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去年今日此门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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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个奇女子，虽堕入风尘，却又不染世俗半分。”
当荨阳公主黎毓荨诉说起那段尘封于记忆的往事，依旧震惊万分。这是一个安然的午后，有着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所有的地方，却温暖不了人心的角落。
春天是万物苏醒、茁壮生长的时节，昨日才过了惊蛰，田中必定到处都是忙着春耕的人，在他们心中一定抱着秋收时节来个大丰收的美好愿望。
而桃花也绽放得热烈奔放，这是属于它们的季节，片片翻飞在温柔的风中，似乎是随着微风起舞，站在枝头的鸟儿鸣叫着，为这场盛宴吹奏着自己安排了一年的曲子。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姚萱不自觉吟诵起书中略嫌乏味诗句，可就是这样的句子，恰恰应了此情此景。
“的确，人面已逝多年，却只有桃花年年不知厌倦地开放。”黎毓荨微微地叹了气，本想找姚萱话话家常，只是话题却被拖到了这样的悲伤上面。
马场中是不知疲倦的人一圈一圈地驾着白马，似乎是御风翱翔般不肯停歇，像是要麻木在这样的快意中，才能忘却所有的忧伤。
“皇上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如此，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周祥站在马场入口处，看到那个英气勃发的男子不知疲累驰骋着。先皇五年前驾逝，他就开始伺候起这位君主，自如玉小姐逝去，皇上每到忌日就会变成这般，即便是皇上尊重无比的荨阳公主也劝不住。
“皇上是在发泄思念，这么多年，他习惯了，我们也该习惯了。”说话的是黎昱珩最信任的好友陆枫杨，陆枫杨是一名文武双全的太医，可以随时进宫、不受阻碍。
“哎。”
周祥微微叹气，太后在琼华山吃斋念佛常常挂记着后宫的事儿，皇上如今二十七岁，可是连皇嗣都没有，这可不急坏想要含饴弄孙的太后了。
桃花花瓣掉落在杯中漂浮着，像极了这尘世之人漂泊于世间，无奈却要坚强。
姚萱轻轻掸去了荨阳公主肩膀上的落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看到这桃花美不胜收，姚萱就想起了荨阳公主口中的那名叫做如玉的女子，如同桃花一般亮丽温柔。她本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可她死在这样一个桃花烂漫的时节，死得悲壮、死得凄凉，死得世人皆知。
如玉爱跳舞，那年在桃花树下跳舞迎来太多艳羡的目光，也吸引了两名气质潇洒、英伟无比的男子。当这两名男子为了国家为了她开始战争的时候，她却无可奈何。
她一袭红衣站在城楼上，开始跳舞，跳着跳着，时间似乎都因为她而停止，所有因为战争而杀红眼的人在看到穿着如同血色般的如玉后，愣住了。她微微一笑，跳下了城楼，当‘砰’的一声响彻天地的时候，所有的人才惊醒。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只听得乡间传言说她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被鸨母骗入了青楼。从小堕入风尘，却丝毫不染任何俗世之气，可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两个力拔山河的男子碎了心、伤了神。
也许她根本没有笑，只是因为硝烟弥漫而模糊了人们的眼睛。或者她笑了，笑得倾国倾城让人难忘，却又那么无奈悲凉，她也许恨极了自己的如花容颜，恨极了自己的袅娜舞姿，所以她决意带着这张脸这支舞死去。
可是她却给人世间留下了最美的时刻，每个人都记住了她的名字——如玉。美人如玉，或许名字取坏了，如玉如玉，却不知玉易碎。就这样以最美姿态死去的女子，停止了战争，也以最美姿态活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今天是如玉的忌日，昱珩一定在马场。七个年头，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如玉的思念吧，我这个弟弟情长，倒也破了那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
无可奈何花落去，人之生死，亦如摇摆于空中的花，无根无蒂，随风飘零。
“我有时候更希望，他可以无情一些。”荨阳公主无奈的叹息，让姚萱的心蒙上了一层浓厚得化不开的愁绪。
本该无情的人一旦动了情，一则为之倾尽天下，二则为之万劫不复，孰好孰坏，恐怕连孔子圣人在生也无法勘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昏黄的日落拖着沉沉的夜色渐渐袭来，入了夜，月光如银如水，洒下一地的斑驳。春日的夜是凉的，虽然不如冬日，但是站在春色月夜下也会得一场风寒。
陆游的梦是‘铁马冰河’，姚萱的梦却是‘穿越’这回事儿。
很多事情追根究底是毫无缘由的，尤其是穿越时空。看多了穿越小说，常常幻想能够穿越一把，遇到某个王朝的皇子，然后喜结良缘。也许是梦境与现实相悖，可也不该天差地别。
站在窗前，忆起白日里荨阳公主说起的故事，爱情……吗？究竟是什么呢？能让人甘愿为之生为之死。真想见见那位连公主都大为赞叹的女子，可惜可惜。
七年前，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岁。七年后，她从适婚年龄熬成了剩女。
所有的人都不敢想象，原来呆傻癫狂的姚家小姐一夜之间却变成了头脑清醒、谈吐不俗的女子，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七年前姚大人因公殉职，姚夫人卧病不起终于离世，这才造就了一位呆傻的姚家小姐，可她一夕之间脱胎换骨。当时二十一岁的荨阳公主似乎与之一见如故，就将她接入公主府，从而成了闺房好友。
