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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杜宇声声不忍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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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见里面有了动静,便拉帘进来,哪知公子与夫人正在整理衣衫,莫不是……她心中窃笑不敢表露于色。
“水月的菜做得越发好吃了。”连挑剔的陆枫杨都吃得津津有味。
“谢谢陆先生的夸奖,伺候主子什么都要会点儿。”水月此时正在为姚萱夹菜。
“水月,你也坐下吃吧,这么多菜你做得也怪辛苦的。”姚萱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主子,她只当水月是好朋友。
“这……”
“岑灏和肖战也一并坐下吧。”黎昱珩发话,三人皆坐下了。皇帝的每句话都是圣旨,还蛮管用的。
风雨逐渐平复下来,江水再次悠悠地奔腾而去,再仔细一看,原来那似雾的竟然是白色的紫薇花。紫薇花,紫薇花,花瓣被风落入江中,随着白蘋江水而去,那是释放美丽,亦是解放自由,那种甘于流落天涯的品性也当真令人佩服。
姚萱看到黎昱珩担忧的眼神,他是君王,如果是普通男子,又怎么会如此神伤呢?而姚萱也终究不是寻常女子,堕入深宫与堕入风尘一样,毫无自由可言。
此时的姚萱又怎会知道宫中出现了一名美貌女子,正欲准备与她一较长短、一争朝夕。她的不争、她的云淡风轻终究会如花一般逝去。
姚萱早早地睡下了,身边的动静她不再多想,无论是水月还是黎昱珩,她只想沉睡于梦里,看看久违了的亲人好友。
黎昱珩与她有过亲近,却又陌生。他知道身边的女人亦有身不由己,可皇宫中的人哪个不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包括他也是,即便权势滔天,却也回天乏术。面对她,搂着她,将头放在她的发间,汲取芳香,这股味道让他沉沉地睡去。
梦里的世界没有改变,她出现在西湖边,姚萱最爱西湖边的北山街。她总是疑惑明明连路牌上标注的都北山街,却总被人说成是北山路,连百度地图也是坑货。
这里依旧风景如画,六月的西湖是最美的,因为荷香阵阵。六月不比暑假七八月酷热难当,此时是赏荷的最佳时期,不会太热还能看到荷花的含苞欲放。
北山街两旁种植高大的悬铃木,这里夏季是最凉爽的道路之一。姚萱喜欢和好友走在这条路上,开着玩笑,说着最近放的电视剧和自己追的动漫或者看的书,聊着自己的感受,生活总不至于乏味。
当这些画面瞬间被虚无代替,她慌乱了,梦外的她开始摸索,她希望可以找到令她温暖的东西,可是他们都消失了,消失得那样快那样让人猝不及防,来不及准备。
姚萱哭了。
直到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落在黎昱珩靠近的脸上,他惊醒。
他才发现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且越坚强就会越脆弱。她执着的泪水不仅是落在了他的脸上,亦是落在了他的心上。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拥抱她,用所有的能力拥抱她。
轻柔的吻随着呼吸声落在她的眉间,当冰冷的唇一触,她惊醒。
二人再次四目相对,姚萱褪去了之前尴尬,而是靠近他温暖的胸膛,这是情不自禁。一股股的暖流如汹涌的江水涌入他的心中,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虽无言却暖意十足。
姚萱和黎昱珩,是互相汲取温暖的人,在对方的身上都能找到安慰自身的温暖,这或许才是他们相惜的真正原因,并非姚萱的感性和黎昱珩的伤悲。
在江上又漂泊了几日,终于到达江州。
“发展很快嘛。”
陆枫杨见姚萱与黎昱珩牵着手,调笑般地说了一句,只见他们触电似的立即分开,脸上晕开了不自然的神色。水月则是在一旁窃笑着,而岑灏与肖战面无表情。
“快找个客栈住下吧,你们不是还有事要调查吗?”姚萱赶紧说着,面露羞赧之色。今早醒来,黎昱珩的脸离她是那么近,她瞬间觉得自己其实很幸福,不过只是一瞬之间罢了。
码头上除了船老大少有人迹,这里曾经是江州最热闹的码头,码头的早市人来人往,如今也萧条不堪了。
黎昱珩与岑灏、肖战出去了,客栈里只留了姚萱水月与陆枫杨。
“枫杨哥,你的脸色不好,昨晚没睡好吗?”
“江州的情况比我之前来更加严重,想必昱珩的心中也不好受。虽说一路上他都不显露于色,但是我知道越靠近江州,他越不安,怕见到的是路有饿殍、尸骨遍野。”
姚萱不懂政事,也不懂君王的辛苦,但是她明白那些触目惊心的灾难场景。汶川和雅安地震,余姚的大水,哪一件不是牵动人心,她明白,深深地明白。
陆枫杨一直描述着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没有任何辞藻的修饰和夸张的成分,他好看的眉头也一直皱着,似乎没有展开的一天。
在这之前,你可以没心没肺;但是在看到这些场景后,你就不可以没心没肺。
屋外的雨一直未停,偶尔飞过的杜鹃鸟也发出凄惨的叫声。‘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就连杜鹃都声声滴泪,人又怎能不动容。
“就没有办法吗?”姚萱听完陆枫杨带着叹息的话之后,当务之急便是拟定对策。
“如果有办法,昱珩就不会如此苦恼。朝中众人推搪此事,也是因为江州知府齐云与丞相齐峰是堂兄弟的关系。况且当时我们并不知江州具体情况,呈上来的奏折都是模棱两可、耽误要事。主要的事情还都是暗卫军报告上来的。”
陆枫杨一字一句说得恳切,姚萱从来不知朝堂竟是如此状况,奸臣当道、狼狈为奸?虽不至此,或许也相差不多。
“暗卫军查到齐云私收贿赂,包庇属下,拨下来的款项与赈粮也大部分落到他们的口袋。这对流离失所、遭受大难的百姓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昱珩此来定是抱了铲除奸臣的决心。”
“他是想三管齐下?一来解救万民,二来完善堤坝,三来整治朝纲。”
姚萱一语中的,连陆枫杨也佩服不已,他没有想到他说了这么多本以为她似懂非懂,如今她不仅了然于胸且还能做一番分析。陆枫杨又发现了一个她的特点,聪明不外露,锋芒毕收。
姚萱摇了摇头,却还不知道陆枫杨在心中已经将她‘解剖’了一遍。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拯救万民是当前的十万火急。而,若不以雷霆之势一击中的拔除腐败的根基,朝堂不稳百姓不安。”
“萱儿,我发现你……字字在理。莫不是黎家里外的事儿,你都想管?”
