐妖。
凤箫箫拿竹编的团扇轻轻煽动炉火，火光微闪：“都说妖界千年一天劫，郎公子如此这般，我便在这里恭喜公子了。”
“多谢凤姑娘。”狐狸坐在凤箫箫对面，细长的眼里混混沌沌，竟让人看不真切。“话说回来，凤凰一族皆为上古神界的尊者，与天地同生，想必是不需像一般神仙那样历劫了吧？”
凤箫箫轻轻一笑，瞬间风华。“看来郎公子早看出了我的路数，”顿了顿，“我族虽出生便为上神，但该历的劫，也是一个也不能少的，像我这般，如今不就是被弄下界来，守这新朝么。”
“姑娘真是有趣。”狐狸说着，忽而转头看了看天，便起身道：“一时谈笑，却忘了时间，族里的人该担心了。凤姑娘的院子灵气甚浓，在此片刻，天劫的伤竟然也轻了许多，在下先行告辞，改日必当登门致谢。”说着轻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凤箫箫送走狐狸之后，竟然有些想跟出去，看看外面的人间。曾经一直对人间兴趣缺缺，自下界以来，就负气一般待在了自己在京城建的花圃里，只偶尔打开结界，让人进出买花选苗。对人间的样貌，竟只停留在了刚下界时的走马观花之中。单调的日子如今被这么一搅，确实想出去走动一下了。
凤箫箫没想到，第二天清晨，那狐狸就又来了。
“凤姑娘，今日天气晴好，可愿一同出游一番？”整戴一新的银狐轻轻眯着眼站在门前，面上却看不出多少表情。
凤箫箫放下浇花的水壶，门前的狐狸笑了笑，颔首道：“郎公子稍等片刻，待我稍作整理。”转进屋，换了身凤尾印花的轻装，对镜随意绾了乌亮的长发。刚要踏出房间，又转头回到了一个角落。凤箫箫打开角落里的木柜中的一个抽屉，里面放置着一块竹片，是下界前太乙真人帮自己算的签。
天地祥瑞，鸢鸟野干。八百八载，福祸相缠。
签上所写，自古龙，凤凰，麒麟和狐狸，皆是祥瑞之兽，“鸢鸟”自是指凤凰，“野干”则是古时狐族的别称。“八百八载”……自己这一年，刚好八百八十了。
“祸福相缠么……”凤箫箫轻抚着这道签，轻笑一声便放下：“太乙真人真是有趣。”
出了房门，见那狐狸仍然站在院门下等着。“让郎公子久等了。”凤箫箫轻轻致歉。
狐狸也没有不耐：“无妨，女儿家自是需要多多妆扮的。”两人便并肩出了这道结界封存的园子。
凤箫箫的院子是设在京城的后山上的，所以即使没有结界的存在，也不太会有人上来叨扰。正值仲春，后山成片的竹林染上一层轻轻浅浅的绿，脆生生的颜色让人几乎忍不住用嘴去咬。虽是春天，竹林却还是高大细密，太阳出来不久，仍是没有把竹林子照个彻底，只稀稀疏疏地透了些光下来，摇摇晃晃。
“凤姑娘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郎夜冥走在稍前带着路。凤箫箫疑惑地看了前面的狐狸。郎夜冥没有回头，只说道：“二月十五，人间的花朝节。”
“花朝节……怪不得从前每到二月十五，那些个花神行路都急急忙忙，原来是有个节日。”
“花朝节是百花之神庆生之日，此时人间极为热闹。凤姑娘，遇到在下，你可有福了。”快要走下后山，郎夜冥稍稍放慢脚步等了凤箫箫并排走。
“在下不才，有幸认识一些花神，这便下去寻寻如何？”狐狸一脸正式，根本不像只狐狸了。
凤箫箫头一次正式同人结伴进入人间，心里多少是高兴的，于是道：“那样就更好了，我在天界的时候，一般都在瑶池那边，也没多少机会见到众花神。”
郎夜冥听完压了压眼皮：“走吧。京城的花朝节是我见过最热闹的了。”
凤箫箫算是认识到了何为热闹。
此时还未到午间，城内便挤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小贩，却以卖花居多，人与花熙熙攘攘几乎要填满整个大街。郎夜冥一脸风轻云淡，拉住凤箫箫的衣袖，带着她穿梭于人群之中，而风萧萧毕竟第一次遇见这种人间的境况，一时间竟对眼前的狐狸有些许的依赖，紧紧跟着他。
也许是看她适应不了这种拥挤，郎夜冥挑了家傍水的酒馆，带她上了二楼坐下。
“看来还是我迟钝了，今日院子里的花木们都格外激动，原来是这等热闹的日子。”凤箫箫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微微笑着。
从酒馆的另一面看出去，是条潺潺的小河，河边上零落生着的柳树，与成片成片的杏花桃林混在一起，繁闹无比。河堤上有许多年轻的女儿或是公子们，互相大着胆子说着笑，寻着心仪的那个人。桃杏吐蕊，争相斗艳，好一幅“苏堤春晓”。郎夜冥赞叹一番，指着外围的美景，对凤箫箫道：“此处杏花甚美，喝完茶，我们去那边赏花如何？”
凤箫箫抬着茶盏，望向那边，眼里微亮：“好。”
“请问……是朗公子么？”一个怯怯的声音忽然自身旁响起。二人同时转头，发现是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女。
郎夜冥讶异片刻，颔首道：“在下正是郎夜冥，小妹妹有什么事么？”
见郎夜冥正看着自己，小女孩精致可爱的脸一瞬间红了。
“我……我，我叫杏雨，得知郎公子喜欢杏花，所以……”小女孩踌躇了一下，自背后拿出一支杏花枝，递到了郎夜冥跟前，“所以若不嫌弃，请郎公子收下吧！”大大的眼里存着羞涩与期盼。
凤箫箫自笑道，真是可爱的小杏花。
郎夜冥眼无波澜，轻扬了扬嘴角便很自然地收下了那只含苞的杏花：“如此，多谢姑娘了。”那小女孩一听这话，脸红的更厉害，一转头便跑下楼不见了踪影。
“这才一句话的功夫，小妹妹就变成姑娘了，郎公子真有趣。”
“哪里，只是看那杏花小妖如此紧张，便是让她快点送完东西罢了。”郎夜冥摆弄了一下那支杏花，然后插进了桌上的茶杯里。
“茶已经凉了，凤姑娘我们走吧。”
所以说狐狸总是多情又薄情的一族，这话一点不假。凤箫箫想想便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陆 狐狸凤凰的往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