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什么也不是……》凤皇

5、第五章

　　克雷托斯与赫菲斯缇安并辔而行。他试图与这哀伤的人进行交谈，但赫菲斯缇安拒绝回答。他两肩前倾，脑袋低垂，蓝色双眼始终望着地下。克雷托斯从未见过赫菲斯缇安比现在更悲伤的样子——即使是亚历山大打击他时。/他不应受此对待。是时候让亚历山大为他的傲慢自大付出代价了。/

　　“来，你该喝点水。”他们已经马不停蹄赶了四个小时的路，沿途克雷托斯和士兵们都偶尔有饮水，赫菲斯缇安却滴水不进。克雷托斯推断赫菲斯缇安濒临崩溃，他可不允许对方罔顾自己的需要。将装水的皮袋递给赫菲斯缇安，他投去满怀希望的一瞥。“喝吧。”

　　赫菲斯缇安很渴，但同时他的下巴仍在作痛。他感觉沮丧，拼命抑制着策马赶回亚历山大军营的冲动。

　　“喝点东西，赫菲斯缇安。”克雷托斯的声音现在听来温和，关切，他成功了。赫菲斯缇安接过水袋，啜了几小口。看到赫菲斯缇安畏缩，克雷托斯意识到年轻人下巴的伤处。“来，再喝点。我们有很多。”

　　赫菲斯缇安又忍着下巴的疼痛多喝了几小口，然后把水袋还给克雷托斯。“谢谢，”他说，小心地保持礼貌。他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对方。克雷托斯表现出关心，但赫菲斯缇安仍不敢轻信他的真诚。

　　“我们过去很少说话，但我能看到今后我们有很多夜谈的机会。”克雷托斯明白他该踏出第一步了。“我不是你的敌人，赫菲斯缇安。”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陪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也许我该首先向你道歉。”克雷托斯记起自己通常对赫菲斯缇安不算友好。“有时候很难彻底了解沉浸在爱与幸福中的人。我不是唯一嫉妒你的人，你知道。”然而他现在不嫉妒赫菲斯缇安了。不过他的话哄了赫菲斯缇安，他终于抬起头看着他。蓝色的眼中闪着泪光，赫菲斯缇安拼命忍着。“离开亚历山大你一定很痛苦。”

　　“我的感受你知道什么？”赫菲斯缇安移开视线，试图躲在他拉起的兜帽的阴影里。

　　“别躲着我，赫菲斯缇安。我说过：我不是敌人。把兜帽放下，看着我的眼睛。”当一道锐利惊人的目光射向他，克雷托斯摒住了呼吸。赫菲斯缇安蕴藏着力量，力气，智慧，以及一个敏锐的头脑，亚历山大却没能发挥好它们。现在，让它们重新振作是他的任务。“把兜帽放下。”

　　赫菲斯缇安不情愿地照办了，但却用自己的长发遮面。

　　意识到赫菲斯缇安仍然因先前跟亚历山大的面对面而情绪相当不稳，克雷托斯默许了他的逃避。“六到七天后我们会到达巴比伦。要看我们的速度和停下休息的次数了。”

　　“我想回营地。”赫菲斯缇安突然冒出一句。他一扯缰绳，坐骑骤然停步。“我得回亚历山大身边。”

　　“不，你不能。”克雷托斯夺过赫菲斯缇安的缰绳，盯着那目光散乱的双眼。赫菲斯缇安遭受了某种打击，没有理性地思考。克雷托斯很清楚。这种状况下的赫菲斯缇安需要有人照看。克雷托斯准备担任这个角色。“亚历山大现在对你来说就像是毒药。给他，也给你自己点时间。”

　　“没有我他会干傻事，克雷托斯。我必须保护他不要伤害自己。”

　　“你做这些已经太久了。让他倒下吧，赫菲斯缇安。让他崩溃。这是唯一能让他明白他需要你的方法。亚历山大确信他不需要任何人。他得学会他错了。”

　　“可是……”

　　克雷托斯把自己的手掌放在赫菲斯缇安面颊上，环住那英俊的脸庞。“我知道要你接受我说的话很难。你不信任我，我也明白我从没给过你一个信任我的理由，可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你和亚历山大着想。当他小时候，我向他父亲保证会照顾他。我没做好，赫菲斯缇安。不过我还有一次机会来纠正，我必须从你开始。”

　　他们的护卫也停了下来，听着克雷托斯的话。大多数士兵都赞同将军，对克雷托斯照看赫菲斯缇安心怀感激。

　　赫菲斯缇安拉开克雷托斯的手，盯着地面。“我很烦。”

