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无畏》一纸秋

3、食

　　虽不至深冬，但我还是睡不醒。模模糊糊中从被窝里爬起来，看表已经差十分钟上课。我是出了名的淡定。淡定的穿好衣服，淡定的吃了早饭，把油在脸上抹了一把，被呛得打了几个喷嚏。

　　我以为出了门被冷风吹一吹就会清醒，但显然我瞌睡的程度已经不属于初级阶段。

　　外面没刮太大的冷风，却是萦绕了浓浓的雾气，远景近物，入眼得全是些张佳待见的朦胧美，烟斜雾横得也很是有意境，我走在里面却像是又回到了梦境中，打了个哈欠，睡意更浓。
　　当我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远远地听见了上课铃，我终于想起第一节是老班的课。才明白，我不是淡定，是迟钝。

　　终于等到绿灯，我以冲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校门。果然在半路上撞了人。

　　狼狈的爬起来，我胡乱拍拍衣服，这才瞅见被我撞的那位还没有站起来，从上往下看，只依稀看见一头凌乱的短发，大约是个男生。我向前跑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那男生居然还没有站起来，林黛玉一般纤弱的坐在地上。

　　我心说这大约是骗钱的，于是一边跑一边回头补充道，“你丫的别想糊弄姐骗姐钱，姐五十米是年纪倒数第一！”

　　说完我撒丫子就跑。

　　再不跑，他讹钱倒是次要的，老班很有可能让我蹲一上午墙角。

　　但我还是蹲了墙角。

　　陈哲见我课间回来拿书，腿微微颤抖着，他故意直起腰板说，“你这墙角蹲得有够委屈的，明明就坐在第一排，半米之外就是你圪蹴的地儿。有家不能回……一步之差，百步之别。”

　　“一步怎么了？就这一步，也体现了我对老师的崇高的敬意。还有，你直神马腰板？总有姐穿高跟鞋把你踩在脚下的那一天的。”

　　我刚说完，就听老班的声音响起，“说的不错，很有气势，给女同胞长脸了。陈哲太嚣张，就得这么压着点，王灼你坐回去吧。”

　　陈哲很狗腿的说，“老班说的是。”

　　我屁股一挪瘫在凳子上，长呼了一口气，脸却是红的。

　　等老班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铿锵有力地走过，陈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我已经感受不到我的腿的存在，只能无力地翻个白眼儿给他。

　　陈哲很高兴地接受了我一腔鄙视之情，“虽然不能幸灾乐祸，但这样也好。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下令让我去食堂做抢饭这种很没绅士风度的事情，现在你可以好好缓一缓，然后尽情地为我服务，管着我、压着我了。”

　　“你、你不回家么……”

　　他明明很好看的眼睛眯得跟狐狸似的，“我家今天正巧没人。”

　　抢饭，又名抢食堂。其实两者合起来才是其精髓所在，因为每一个去学校食堂的苦命孩子，抢的不只是饭，还有座位。只有二者合并才能真正安慰得住那颗饥渴的心。

　　过程的确有点不大好看，操场很大，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于是在教学楼和食堂两点的连线上黑压压的一大片。

　　陈哲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吃了一半的饭，一只手上的鸡腿也给啃了一半。

　　他坐下来，吃了两口，皱了皱眉头，说，“你吃慢点。”

　　“倒饭和放盘子的地方有两个，这边一个，那边一个，不知道怎么放的话旁边有人，看他扔哪儿，你就扔他上边儿就成。”抹了一把嘴上的米粒，陈哲的饭还有一多半没有吃，我觉得很有成就感，这可能是我在学校唯一一件能比他干得还利落的事。“那我先走了。”

　　他说，“你等一下我。”

　　我想了想，“出了门口就是操场，直走就是教学楼。”他扶额悲叹了一声，我赶紧补充一句，“沿着右边的墙走，就是学校正门……你没上过体育么？怎么这么麻烦？”

　　陈哲换了个无所谓的表情，“我搞到了今天化学晚自习的卷子。你不看就算了。”

　　我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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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一直惦念着那份化学卷子，以至于他说他想在操场上遛食我也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

　　“王灼，我说了那么多话……你除了‘嗯’，还会别的吗？”

　　我跳起来，往前快走两步，高兴道，“你看你看！其实我走你前头两步，我的影子就比你的高哎！”

　　陈哲的影子明显顿了一下，笑道，“真不知道你这么个智商是怎么有勇气选理的。”

　　平时和他坐同桌，没发现他居然长得也很是白净，笑起来也很漂亮。现在想来，大约是平时我靠窗坐，才使得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造成了错觉。我终于打算严肃点去思考减肥这事儿。

