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处去》花落随溪

8、自在飞花轻似梦

　　明明是热闹不凡的紫薇花节，却落下了一段微雨。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虽早已不是春天，但是这段微雨却像极了春雨的温柔和婉。

　　紫薇园中的紫薇花虽被风雨打落不少，但是依旧坚强盛放，一如那个坚强不屈的女子，遗世独立。

　　“你们实在让我大吃一惊，我从未想过我会和……你结为知己。”紫薇依旧掩不住那日的震撼，她从未想过姚萱竟是皇妃，也从未想过自己还获得有自由的一天。她的手臂上还留着王大富给予她的伤痕，但是时间会治愈。

　　“说来其实都是身外物。只是紫薇，日后你打算如何？”姚萱握着紫薇的手，二人如知己般，生怕她二次丢失丢，不远处黎昱珩他们都在，水月也站在亭子外。

　　“我也不知道。只是现在的我感觉好自由，每一次的呼吸我都珍惜着，好怕这不是真的。可是现在握着你的手，我可以确定我真的自由了。我也许会回到青楼的生活，但是我不会忘记你，萱儿，谢谢你。”

　　从王家被遣散的女人，有些被遣返回乡、有些自愿返回青楼，可是姚萱不愿紫薇再回去受苦了。可以被王大富娶了做小妾，日后难保会被别人带走，那种束缚和悲哀想想都是怕。漂泊于世虽然也有无可奈何，但是如果选择，姚萱会选择后者，因为后者自由。

　　“无论我在哪儿，我都会珍惜你我之间的感情。”紫薇轻轻的叹息，她何尝不知回到风尘之中会是这种生活的重复，只是……

　　姚萱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不会让你再回到风尘。我刚认识了一个人，她叫陆薇，人很好，在白蘋街上有一家店铺，你也许可以去帮忙。而且，她叫陆薇，你叫紫薇，这有可能就是你们的缘分。”

　　“真的吗？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

　　“若你有心，便可以学。”

　　“好！为了萱儿，我努力一试。”

　　陆薇很欢迎紫薇的到来，和姚萱说得一样，她知道姚萱介绍的人叫紫薇之时，便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立刻就留下了紫薇。她毫不在意紫薇的身世和遭遇，反而是同情和怜惜。

　　“我会好好照顾紫薇的，下次若到白蘋镇，一定要再来。”陆薇与姚萱似乎就是忘年交，二人间因有缘而相惜。

　　“我会的。”

　　离去前，姚萱对紫薇说了一番话，紫薇心中久久不能忘怀。

　　‘你曾说过花无百日红，你可曾发现有些花一旦开放便能够超越百日。白蘋镇上的紫薇花一年接一年开放，你可曾真正地了解它们。紫薇花，花期六月至九月，足足百日，又被叫做百日红。我相信你叫做紫薇，也一定不会因为花落去而独自伤怀。花开尚有百日，可人有百年，总不能辜负这大好辰光。’

　　花开尚有百日，而人生有百年。紫薇会记住这番话，也会学着紫薇花的精神，让自己花开百日，人活百年。

　　在白蘋镇不过几日，姚萱觉得似乎过了半生，肚子里的墨水都被掏出来了。也知道这世上真有纨绔子弟玩世不恭，真有可怜之人被命运捉弄，真有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凉，真有弦断有谁听的知音……白蘋镇中的一切一切都会成为她的回忆。

　　当抬头望去，望江楼上已无伊人对江空等待，而是努力去争取。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轻柔的雨依旧在下，在姚萱眼里温柔和婉似春风，可是在黎昱珩的眼里，这无疑会对灾难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刚才还在说雨丝柔和，说话间早已是滂沱大雨。站在甲板上的姚萱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湿，连连地说着倒霉。

　　眼前湿透的女子让黎昱珩摇了摇头而后一笑，“快去换身衣服，免得着凉。”

　　“哦，差点忘了。”

　　姚萱偶尔露出的小女子性子，真真地让黎昱珩见识到女人善变的含义。姚萱在宫中似乎是压抑的，她能看到自己的悲伤，总在寒风处温暖自己。这次也是托她的‘福’，才能看到纨绔子弟的生活，也让自己深深自责，自责姚萱的差点受辱，自责自己能力不足。

　　下午，姚萱伴着不息的江涛声和沉沉的雨声睡去，这几天她有点累，可得趁着还在船上好好补一觉。迷迷糊糊间，床上似乎传来动静，她也未曾关心，大概是水月在给她盖被子吧。

　　“陆先生在做什么？”肖战也跟随着他们一起上了船。

　　暗卫军是流动的，遍布全国，暗卫军是自开朝以来成立的一支为皇帝服务的军队。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仅保护皇帝安全，还肩负刺探各种情报的任务。

　　有时候到危险的地方去刺探情报，还会死伤无数，但是他们依旧死忠，所以暗卫军的挑选和训练都是极为严格的，已经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暗卫军并不是一支严格意义上的军队，但是他们比军队更加拥有战斗力，用‘以一敌百’论也不为过。

　　每当前一任皇帝去世，暗卫军都会进行大幅度的调动，用五年时间训练和搜集更多正确的情报，这五年间皇帝的安全便由皇宫御林军全权负责。这就是五年之期。岑灏能当上统领，更能说明其厉害。

　　“研究堤坝的破损程度。”陆枫杨早些年学过建筑，对堤坝还稍有研究。

　　“可有头绪？”

　　“哎，破损比想象中严重得多。”只希望这场雨赶紧过去，让修筑堤坝顺利进行。

　　风雨是灾难的阻碍，总希望快些云淡风轻才好。

　　陆枫杨知道昱珩累，从出宫的那一天起作为君王的他就在担心，担心自己看到的会是满目荒凉和百姓凄凉的场景，只是这根本避免不了。与昱珩一起长大，他很清楚这位君王心中的沉重，背负的七年情感，背负的整片江山。