　　“你为什么不信赖我？”克雷托斯把缰绳递回给赫菲斯缇安，他们的队伍又开始了回程的跋涉。现在每个人都重新开始移动，克雷托斯觉得是时候哄看来已经接受了自己命运的赫菲斯缇安说出些事来。“你现在感觉如何？”

　　“除了混乱？”赫菲斯缇安小心翼翼地耸耸肩。“我觉得不真实。我难以置信我居然真做了；我离开了营地——和亚历山大。当他发现我走了一定会大发雷霆。”

　　“你以为他会来追你吗？”克雷托斯希望他的问题不会让赫菲斯缇安更激动，不过也许赫菲斯缇安的回答会告诉他亚历山大会的。没人比赫菲斯缇安更了解亚历山大。

　　赫菲斯缇安摇头，用悲伤的声音回答。“不，他不会。他会狂怒，但不会来追我。他会在没有我的情况下继续去印度。他会把我的离开看作根本性的背叛。”

　　“你真不知道这该反过来看？是亚历山大背叛你，当他打击你的时候。他应该支持你才对。”

　　赫菲斯缇安又耸了下肩。“我不再了解亚历山大了。他改变了许多。当我们年轻时，他关心在意我。而现在我感觉我成了个负担。”

　　“亚历山大一心一意征服世界，从没注意到失去了你的爱。”克雷托斯好奇想知道赫菲斯缇安对这大胆的评论会作何反应。赫菲斯缇安还会为亚历山大辩护吗？

　　“他还拥有我的爱，克雷托斯。”赫菲斯缇安的声音温柔而充满爱意。“他永远都拥有。我永远不会停止爱他。”

　　“可你感觉他已经不爱你了。”

　　“也许，很难说。”赫菲斯缇安裹紧他的斗篷。“也许我是感觉我失去了他的爱。当他说我没有他什么也不是，我猜想是什么使他那么说。我一直认为我们属于彼此，我们互相称赞。亚历山大是个战略家，他知道如何赢得战斗，而我……”

　　克雷托斯望着赫菲斯缇安的脸，现在对方住了口。

　　“我以为我已经向他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但现在我怀疑那还是不够。亚历山大要求那么多。他把标准定得那么高。不仅仅对他自己，也对其他人。”

　　“赫菲斯缇安，当你离开营地是做了正确的决定。你质疑自己的价值，起码这事实应该告诉了你必须离开亚历山大。”

　　“克雷托斯，你一直都了解我们。你怎么看亚历山大和我之间发生的事？”赫菲斯缇安甩一下头，头发不再遮挡视线，他端详着克雷托斯的眼睛。“对我说实话。”

　　克雷托斯深吸一口气。“我看到你们两个都变了，赫菲斯缇安。让我从亚历山大说起。他成长为一个号国王，但他也变得傲慢了。他认为他不需要任何事物、任何人，就能凌驾全世界，可他的力量也是他的弱点，那会使他垮台。亚历山大必须重新学会谦卑。他必须被提醒他曾经是个不一样的人——更温和，关切，而且爱着你。”

　　赫菲斯缇安在克雷托斯话里挑不出一丁点毛病。他也看到同样的改变在爱人身上发生。“我呢？你怎么看我？”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敬重你，你可以相信我。”

　　赫菲斯缇安点了下头。“我相信你把我的最大利益放在心里。”

　　“好。”克雷托斯觉得很愉快，他开始打动赫菲斯缇安了。“我看到你发生了相反的改变。你变得沉默。你双眼曾闪耀着爱与骄傲，它们变得暗淡无光，受尽折磨。你那么努力试着照他的期望而活，而忘记了你自己也有需要。亚历山大将你榨干了，赫菲斯缇安。他榨取了你的精力与爱情，借此繁荣壮大，而你却变得依赖于他。亚历山大只要点下头，你就会执行他的每一个愿望。平衡转变消失了，赫菲斯缇安。你允许那一切发生，而事实上，我不认为你有太多选择。毕竟，你爱亚历山大，而他是你的王。”

　　听了克雷托斯的话，赫菲斯缇安感到痛苦。“你认为我软弱。”

　　“不！”克雷托斯激烈地否认。“你一直都是强者。亚历山大比他愿意承认的依靠你更多。他很快就会意识到他多么需要你。这就是为什么你必须离开他，赫菲斯缇安。我们必须恢复平衡。”

　　这次赫菲斯缇安认真听了进去，即刻把他私心里的疑问和恐惧抛诸脑后。克雷托斯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仍没有解答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做，克雷托斯？你为什么答应了菲利普照顾亚历山大，却还在这里和我一起回巴比伦去？”

　　“因为你也是亚历山大。”克雷托斯向赫菲斯缇安眨眨眼。“也许，你比自己知道的更像亚历山大。你只需要时间重新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