　　又忍不住想了一下我的美少年。

　　这么一想又走了神，陈哲走到我面前，“我还以为你被我的美貌折服了，你居然又在走神。”

　　当初他八成也是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静，看起来学习很好才选择跟我坐同桌。但没成想，我只是喜欢走神而已。

　　想我一班里学习倒数的学生，相貌也不出众，竟生生安排在他旁边。比较起他另一边的那位美女，倒叫我油然而生一股愧疚之情。想当初我做第一名的时候，让我与一个又丑又学习不好的男生坐同桌，我定然是不愿意的，难免是要压榨一番，以补齐他与南南容貌上的差距。

　　怀着一颗愧疚的心，我关心的岔开话题，“陈哲你上个礼拜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出什么事了吗？”

　　他一愣，皱眉，深沉道，“皇马输了，败给巴萨，1比3。”

　　我也一愣，皱眉，更深沉道，“嗯……”

　　他又甩甩头说，“不过不用担心，c罗只是压力太大了。”

　　我拍拍他的肩，作为安慰，其实我连皇马和巴萨谁是哪个国的都分不清，更别说c罗是何许人也。我只知道有一天他读“辛夷楣兮药房”的时候，忽然冲我傻笑了一下，又重复了一下‘楣兮’俩字，搞得我也只能跟他白痴似的傻笑。现在，我只想用我无以言表的行动，表达我想换个话题的冲动。

　　但以他的智商居然没有理解我的用意，他冲我充满活力的笑道，“王灼！谢谢你的鼓励！我是不会放弃的！真的！偶像，不应该是在他辉煌的时候站在他的那一边！更应该在他失败的时候力挺他！你说？！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理想？啊？这才是理想！这才是理想！爱足球的才是好男人！才是理想的男人！”

　　他穷摇我，我有点晕，嘴角一抽，不该说的也就顺口说了，“你的理想不就是个球么？”

　　意识到他的脸色有点像中毒，我咳嗽了一声，握拳道，“它虽然是个球，但它确然不是一个一般的球，它是一颗有理想的球。”

　　他的眼神很像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她后娘，我站得稍微离他远一点，干笑着补充道，“难道c罗是跑田径的？”

　　他拽着我的袖子把我拉近一点，叹了口气说，“你毕竟不喜欢这些，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你去找小鑫吧，她也是个体育迷。”

　　他沉默了一下，“跟我说说你的理想吧。”

　　“嗯……好吧，真实的还是不真实的？”

　　“真实的。”

　　“我希望今天晚上不要考化学。”

　　“不真实的。”

　　“我希望能穿越回战国见一眼张良，长得帅我就嫁给他，不帅我就回来重新许愿多见见我暗恋的美少年。”兴许是我伟大的理想镇压住了他的体育梦，他睁大眼睛看着我，似乎很是惊讶错愕。

　　我舒了一口气，对他说，“其实你今天和我遛弯的用意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张佳，她的手机号码我有，但是我没带手机，□□号我也有，只是没有手机我不能帮你查。今天下午我再给你吧。早点回家吧，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就锁校门。”

　　陪我溜达了这么久，没想到我早就知道他的目的，被戳穿了还没要上想要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他脸色不好。

　　我不知怎么一下子疲惫了很多，重复了一句‘下午给你’就跑回家去。

　　跑到楼门口，速度却越来越慢。

　　站在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锁里，忽然想起陈哲看清我本来面目，而我还没看清他毒舌面目时候的一段对话：

　　“王灼啊王灼，你竟然是个学理的，没天理啊没天理。”

　　“呃，不像吗？的确有很多人说我长得像是学文的……”

　　“那你也应该是个学艺术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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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时只是笑笑，因为是刚熟。我身边漂亮的人多了去了，笑话我的也不在少数，除了南南。当时有点难受，但后来越来越熟悉对方，陈哲反而对我愈发的有礼，好像那天拐着弯笑话我的不是他。再熟了，他也只跟着张佳损损我的智商，开一些不轻不重的玩笑，做一些不轻不重的对比。

　　像是，“我好想念和张佳坐在一起的日子。问她什么，都会。”

　　我以为有些东西应该随着时间被淡去，但是但它被重新想起的时候，却让我无法呼吸。

　　忽然，对门的门‘咔嚓’响了一下。

　　转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我靠着门大口的喘了一下气，扒在门镜偷偷去看。

　　他就在我的门镜前站着，好像刚刚睡醒，带点茫然的神情。尽管被门镜无限的扭曲，他的外表依旧俊美，大眼睛被镜子拉得有些长，显现出一点妩媚的神采，甚是美好。

　　但我，自卑得只敢露出一只眼睛悄悄地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