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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西园清夜片尘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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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琪早上醒来时,子嫣已起身,正坐在窗前梳妆,黑亮的长发披在肩上,手里的梳子
似冻得拿不住,呵了呵手,又接着梳下去。天只有朦朦亮,微弱的光斜斜照进来,
窗外的红梅影影绰绰映在脸上,身上象是笼了层轻纱,飘飘渺渺有几分不真切,承
琪一时想到那句: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装,不由就看住了,良久轻声到:
“怎么不添些炭火,仔细冻到了。” 子嫣回头笑到:“怕她们吵到王爷,我原有择
席之症,睡不着就早早起来了,时辰还早,王爷不再歇歇。”她唇边的梨涡划破了
一室的清冷,波光潋滟的双眸,象夏日的南风,拂到面上是微熏的暖意。
一时莫愁和无忧进来服侍他们梳洗,子嫣象是想说什么,几次欲言又止,承琪温言
道:“你可是想问什么?”
子嫣迟疑一下方道:“我在涌莲寺原是见过王爷的,不知王爷可否记得。”
承琪笑了笑,微微颔了颌首。她这样美丽的女子大概很少有人会记不住,更何况她
语出惊人,芳华正茂之年却满含看破红尘之意,旁边那知客僧似是听得一头冷汗,
只怕要忘掉她也不易。承琪看她眼中的疑惑之意未去,又接着道:
“德麟原是我的字,不过少有人知罢了。”
原来如此,子嫣暗想,自然人人都是呼他王爷,她哪里会想的到竟是她未来的夫君。
只听承琪又道:“我却识得你,你腕上的那串珊瑚原是我孝敬燕王太妃的,想必是
她转送了你。”说到这里顿了顿,但还是接着道:“我在成家园中也见过你,只怕
你是不记得了。”
子嫣暗忖怪不得在涌莲寺时觉得他象在哪里见过一般,原来那日园中所见之人着江
牙海水蟒袍的真是他。只是想起这非礼无言,非礼无视,自己似乎有不守闺礼之处,
偷眼瞧他,却看不出任何不高兴的端倪。一时又想起那日莫愁所言,抿着嘴自管低
头笑起来,虽未出声,那笑早满满溢出。
承琪见她只是偷眼瞧莫愁,又见莫愁暗暗摇头,不禁问倒:“你们主仆在打什么闷
葫芦。”
莫愁还未来的及阻住子嫣,子嫣已笑道:“莫愁说你双眼灼灼,似是贼人。”说到
这里已是掌不住,笑出声来。一时想起哎呀怎么又忘记了母亲的嘱咐,竟和王爷你
我相称起来。
承琪看她巧笑嫣然,知道她们是当他做轻薄儿了。当日与成家有婚姻之说后,承琪
有意在人前露出是仰慕子嫣才貌双全,他本不想让任何人猜测他结亲的动机,没想
到真的是意外之喜。
那边莫愁将一枝梅花别在子嫣鬓边,斜红淡蕊,娇不胜衣。不是没见过比她更美的
女子,只是她的娇憨灵动,如清风拂面,与承琪自小在宫中所见女子的小心翼翼,
唯唯诺诺炯然不同。原来世上竟会有这样的女子。这意外之喜,让他想起小时随
父皇外出,自己架舟出去游玩在湖中迷路,不慎勿入碧藕深处,四处俱是莲子的清
香,归来时已是月明满舟,有人远远的唱“守得莲开结伴游, 约开萍叶上兰舟,来
时浦口云随棹,采罢江边月满楼。” 那清脆的歌声沾着夏夜的露珠水气,竟如饮了
琼浆玉露一般。那份舒畅现在都隐隐记得,他一生都是安排好的,所以这样的意外
总是记得很清,只是这份惊喜不知会有多久。看子嫣眉眼盈盈竟稍稍冲淡了心中的
烦乱,朝中的事最近颇不顺利,竟没人猜得到父皇的心思,想到此处,眼依旧是望
着镜中的子嫣,心却不知已飘向何方。
子嫣在镜中看到承琪在望着她,不觉双颊微赤,回过身浅笑道:“哥哥说王府中的
红梅最好,果然不虚。”承琪这才回过神来,走近子嫣温言道:“今年雪落的早,
这红梅也早早开了,听说你喜欢梅花,特特留了绛梅轩给你。”一时又握住子嫣的
手道:“这会子还冻不冻”。房中早已拨旺了地上的火盆,那铜鼎中的炉烟一缕直
直的飘上来,软软散开,子嫣想到自己的丫头在跟前,只觉得脸上的胭脂都要暖的
化开了去,又想起这竟真真应了梦中情景,不免暗暗忖到初遇他正是清明前后,单
衣初试,乱红如雨,如今已是月冷霜重的时节,虽不过只大半年的光景,竟是千回百转,