姚萱一想起这七年与二十一世纪的差别，宛若隔世。微微的叹息，窗户开着，吹入屋里的风，烛火轻轻地摇曳。这样的夜重复了七年，她心中泛起苦涩的味道，即便是荨阳公主也不曾知道她这样的心事。
二十一世纪留给她的不仅是高端的科技，还有在大学一直暗恋的人。直到他结了婚生了子，她才如梦初醒，如同释重负般傻傻地告诉自己‘这场暗恋终于结束了’，所以，在这个世界，她不想轻易动情。
无眠的一夜终于又过去了，昨夜的梦好长，让她整晚都昏昏沉沉在梦里。
今日是一个阴郁的天气，在姚萱的印象中，这里的时节虽分四季春夏秋冬，但是春天却绝少有这样的阴沉。沉沉闷闷的，雨欲下不下，实在让人憋得难受。
姚萱起得早，会帮着厨房里的红姨一起做早饭，但是今天她却一反常态出了门。阴沉的早晨是凉的，风吹过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抱着双臂搓了搓而后慢慢地走在路上。云朵被吹得摇摇晃晃，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春雨突然而下，让姚萱猝不及防，慌张地想找一个躲雨的地方，她懊悔自己为何会走到郊外来。都说‘春雨贵如油’，总不该这样轻易地落下才对。
突然，她撞进了一个怀抱，当她狼狈地抬头，这是她第一次将那位男主角看得如此清楚。他是美男子，她不禁出了神，能够被他爱上的女子必然也是风华绝代、惊艳倾国。
“姑娘没事吧？”黎昱珩挽住了眼前人的腰肢，不让她因为缓冲的劲儿向后倒去。
姚萱突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竟连回答都忘记了。幸于跟着黎昱珩的陆枫杨咳嗽一声，她这才清醒过来，猛然脸上窜上一抹红晕，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昱珩，你不认识萱儿了？”陆枫杨与姚萱、荨阳公主都是熟识，看到姚萱脸上的红晕，不由的笑了笑，这丫头果然还是一个凡人。
“是姐姐家里的……？”黎昱珩这才仔细看了看眼前人，果然是姐姐荨阳公主常常挂在嘴边的……‘闺蜜’，乍听这个奇怪的词语之时，他有些诧异，如今也不放在心上了。
“萱儿，起这么早？”陆枫杨为了缓解尴尬，和姚萱聊了起来。
“宁城的春天很少有这样的天气，所以我就跑出来逛逛，哪知道下了这么一场突然的雨，而且说停就停了。”
姚萱伸出手，已经没有雨滴落在掌心。她的目光不敢停留在另一人身上，他虽是痴心动情的人，却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身份地位那样尊贵，可不能有闪失。
“的确，春天的雨应该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很少这么突然。”
“枫杨哥哥和皇……上怎么也会出来？”她不知道如何喊黎昱珩，只好维持最尊敬的姿态。
“和萱儿一样，出来逛逛。”
就此陷入了安静，除了树叶上落下的雨水声之外没有任何声音。也许没有黎昱珩在，姚萱和陆枫杨就会说很多，今日他在，姚萱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黎昱珩慢慢地吟起诗来。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姚萱不自然地说了下半句。
当姚萱说完，黎昱珩的脸色沉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陆枫杨思绪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昱珩，你……”
黎昱珩策马而去，留下陆枫杨后悔的表情，也让姚萱摸不着头脑，目光随他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如玉说，她很想来皇都宁城，可是到死都不曾踏足。对不起，萱儿。”
“你该和皇上说对不起。”
原来只字片语中都是黎昱珩的伤心回忆，若说情到深处算作十分，他倒是满分了。
告别了陆枫杨，回到荨阳公主府，她的头脑昏昏沉沉，还未走进门里就倒在了地上。
“好些了吗？”待姚萱醒来，就看到了黎毓荨担心的模样，“福伯说你出门去了，我猜你一定是去郊外了，刚才下了雨，肯定没有地方躲才会淋了一身湿回来。”
黎毓荨在姚萱心中不像是一个姐姐，倒像是一个母亲。
“我以后出门都带伞行了吧。”姚萱还能与黎毓荨调笑，就说明好很多了。
姚萱递了眼神给黎毓荨，之后黎毓荨便摒退了左右。
“我第一次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眼里没有尊荣之光，只有黯淡却无法言说的忧伤。”
“你遇到昱珩了？”
姚萱轻轻地点了点头。她以为她曾有过爱情，可是如今她不确定究竟什么才是爱情。
能够对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死去的女子痴心相对，姚萱羡慕极了。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暗恋，她的暗恋从来都在自己的心里，不曾言明。虽然这样很痛苦，但是不会造成对方的反感，这是她保护对方、保护自己的方式。
以前常觉得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很是俗套，但是如今这首诗却恰恰让这个春天显得悲哀凄凉。果然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诗句中的感受，这样的感受似乎是一个枷锁，捆住了所有生离死别的男女。而这个枷锁无止无休，人活着就必然面对生死、离别，无论千年还是万年，它已成定律，也是命运，难以更改了。
既入红尘，又谈何得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去年今日此门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