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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野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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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见到一只野兽从海中过来。
那野兽长了10只角和7颗头,每只角上都带着冠冕,每颗头都有污蔑神的名字。
由于龙将权力赋予野兽,由此野兽也受到人们的崇拜。
人们如是说——
“有谁能像野兽一般?”
“又有谁能挺身与野兽为敌?”
——《约翰默示录》
***
芙花打着伞走进阴暗的巷道,小巷里堆积如山的垃圾堆在肮脏雨水的冲刷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她穿着与贫民区格格不入的茜红色洋装,手指上的蓝宝石尾戒在灰色世界划出冰冷淡漠的弧线。
她生而卑微,卑微深深植入她的骨髓。
她长得不错,但因为过于自卑而将那份美丽掩饰在过度卑微的仪态之下。
再好的衣饰也救不了她。
她走进一间破败的屋子,将洋装里藏着的东西交给等在那里的人。
珍一接过盒子,藏进自己的制服,将一手提箱现钞扔到她面前。
芙花张了张嘴,感觉什么都说不出来。
珍一的强势凌厉深入骨髓,只消轻轻瞥她一眼,芙花就失去在她面前开口的勇气。
珍一扬了扬眉,狭长而美丽的眼眸扫过低眉顺眼的芙花,珍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离开了屋子。
“姐姐。”芙花软弱地叹息。
珍一停住了脚步,拧起了眉头。
“你是我的姐姐啊。”芙花背对着她,站在黑暗里,声调悲哀地说。
“我只承认强者。”珍一放松了神色,轻声说道,而后转身离去。
芙花在黑暗里,小声地抽泣起来,她用双手捂住脸,在这个永远不会有人安慰的黑暗里呜咽不止,犹如无助的羔羊。
Revenge for me.
青子的一句话把珍一变成了另一个人。
对现在的珍一来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强者和弱者。
珍一趋炎附势地追赶强者,冷酷无情地践踏弱者。
……
…
珍一没有带伞,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冲散她脸上层层涂抹的妆容。
四年前她还悲恸绝望,每日每夜被噩梦折磨,是个惨淡无助的普通孩子。
直到某个戴着面纱、隐约可见脸上皮肉烧伤痕迹的少女出现在她面前,她像是打开潘多拉之盒般地向珍一展现世界的广袤和可怕,只要拥有了一件东西,即便贫弱如珍一,也可以成为强者。
“钥匙是——”对方将一张黑卡递到珍一手中。
金钱、权力、地位。
“不过要付出代价,人家才不会做好事。”她充满诚意地说。
“我这样的人会有你需要的东西吗。”珍一疑惑极了。
“你什么都愿意付出吗。”
“只要能够有足够的力量,什么都可以。”珍一知道自己非常渴望这样的机遇,她每一天都被仇恨的火焰和自己的软弱折磨,生不如死。
少女声音暗哑:“据说交易要付出灵魂。所以,你不妨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既然你的姐姐是那样死去的,那么我可不能让你成为什么惩恶扬善的正义使者。你帮我做件小事,我这边有许多不知人间疾苦容易受骗的大小姐——你不妨先出卖你嫉恶如仇的灵魂,与你的仇人成为一丘之貉,引诱那些羔羊掉入陷阱,如何?不过我可不会逼你,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欲要复仇,必先出卖灵魂。否则你以为,惨痛的代价只是让你流下几桶眼泪,被人当成畜生一样的踹几脚这样简单的事吗。”
结果不言而喻。
有谁能像野兽一般,又有谁能挺身与野兽为敌。
“你恨她们吗。”最后,珍一无法遏制对自我的厌恶,对犯下自己最恨罪行的自我充满愤怒和绝望,跪在魔鬼面前,哭泣着,泪流满面,干呕着,满心惭愧。
“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啊。”少女如同安抚罪人的基督般,温柔地抚摸珍一的头发,那时珍一才十二岁,却犯下了那么无可挽回的罪行,“要说我恨她们,在我看来,那种事毫无意义,我只是想要看看珍一你到底能有多厉害。因为我一直在想有一个与我类似的妹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非常想知道这种感觉哦。”
到底是何时变成了与以前的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呢。
到底是何时变成了彻彻底底毫无愧疚的罪恶之人。
珍一站在漫天的大雨中,心中没有半分后悔和悲伤。一旦选择了这样的道路,就没有伪善的资格了。
拐角处一辆摩托疾驰而过,珍一躲闪不及,被撂到一边。
那带着个浓妆艳抹女人的小混混直接对珍一来了句难听的粗口。
珍一默默地在他身后比了个中指。
但还是觉得不爽。
“干掉他?”
近在耳畔的声音把珍一吓了一跳。
言哉跟他的破自行车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他的灰色头发被雨水打得湿湿的,笑容依旧戏谑而明媚,他指了指后座:“上来吧,你看起来就像只花猫,真看不出来你脸上涂了这么多东西。”
“我讨厌猫。”珍一跳上了车,抓住他的腰,自行车晃了两晃。
“珍一……”言哉轻声道。
“怎么了。”
“你重了吗。跟其她人完全不一样嘛。”
“别把我跟其她人相提并论。顺便,你只是我养的狗而已。”
“是,是,一旦找寻到新主人,就会反咬你一口的。”言哉叹了口气道,“珍一,你也只是别人养的一条狗而已。”
“彼此彼此。”珍一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单薄的脊背上,他的衣服都湿透了,“对不起。”
少年神色缓和下来,语调依旧略带刻薄:“珍一,无论你多坏都不需要我的原谅。”
“我也是。”珍一露出笑容,“可你迟到了五分钟,让我被不认识的人骂。”
“那也是因为你一个人花着脸站在道路中央好不好。”言哉朝天空翻了个白眼,“芙花还好吗。”
“只要我活着,她就不会好吧。”
“好歹是你的亲妹妹,你也不愿让她卷进你的破事里去吧。”
“一旦她碍事的话——”
“是啊。”言哉笑笑,“去哪里吃饭?”
珍一闭上眼睛:“随便。我还是很讨厌粗鲁无礼的人,饭后来点活动吧。你现在可以帮我想想如何料理他。”
“那句骂娘的话的确有够难听的,更不要说他骂的是我最亲爱的珍一。我一点也不反对消食。自从你不需要帮忙后,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搞这些事了。真是令人怀恋啊,那时候你看到尸体还会像个仓鼠一样的发抖呢。”他露出单纯愉快的笑容,载着同样愉快微笑的少女驶向更深的黑暗。