难道真有姻缘天定前世今生之说,被他握住双手,看他双眼瞧着自己,心上不觉已
是痴了。
一时两人食罢早饭,承琪谐子嫣一起去前厅见王府众人。一出门,那红梅的幽香已
是扑面而来。昨夜下了薄薄一层雪,地上的雪多已化尽了,只廊上和树上的霜雪还
留着,一路上不时有人触到庭院中的树木,满枝的玉枝琼花扑簌簌落下来,跌在子
嫣的发间睫上,微霜细雨展眼已是云散冰消。抄手游廊经雪一沁,水汪汪直如雪中
埋得碧玉一般,子嫣的手轻轻拂过游廊上的栏柱,掌中的晶莹瞬间化开,指端微凉。
青石上嫩冰犹薄,冬日的太阳射在上面,化成淡淡七彩的光晕,子嫣想起昨夜和今
日,竟是恍若隔世了。
不知过了多少个垂花门,这才到了前面正房大院,门口的丫头远远望到早已打起
大红洒花软帘,众人已是在房中等着,中间坐着的女子,一看到承琪早已立起,子嫣
知这必是王妃了。但见她穿一件莲青色的葛云锦袍,外罩秋香色的装缎白狐褶比肩
褂,虽没有十分的艳丽,但自有一种端庄富贵之气。旁边立着的女子,身材高挑,
斜眉入鬓,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又是别一样的风流婀娜。心下想着不知是否是那
名唤双燕的李氏了。
这边子嫣方欲拜见时,王妃张氏早一把扶起。携着子嫣的手一同坐下。那旁边站着的
女子过来行礼,果然是双燕,子嫣忙到:“姐姐快起来,我们原是一样的人”.
这句话出口,方觉得说错了,待要打住却已晚了。心想:她身份是侍妾,这么说倒
象是笑话她一般。这一想更觉得不妥,只初次见面就得罪了她却如何是好。只盼旁
人千万不多心才好,这心中一慌乱,不觉得就拿眼觑着承琪。
子嫣是家中娇养惯的,原不识得看眉眼高低,只因想到王府不比在家做姑娘时,自
己身份又是侧妃,在王府自然要步步谨慎加倍小心。只是子嫣在这人情事故上识得
不多,心思细密难免有矫枉过正之处。那双燕本还不觉得怎样,但看到子嫣一双剪水双眸
只是看着承琪,倒想是撒娇一般,心中想怎么这大家小姐竟装出这般轻狂样来,心
里不免竟生了几分嫌隙,但面上还是一脸笑十分的敷衍着。这张妃同靖王一样心善
好佛,所以在俗务上不大留心,因李氏做事十分爽利所这府中十成事倒有七成交
给李氏打理。一时张妃只携了子嫣的手,再三说妹妹少什么东西,这府中色色都是
全的,只管和李氏说就是了。
晚间摆饭在正堂这里,李氏只是捧饭安箸侍立在旁,伺候的丫鬟虽多,却个个敛声
屏气,静悄悄肃然无语。子嫣用饭时只是留心看别人如何,心想可千万别给人耻笑
了去,不免是食不知味。一时寂然饭毕,心中暗暗想还是家中好,用不着这些规矩。
只是这出嫁后,也就身不由己了。
吃完茶承琪同她一起回到绛梅轩。才到房内,承琪就让莫愁传话叫厨房准备些绿畦
粳米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送过来。子嫣奇道:“又要这些个吃食做什么”。承琪只
笑着两眼看着她道:“我可不是楚王。”
子嫣先是一愣,转念即明白承琪想必看到她只略略动了动箸,担心她并未食饱,所
以要了粥菜。只是他故意用这个典来逗她,虽是玩笑,这心事让他看破,心下又有
几分尴尬,只想着如何驳驳承琪方好,脱口而出道:“难道王爷竟是嫌我腰不细吗?”
说完方觉得这话虽是夫妻亦是太轻佻了些,一时酒入香腮,满面红霞。
承琪唇边笑意更浓,在她耳边悄声道:“昨日竟不记得了,今儿再量量。”
子嫣一时想到昨晚的绸缪缱绻,这全身的血都似涌到脸上,面上火辣辣的。又想难得承
琪竟这般细心,这心中又是一软,浑身虚飘飘象是没了气力,想到那首词:“弄笔偎
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心中想词中这两
情眷眷今日方明,这中间的别样销魂只怕就是那个“情”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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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两日写文如同挤牙膏一样,虽然整个脉络早已想好,但这中间承接转合却有些伤
脑筋。我是一不会写庙堂升官拜将,二不会写家中妻妾争宠,让大家久等了。希望
大家努力拍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