“枫杨哥,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刚才的话,你就当耳旁风吹过,别多想。什么里外的事儿,我只是就事论事。”姚萱急急地摆手解释,生怕被误解,只见陆枫杨一笑。
“枫杨哥,敢情你是在逗我!”
说话间,黎昱珩和岑灏、肖战回来了。他脸色灰暗,想必是看了一番民情的。虽然此前暗卫军已将这些事告知于他,但是原来的心里准备在这样一番凄凉的场景前完全崩塌了。
姚萱与陆枫杨对视一眼,她而后起身为黎昱珩倒了一杯水。
黎昱珩对百姓的体恤怜惜与对贪官污吏的痛恨怒火在心中两相斗争,他紧紧握住杯子,突然间杯子碎裂,碎片刺入他的手掌,殷红的鲜血流出来。姚萱见状惊心,赶忙抽出手帕为他粗略地包扎。
他总是为了百姓的事情伤害自己,可这样只会称了那些贪官污吏的意。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肖战奉命去南州调取粮食,以缓解灾情。而岑灏则是偷偷潜入了夜色之中,行色匆忙。
“给,半月一颗。”陆枫杨又将药丸递给姚萱。
“你……”姚萱可不认为此时此刻,黎昱珩还会想着与她一起造人。不过她还是收下了,放在袖中。
回到房中,黎昱珩正在书桌前埋首写着什么,姚萱提着吩咐水月向陆枫杨借来的药箱,打开药箱,拿出金疮药与纱布,来到他面前。
“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你看血又流出来了。”
姚萱解开血迹斑斑的手帕,杯子碎渣还嵌在他的手掌,她只能细细地将它们一一剔除。
眼前女子安静专注的模样,让黎昱珩心觉温暖,偶尔才传来的刺痛也说明她尽力了。直到一股清凉传来,她是那样细心地用干净的手帕为自己擦洗拭伤口,烛火下明亮而温暖。她始终没有抬头,不知为何,被黑发遮住的她的目光,竟是他此刻想要看到的。
直到纱布缠好,姚萱才抬头,蓦然间对上黎昱珩的目光,在烛火中显得迷离忧伤。
“枫杨哥说,这伤要半个月才能好,所以不能沾水。”姚萱转身收拾药箱,这是陆枫杨随身不离的宝贝,借给她,都感动全国了。
“好。”
窗外传来呼呼的风声,雨声骤起,黎昱珩如梦初醒一般,赶忙下了楼。他一直牵挂着灾难中的人,恨不得以身代之,结果他真的撑着伞与陆枫杨一同去了。姚萱叹了气,那伤口虽不沾水却要碰到雨水,叫来水月,主仆二人随行在后。
若不是跟随来看,姚萱不会想到那些简易的窝棚在风雨中飘摇,雨水渗漏下来淋湿了避难人的破烂衣衫,他们依偎着,眼神中还燃着希望能够获救。这里的灾民最多,可没有地方住的灾民也比比皆是。
“女菩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匍匐着,抓住了姚萱的衣摆,像是见到了神祗一般。
“水月,快去买些干粮来!”姚萱从未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这些人悲伤而渴望的眼神。她是善良的,现代有很多都是土豪扮乞丐,姚萱却也从不吝啬地丢上一块钱。
听到了姚萱的话后,又是几个人围了过来,其中还有一对母女。孩子约莫十岁,她让姚萱怜惜不已,她蹲下为孩子擦去了脸上的泥土灰尘,这是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本不该在这个年纪遭受如此大难,可是天不遂人愿。
水月还未回来,姚萱只能将雨伞给了角落中瑟瑟发抖的那对母女,而后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分给了几个人,但是以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动毫分。倒是慌忙间,那粒药丸从袖中掉落,姚萱一直未发现。
姚萱她们是尾随黎昱珩二人而来,黎昱珩从巷子深处走来只看到一袭白衣的女子不顾自身湿透,却还一直对周围的人关心着。她疯了吗?黎昱珩脑海中只有这四个字,急急地跑来,将伞撑在她的天空,为她遮风挡雨。
姚萱猛然抬头,看到的是黎昱珩担忧的目光,她只是瑟缩地笑了笑,随即说了一句,“幸好出门的时候还向掌柜讨了几件蓑衣。”有了这几件蓑衣,也让一些人避免风雨的侵袭。
狂风似乎更加凛冽,摇晃在风雨中的窝棚终于坍塌,姚萱惊慌,“昱珩,快救人!”她慌忙间终于将他的名字叫出口,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就是这样地顺其自然。
“昱珩,风雨越来越大了,巷子里还好,可这些人不能不管。”陆枫杨撑着伞的手摇晃着,已然抵挡不住风雨了。
“昱珩,让他们去客栈吧!”姚萱对身边的黎昱珩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