　　突然间，陆枫杨脑海里浮现的是姚萱，或许她能够给这位君王所要的温暖。此时能够休息也是好的，不然在见到那片触目惊心之后，怕连安枕的时间都没有。

　　“这天气让人憋闷得很。”

　　黎毓荨坐在殿外的走廊上，眼见这天气阴雨绵绵，心中着实不快，就连流苏特制的酸梅汤也食之无味。心想萱儿他们已经出去近半月了，也不知怎样了。

　　“公主，太后让您过去一趟。”来人是太后身边的斐鸢。

　　这种天气，她实在不想出门，只是母后宣召，也不得不去，便带着藤儿跟着斐鸢去了。

　　慈宁宫中除了太后，还有一名陌生的女子。

　　“臣女盛氏奕宁，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盛奕宁俯身向荨阳公主行礼。

　　盛奕宁？盛奕宁？虹州盛家的大小姐……母后怎么把她找来了？黎毓荨心中疑惑重重。

　　“母后找儿臣来，有何事？”黎毓荨摆了摆手示意盛奕宁起来，随即坐在了太后对面的位置上，她的眼神一直在盛奕宁身上。

　　盛奕宁长得貌美，五官精致，连阅人无数的荨阳公主都折服不已。此女出众，太后的用意也可见一斑。

　　“荨儿啊，你觉得奕宁如何？”

　　“儿臣笨口拙舌，只知道她漂亮。”荨阳公主不想给予眼前女子太高评价，因为在她心中早已升起隐约的不安。

　　“连你都说漂亮，那么皇儿定然会接受吧？”

　　果不其然。太后这是让皇上再娶一位妃子，果然是有一便有二，但是有二便会有三，有了三还怕后宫不盈吗？

　　“母后，您……”荨阳公主公主心中腹诽：萱儿又不是不会生孩子，况且这时日尚短，母后就这样急不可耐为昱珩纳妃吗？那股不安溢上心头，荨阳公主皱了眉。

　　太后并未在意黎毓荨的表情，则是一直看着美丽的盛奕宁。虹州虽是边城之地，却遍地美女，而且虹州盛家与太后的苏家素有往来，几年不见，盛家的大小姐也已然亭亭玉立、倾城倾国了。太后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她曾说终有一日会迎奕宁入宫，如今才实现。

　　太后的神情是欣喜的，荨阳公主的眼神是不安的，盛奕宁观察着二人的表情变化。当她知道皇上愿意纳妃，便央求父亲写封请安书信给太后，果然如她所料，太后看到是盛家的信便想到了她，急急地就将她接来了。

　　自七年前看到马上威风凛凛、君临天下的皇上，十三岁的盛奕宁便芳心暗许了，如今有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奕宁就暂且住在哀家这里，待皇帝微服归来，便为你讨个名分。”太后喜欢姚萱不假，但是却更喜欢盛奕宁。

　　“臣女谢过太后。”

　　她就这样欣然地接受了母后的旨意。黎毓荨心中鄙夷，这种女子若不是为富贵荣华而来，便是为那顶后座来的。萱儿啊萱儿，若你知道这深宫中兀地多了一名女子会作何感想？昱珩啊昱珩，你会再次感到无可奈何吗？盛奕宁啊盛奕宁，你若是生在旁的地方就罢了，偏偏虹州是昱珩最无法抹灭的记忆。

　　“母后，儿臣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黎毓荨轻声地叹息，便离去了。

　　怪不得慈宁宫中如此温暖，是因为母后找到暖心窝的人了。此时的夏天阴雨阵阵，全然没有夏季的痕迹，倒是像极了截然不同的冬季，下着绵绵的细雨，一滴一滴地下到了人的心里，那样地冰冷含霜。

　　“公主，那位盛小姐是什么来历啊？奴婢瞧着真美。”藤儿撑着打伞，回想着方才殿中的事儿。

　　“她是与母后苏家交好的盛家长女，母后很喜欢她。”

　　“可公主看到她并不开心，平常见到美丽的女子，公主总是不吝言辞，今天倒没多说。”藤儿在荨阳公主身边伺候多年，深知公主癖性，今日似乎有些不对。

　　“她是来者不善。”

　　“公主，您是不是想多了，也许只是被太后召唤来的。”

　　“我也不想多思。还记得前段时间母后收到盛家的请安书信吗？盛家在母后入宫后，与苏家少有往来，又怎会突然送来请安书信。而且母后在看过书信后，便急急地去接盛奕宁进宫了，如果这不是巧合，便是人为了。”

　　黎毓荨独木难支，恐怕待昱珩回来又会剑拔弩张。娶了姚萱已是为难，如今再塞给他一个，黎毓荨已然不敢去想。

　　“那萱小姐岂不是……”藤儿心中明了，公主的直觉向来都很准，她也为萱小姐感到怜惜。

　　“也不知萱儿如今好不好。”黎毓荨摇了摇头，“回去吧。”

　　江水悠悠，突然起风，船开始猛烈摇晃。

　　姚萱渐渐醒来，她才发现睡前的动静并不是水月，而是黎昱珩，他安然地睡在自己身边，现下也睁开双眼。四目相对，让姚萱羞赧低头，黎昱珩只是一笑置之。

　　她总是表露各种不同的心性，黎昱珩都有些怀疑那个凡事都云淡风轻的女子是不是眼前这位面红耳赤的女子了。姚萱，姚萱，你果然有能让皇姐都赞誉的奇特。

　　“公子夫人，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