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之几》寒焉

38、第二章

　　简单的喝了碗粥算是早饭，郑孑伏在暖阁的榻上看书，如一个月前，他来此时一样。
　　锦帛默然无声地在他旁边处理着门内事务，偶尔抬头看看懒洋洋的郑孑露出愉快的笑。
　　脚边碳火盆中若有若无、似黄又蓝的火焰，眼中一片茫然，火似乎把空气也燃烧了，漾出一层层不间断的波纹，如梦似幻。
　　离京已有一个月了，那天，锦帛把他从皇宫里带出来，便直奔这通河谷而来，走了两天三夜才到，他没问要去那里，也没问是怎么把他带出来，为什么要带他出来，只是随遇而安，给什么就用什么，只要离开那是非之地，生活就是美好的。
　　像在这里，有吃，没人逼迫做任何事，还有人陪伴，简直如天堂一般。想着想着，眼前更模糊了，神志也涣散开去，淡淡的，似乎在想什么，又什么没都没想……
　　啪！一声响，锦帛抬起头，见郑孑手中的书掉在地上，眼皮抬了抬，有缓缓落下。
　　起身，拿了件披风给他盖上，有些担心：又睡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每天至少要睡八个，若任他自己，能睡十个，正常的，哪有这么睡的？请医师来看，也看不出有什么，难道是他的昏睡病又犯了？
　　想到这里，更是担忧起来，轻轻地推了推他。
　　“孑，醒醒，才起来一个时辰，过了午时再睡吧，听琴可好？”
　　“恩。”眼睁开一条缝，就又闭上，嘴里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你看，外面飘雪了，起来看看，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孑？孑……”
　　“恩……”他头缩的更紧了。
　　锦帛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无奈的看着他。
　　“那我们出去啦？”
　　用披风把人包好，打横抱起，出了暖阁，这一番折腾，郑孑竟然没被叫起来，仍旧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打个机灵，皱着眉把脸埋进温暖的怀抱，继续迷糊。
　　仆人在暖阁外的台阶上摆了团垫，锦帛拥着郑孑坐在那里，不停地和他讲话，诱他清醒，可收效甚微，郑孑无意识的偶尔应付。
　　正逗着，一人急匆匆过来，见到锦帛抱了个人坐在台阶上愣了下，忙行礼。
　　“姚征见过门主，公子。”
　　“何事？”锦帛头也不抬地问，带着不满，已吩咐过他们不许打扰，怎么还过来？
　　“……是关于昨晚行刺之人，属下已经审问过了，现请门主示下。”姚征心头一颤，知门主在不满他的打扰，一个月前，离开通河谷四个月的门主忽然带了位仙子般的公子回来，对他百依百顺，还吩咐不许任何人接近。连一直在他身边的身为三大护法的他们也不许靠近。他，连同田园、桑拓吃惊不小，后来才从长老那里得知，那仙子般的人是门主的主人——发誓一辈子效忠的人，这才放下心来，若非如此，一向孑然一身的门主忽然这样如菟丝一般，一定是中毒了。
　　今天，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他也不敢贸然打扰，那公子的脾气虽还不知道，但是，门主的秉性他是很清楚的啊。
　　锦帛扫了他一眼，低头把郑孑一缕飞起发抚顺，等他解释。
　　“那人是武林盟盟主——霍建平之子，霍暮晨，想必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已然发觉了什么，若于公子有关……还请门主小心，那人如何出来也请门主指示。”
　　锦帛思虑了片刻，看了看迷糊的郑孑，道：“把他带过来吧。”
　　“是。”姚征吃了一惊，抬头见锦帛正看着他，忙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那个人是留不得的，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就冲他昨晚敢对郑孑动手，便已是死定了，此刻将他带来，不过是想吸引郑孑的注意力，不再昏睡而已。必死之人，看到什么也没什么。

　　人在什么时候会心情糟到无法言语的恶劣？
　　身体不舒服，心情会不好；被别人若到，心情也会很糟；被喜欢的人漠视也会心情不好；很多情况多会令人觉得烦躁，想发脾气。这些郑孑都是知道的，并十分理解这些人。但他并不赞成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对别人发火，这并不是很好的事，这只是个人的因素，发泄到别人身上，不可取，可他眼下改变了这种观点，因为他想发火。
　　这群在耳根子底下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嗡嗡嗡叫个不停的家伙们真是太气人了，扰人睡眠，罪不可恕，尤其是那个大喊大叫的小子，真是欠修理。
　　忍无可忍，忍无可忍了！！！
　　“叫什么叫？恩？有什么好叫的？有理不在声高，大喊大叫的，像什么话？你是什么东西养大的？一点人的教养都没有？”（骂的太狠了，佩服。）
　　呼的一下，所有的声音全消失了，都怔怔地看着一直埋在锦帛怀中的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时候，轰的爆发都懵了。
　　一句话还没吼完整的囚犯也住了嘴，被这音量不高的声音振住，根本没反应过来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到处都是喜欢大吵大闹的人？一点眼神都不长，看不见别人在休息吗？白痴也该有个限度，缺德也得有个原则，真是的……”他低声说着，仿佛自言自语，离开锦帛，向暖阁里去，大概是想找个地方继续睡的样子。
　　“你！你站住，你在说谁不是人养的？”
　　已经半个身子都进了暖阁的郑孑被一阵钟似的的吼给定住，他慢悠悠地转过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徐徐地向站的笔直被绑着的人走去。
　　锦帛忽然打了个冷战，好象脊背被忽然冻上了一般，冷到心里，见过郑孑这般表情——在秦泰把他和洛月当作礼物送给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表情。
　　“说的就是你，怎么样？”
　　“你！混蛋，我要杀了你，你竟敢如此侮辱我，你……”
　　“哼！难道我冤枉你了吗？”嘴角挂着笑，眼睛却冷冰冰地瞪着，郑孑就这一副神态站在飘雪的冬天，慢条斯理地指责：“这不是你的家吧，身为客人，你对主人大吼大叫是有教养的行为吗？动不动就要杀人，是一个文明的人的作为吗？难道你父亲就是这么教育你的？我说不干人事的你没有人的教养那里错了？仗着人高马大，拳头硬就可以蛮不讲理？你是什么东西？”
　　“你！你！你……”隐约的，这人有翻白眼昏过去的迹象。
　　“我如何？”依旧是慢条斯理。
　　“你，你，你们这群魔头，要杀便杀，讲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讲道理的是魔头，那你这不讲理直接杀人的是什么？原来天下还有你这样的东西，竟然还在这里浪费口舌，实在是愚蠢，哼！”
　　“你这也算道理？！歪门邪道！”
　　“……呵呵呵呵，你说我歪门邪道，那你就看看真正的歪门邪道，记得，看仔细了，动动你那豆腐一样的脑袋，给我看仔细了。”说完也不理他，任这个相貌堂堂、满身正义、自以为是的家伙——霍暮晨在身后大喊大叫着被拖走。
　　“把他留着。”不满地扫了眼锦帛，低低地道。
　　“是。”
　　“这个混蛋，把好梦都吵没了。”抬头看看天，雪如鹅毛一般，在无风的天空里悠悠落下，很慢，很美。
　　许是美景平复了怒火，或是新的主意替代了气愤的事，郑孑缓缓地弯了嘴角和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